第二十五章 醫生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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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雨川拿出剛才那幅女孩的畫像。
“這就是你說的茉莉?”柳夢微不懂他又要搞什麽名堂。
“17號是這麽說的。”邱雨川答道。
“17號?”柳夢微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林雪柔。
“就是你送進來的那個小姑娘。我聽說隻要監護人簽個字,她就住了進來。你有沒有監護人?請他也簽個字,你住到18號房間裏麵去。”邱雨川還在瘋瘋癲癲地打著他的小算盤。
聽到這裏,柳夢微不禁一愣。林雪柔真的是因為自己,因為一個簽名,就被送到了這樣一個“為她好”的地方了嗎?
“林雪柔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誰?”邱雨川的臉上竟然露出困惑的表情。
柳夢微怒道“少給我裝傻!她不是17號,她有名有姓,叫林雪柔。”
沒想到,邱雨川竟然搖了搖頭“沒有了,林雪柔已經消失了。”
保存記憶的神經雖然失效了,可植物神經似乎還能正常運轉,林雪柔沒有忘記如何呼吸,吃飯,心髒在跳動,血液在流淌,繪畫的記憶留存在右手臂的肌肉裏,將路過她腦中的意識在紙上留下痕跡。
林雪柔畫了不止一幅畫,除了那張單獨畫像,還有一張上畫了一輛鮮花簇擁的馬車,車上坐了一個頭戴花環的女孩,隻是由於人像太小,又或者是頭上戴了花環的緣故,看不清右眉角上是不是有相同的圓形痣或胎記,無法確認是不是同一個人;還有一張上畫了一個雲鬟霧鬢,廣袖華裳的古代仕女。其他的畫則看不出什麽條理,更像是線條的堆雜,或是信筆塗鴉。
柳夢微翻來覆去地將這幾張畫看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拿起那張女孩的全身畫像“她穿的這件衣服我好像見過。”
她說的正是林雪柔回來第一天所穿的那件紅色連衣裙。畫裏的裙子上有一朵從中間向四周開放的螺旋花紋,對照實物,就能一眼辨認出那正是那件紅裙上纏繞的花枝圖樣。前兩天她為了測試高采芹,還特意讓淩泠穿上了那條裙子,陪她演了一出戲。
在此之前她隻見過林雪柔一麵,並不知道這小姑娘有何特殊,還以為那都是高采芹的夢中夢,卻沒想到,這兩個人一個是鑰匙,一個是鎖,碰在一起,才打開了那個魔盒。
柳夢微輕輕磨縮著畫上女孩眉角的那個印記。
“茉莉……有了名字,模樣也有特征,看起來並不難找。”柳夢微自言自語道。
“你要找她做什麽?她已經死了。”邱雨川疑惑地問道“如果你是想找她的鬼魂,倒也不必去別的地方,她似乎就在17號的身體裏。”
“可你說過,每隔半個小時他的記憶就會重啟,她為什麽還能記得這個茉莉?”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邱雨川微微皺了皺眉“不過這裏似乎也就是她僅存的記憶了。”他指著桌上的這幾幅畫說道。
“你可以再試試看,能不能再問出些新東西,不過我對此並不抱希望。”邱雨川說道。
柳夢微卻突然心念一動,他們或許問不出什麽來,可她的鑰匙或許知道那些曾經發生在她精神世界裏的謎案。
她麻利地收起了桌上所有的畫紙,就要離開,可邱雨川那張令人討厭的臉又擋在她麵前。
“不問自取是為賊哦。”邱雨川怪笑著說道。
柳夢微咬牙道“你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柳小姐不是已經知道了嗎?”邱雨川貪婪的目光在她臉上遊走。
“多麽漂亮的一顆腦袋啊,好想把它打開來看看。”邱雨川激動的聲音發顫。
“我說過,你休想!”柳夢微緊緊護住自己懷裏的那幾張畫紙。
“那就把東西留下。”邱雨川拉下臉來“有來有往,公平交易才是真理。柳小姐要是這樣,我可就不喜歡你了。”
“我不信,這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對我怎麽樣!”
“你有監護人嗎?”邱雨川突然提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在說什麽?隻有未成年人和不能為自主行為負責的人才,需要監護人,我為什麽會有監護人?”
“那就是沒有嘍。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會為你的安危擔憂的人,沒有會為你的失蹤而找你的人,沒有會為你的異常而調查的人,是不是?”
柳夢微臉色發白“你什麽意思?”
“既然你無牽無掛,怎麽就不能加入我呢?”聽起來他倒是委屈地很。
柳夢微嚐試著和他協商“如果你需要助手,我可以……”
“助手?”邱雨川突然冷漠地打斷她“你的意思是隻有你能給別人做實驗,支配別人的身體,掌握別人的命運,而別人不能反過來對你做同樣的事,對嗎?”
柳夢微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一聲輕笑。
沒等房裏的兩個人反應過來,房門就被推開了。
來人竟然是文嶠,他一眼便對上柳夢微那有些慌亂的眼神,倒是不曾見過她如此無措的一麵,後悔自己進來得早了些,若是再等等說不定能看上更多好戲。
“我倒是第一次見你這種人,願意和精神病人講道理,講了這麽長時間還講不過。”
柳夢微力不從心,可邱雨川卻像是看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你是從哪裏來的?”
可文嶠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說了一聲“走吧”,便又退到門外去了。
柳夢微今天雖然因為受到接連打擊,精神萎靡不振,可還未遲鈍到這個地步,飛快地從邱雨川身邊走過,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裏。
二人一直走到了研究院外的停車處,才停下腳步。
“開門。”文嶠一點沒客氣。
“你怎麽會在這兒?”柳夢微沒動。
“你可以在這兒,淩楓也可以在這兒,偏偏我不可以在這兒?”
文嶠等了片刻竟然沒聽到她說話,依然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便直接上手搶了他的車鑰匙,又順手把她推進車內。
“你今天戰鬥力怎麽這麽弱,和人打架打輸了?”
柳夢微終於回過神來,白了他一眼“你跟蹤我?”
“我暫時還不會分身術,沒有辦法一個人同時跟蹤兩個人。”文嶠說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在跟蹤誰?”
“那天晚上一直跟蹤你的暗探。”文嶠這次竟然爽快說了“他是一個卡車司機,每天早上5點左右會給這所研究院和周圍的幾個別墅區運送物資。”
“你還查到了什麽?”柳夢微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人名叫陳雷,前兩年因為創業而破產,後來就當上了一名卡車司機。剛開始,他什麽業務都跑,全國各地都去。但就是從今年開始,隻去那固定的幾個地方,往返於市區和市郊,基本上就不怎麽出市了。”
“卡車司機賺錢的就是長途,但陳雷的情況卻好像剛好相反。最近一年他的生活條件得到了大幅改善,甚至重新購置了一處房產和一輛小型廂式貨車,為的就是能夠更方便的在室內活動。他甚至買了一條狗,不過,養了幾個月那狗就死了。”
柳夢微聽到這裏,微微有些吃驚,這調查未免過於細致。
“兩個月前,他承包了雲河市實驗中學的食堂物資運送工作,每天早上都會往學校跑一趟。不過,林雪柔失蹤的那天是周六,我重新把那天的監控視頻看了一遍,確實發現他的車,而他給學校的運輸工作差不多也正好結束在這件事發生後的一星期。”
見柳夢微隻是默默聽著,不發一言,文嶠又說“你好像一點也不吃驚,對於有人在跟蹤你這件事,你好像也無所謂。”
“與其好奇這件事,我更想知道法醫先生你怎麽會有如此強大的跟蹤調查能力?就算你是警務係統內的人員,也不太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知道人家曾經養死過一條狗吧。”
柳夢微目光灼灼“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追查這件事嗎?你並不是一個是一個好奇心強烈的人,看起來也沒有多少正義感。”
聽到她這樣說,文嶠反倒覺得鬆了口氣,那個伶牙俐齒,狡猾機敏的柳夢微又回來了。
“那個六角星圖案……從王明身上發現的吊墜,馮誠遺書上的落款,我需要知道那個圖案到底代表著什麽。”
“原因呢?”
“它可能和我的一位故人有關。”
“故人……”柳夢微琢磨著這兩個字“聽起來像是一個遙遠的稱呼,他怎麽了?消失了?還是死了?”
這回輪到文嶠久久地沉默了。柳夢微也覺得自己有些自討沒趣,正要開口卻聽他幽幽地說道“死了。”
“你這樣一個薄情的人,竟然會為一個人的死而耿耿於懷,這個人在你心裏一定有特別的意義。”柳夢微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似乎哪裏不妥,她很少會直接了當,不經語言修飾就把心中所想說出來。
文嶠竟也隻是輕輕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是一個心理學會的標誌,他們一直想拉我入夥。”
“就是剛才那個神叨叨的人?”文嶠理所當然地想道。
“他?不是的,他應該不是那個組織裏的人。”柳夢微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的說法。。
“他隻是一個純粹的精神病,學會裏的人可不是。”柳夢微看著車窗外正在蘇醒的城市,人間煙火,喧囂安定,心中卻隻覺得悲涼。
“他們是要把別人變成精神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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