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雍熙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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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露殿中。
    對這趙二苦心孤詣攻取太原,最終又因急功近利輸了個精光,李世民不置可否。
    隻能說即使都是“二”字輩,但太宗與太宗之間亦有差距。
    以及這高粱河之戰也完全算不上意外,畢竟後世曾經那隨隨口的諢詩他可還記得清楚。
    西直門外殺聲急……奈何驢車有漂移。
    唯獨讓李世民在意的是這宋史曲筆之處是不是太多了點。
    兄長因何而死不能寫,何以顧命繼位不能記,就連這敗績都需簡言相護。
    再想想上個月時候還交代褚遂良,稱玄武門之事不可曲筆需詳實而記,李世民便想忍不住的搖頭:
    “文風盛矣,秉筆者少矣。”
    “紙價賤矣,能書者反寡矣。”
    這倒也不是單單對這北宋有意見,更多的或還是唐之國主的身份,對這承唐之王朝的一種惋惜。
    這番感歎也讓廳內多默然,杜如晦上前一步道:
    “太叔季死三兄,仍麵不改色直書‘崔杅弑其君’。”
    “秉筆直書之名能見史冊,固有太史氏之氣節,亦有執簡以往而不計死之史官。”
    “宋無二者,或因被盡殺之。”
    李世民當然明白杜如晦的意思。
    這宋未必就缺了鐵骨錚錚的史官,而那趙二未必就如崔杅一般好相與。
    往好處想,說不定宋朝能秉筆直書的史官都被殺完了呢?
    再次搖搖頭,李世民也感覺糾結這個實在是令人頭疼,於是最終也暫時將其放下,轉而歎道:
    “這郭進,可惜了,若其能活,或這攻幽州城能少死一些好兒郎。”
    房玄齡都不用抬頭就清楚,陛下這是一見到名將就起愛才之心,就疾犯矣。
    能文能武,以少勝多,含冤而死,可以說每個點都戳到了陛下的心坎兒上。
    “這郭進若是在幽州城下,宋軍或潰更快也。”
    房玄齡搖著頭出言反對:
    “後世稱宋軍內患便有‘謀立德昭’之事,從那宋後欲立趙德芳來看,這趙德昭多半乃是宋太祖親子。”
    “由此猜測,或是趙光義不行賞賜而令宋軍強攻幽州,士卒本有怨意又久攻不下,便近嘩變。”
    “若這郭進在軍中,則必卷入此事,最終或會使宋軍內亂……”
    說著說著房玄齡便已連連搖頭住口,這北宋的水實在太深,他也有點把握不住了。
    李世民點點頭,將目光重新移回光幕上,但那王小波起義之事卻在他的心頭隱隱翻騰不休。
    久曆戰陣早已經讓他的嗅覺無比敏銳,這短短三字便已讓他有渾身戰栗之感。
    後輩已不止一次稱“古代”不平等,那便是認為後世得平等。
    而這均貧富,似乎便合了平等之意。
    那若是王小波這等均貧富成了的話,下一步該當如何?
    幾乎不需要思考,李世民心裏便蹦出來三個字:等貴賤。
    一股微微的冷意順著背脊直竄腦門,李世民覺得自己或明白了後世因何無帝王了。
    不過光幕並沒有留給李世民太多時間深想,因為光幕上看得清楚,那趙二又要出擊了!
    【從曆史角度來看,高粱河之戰是終宋一朝離收複燕雲十六州最近的一次,此戰大敗是確確實實關係到了北宋的國運和國本的。
    但對當時北宋內部來說,雖然幽州大敗,但趙二好歹也有滅了北漢的功勞能糊弄一下影響並沒有那麽大。
    而真正讓北宋患上“恐遼症”的,還得論雍熙北伐。
    高粱河之戰三年後,遼景宗病死,十歲的遼聖宗繼位。
    其生母蕭綽被尊皇太後,臨朝稱製。
    韓德讓與耶律斜軫成為顧命大臣,輔佐朝政。
    在這種情況下,北宋的雄州知州賀令圖上表,說契丹現在主少國疑,國母更是和那韓德讓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契丹罵聲一片正待王師呢!
    這一封奏折可以說撓到了趙二的癢處,大傻子樂壞了,當即就開始籌劃北伐。
    事實上在雍熙北伐的時機選擇上,北宋上下都犯了經驗主義錯誤。
    賀令圖覺得太後親政,必是以色娛人和那顧命大臣有著不正當的權色交易。
    但實際上蕭太後真就是古代相當少有的女性政治家。
    遼景宗死後不到兩年蕭太後就基本擺平了國內的隱患,兩個顧命大臣任其驅策,就連高粱河攆不上驢車的耶律休哥也公開表達了對蕭太後的支持,此時遼國上下可稱君臣一心。
    而且即便是再退一步來講,蕭太後即便真和韓德讓有著不正當關係,以契丹風俗來看壓根不算事兒,更別說罵聲一片了。
    反觀北宋這邊呢,飆完驢車之後趙光義絕口不提禦駕親征之事,而是改行指揮了,在出征之前就製定了三路大軍北伐的構想,並事無巨細將每一路大軍要做的事情規劃的明明白白。
    簡單來說就是兵分三路,以南北走向的太行山為界,東路大軍在河北平原吸引遼軍主力,中路軍攻占太行山隘,然後跟西路軍合力先蕩平太行山西麵,然後再支援東路大軍。
    事實上以如今的眼光來看,這個戰略有著很大的拍腦袋成分,因為北宋北伐的根本目的永遠隻能是東麵的幽州。
    太行山裏麵不管是輸還是贏,都不影響河北平原上遼軍仗著騎兵優勢追著宋軍打。
    結果就是西路和中路大軍一路贏贏贏,東路大軍一路輸輸輸,遼軍把河北平原的宋軍掃蕩完畢,西中兩路缺乏戰略支撐點拿下來也守不住,最終隻能潰敗。
    而東路大軍的潰敗也不僅僅是騎兵差距的問題,還有趙光義的騷操作。
    東路領軍的曹彬是趙大的舊將,在趙二時期備受猜忌。
    雍熙北伐前,鎮州的都監誣陷曹彬收買人心,趙二幹脆且直接的罷去了曹彬樞密使之職。
    一個月後鎮州都監獲罪,曹彬冤情得解,但趙二也依然沒有給曹彬恢複樞密使之職。
    結果就是東路大軍眼看中西路頻頻得手,沒有樞密使職位的曹彬職低位高無法彈壓手下被迫出兵,結果被遼軍徹底打爛掉。
    事實上根據《太宗實錄》的前後記載來看,東路軍無論是出兵還是撤退都是出自趙光義命令,曹彬事實上已經被趙二親手架空。
    結果等到兵敗之後,趙二將責任直接扣到了曹彬頭上,稱此戰敗由是“奈何將帥不尊成算”。
    這手操作不得不說讓UP主想起了一個曾空投手令指揮戰場的運輸大隊長。
    另外,根據如今學者的歸納總結,雍熙北伐失利後宋太宗采取了全麵收縮的戰略,不僅停止了北伐的謀劃,對西南方向的經略也一起收手。
    外繼無力的情況下弭兵論被逐漸采用,武將徹底失去話語權,重文輕武的格局由此徹底形成,也是北宋積弱之始。
    宋仁宗時,文臣尹洙用一段話概述了當時以文輕武的狀況:
    “狀元登第,雖將兵數千萬,恢複幽、薊,逐強虜於窮漠,凱歌勞還,獻捷太廟,其榮亦不可及也”
    武將即便是領兵複漢唐舊土太廟獻捷,榮耀依舊不如東華門外唱名的狀元郎,這便是弱宋。】
    弱宋!
    前麵的種種事情都隻是讓趙匡胤或憤或哀,但這簡單兩字便讓他身體晃了一下。
    這一刻他簡直想要衝進光幕去大吼一番:
    開疆方能立國,疆土不開則國不存,狀元登第又有何用?
    但可惜這隻能是一番空想,事實便是從他的角度亦也明白,武將衰弱至此,那想要為國辟土者必難上加難。
    要麽變法以圖自救,要麽便是等那金兵一到,看著天街踏盡狀元骨。
    “你本蝦鱔,心無勇武,平白喪了吾兵將糧財也。”
    聽著兄長的一聲哀歎,趙光義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下但又覺得無從說起。
    他不想承認那一戰破膽二戰無擔當的宋太宗是自己。
    但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他趙匡義能做出來這些事簡直再正常不過。
    不然他大可在後周時便入軍伍去兄長身邊作幫襯,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待在安全的汴梁城。
    上戰場這件事,非不能實不願也。
    但即便如此,嘴上還是不願認輸:
    “既如此,兄長能使臣弟的不遂願,當高興才是。”
    趙匡胤抬了抬眼角,盯著自己弟弟若有所思道:
    “我若是在此將你一拳打死,你說那光幕裏的後輩是否會知曉?彼端史書是否有變?”
    趙光義大駭,眼見兄長捏著拳頭的架勢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開,所有的急智幾乎在此時立馬用上:
    “兄長看那唐太宗亦同觀光幕,而唐末之亂世並無有變化。”
    “兄長更是與我說過,那劉備得光幕之利已得關中矣,然三國誌之記載豈有變邪?”
    “由此鑒之,殺弟於事無補也。”
    這番話有理有據,趙匡胤也被說服了,於是最終也放下拳頭展顏笑道:
    “俺隻是戲言,好弟弟何必當真?”
    官家既如此說,趙光義也隻能小心翼翼踱了回來。
    眼見兄長真的不再計較,便也努力找話道:
    “也是弟未曾想,這契丹皇後竟這般不俗也。”
    “且以我華夏習俗度其蠻夷之俗,最終竟不豫也。”
    趙匡胤搖搖頭淡淡道:
    “我此前有聽此後輩隨後所說,遼史金史亦位列後世二十四史之一,皆奉為華夏正朔。”
    趙光義頓時隻能尷尬笑笑,心下反倒是有點遺憾:
    既亦遵遼為正朔,這光幕怎不去尋那契丹人?結果反倒使自己落如此境地。
    明明隻需再過兩年便可去晉王號而登……
    這般想法在心裏跳了一瞬,便被趙光義牢牢摁死。
    今後若想好活,那便不能再對兄長生一點窺伺之心,除非兄長真的沒法解兩年後的死劫。
    而他,則需要無論如何也要撐過這兩年看個結果才行!
    ……
    漢長安將軍府中,張飛直來直往直接發牢騷:
    “若依這宋臣所言,即便冠軍侯複生,亦不如這狀元及第?”
    龐統向來不怕事,聞言笑嘻嘻道:
    “翼德莫說冠軍侯複生,即便是衛霍之功皆歸一人,那在宋朝也須聽狀元爺的,也要聽宋帝遙控打仗。”
    “勝則宋帝英明,敗則便是你不尊成算。”
    “成算成算,即便是淮陰侯亦不敢言戰前必有成算也!”
    張飛恨恨:
    “這一戰被嚇尿褲子的弑兄之君還想有所成算,難怪這宋亡國矣。”
    “狀元及第能抵千餘精兵否?”
    孔明笑吟吟看著張飛在那裏大發牢騷,倒也不奇怪。
    畢竟無論是今漢還是那光幕中的後世,亦或是那初唐,皆尊武功以開疆拓土為榮耀。
    翼德更是如此,欲立開邊之功,以入武廟享祭祀,更想名垂後世將來好讓後人將其名字刻到星辰月亮上去。
    結果心心念念的功勞竟如此為人所不齒,自然不忿。
    龐統還供貨不怕事兒大道:
    “隻恨此時無一個宋時狀元郎來與翼德對壘一番也。”
    此時張飛反倒是遲疑著搖了搖頭道:
    “也都是俺的子孫俺也明白,非狀元之禍。”
    “實乃是那趙二是個無膽不爭氣的。”
    廳內眾人聞言大笑,劉備搖頭出言總結道:
    “武勳盛極,則有唐藩鎮之禍,然若以文抑武,則有將不知兵每戰必殆,亦有亡國之憂也。”
    “當引以為鑒,不致後禍。”
    孔明龐統等人皆一起點頭,如今他們倒是以這後車之覆,而作如今前車之師了。
    張飛大聲拆台道:
    “兄長勿要想如此遠事,等滅了曹賊,再讓俺老張通了西域開了交州占了朝鮮半島再去那倭國看看。”
    “俺老張到時肯定解甲歸田,不讓大哥難做。”
    劉備哭笑不得,馬超則是同樣雙目憧憬:
    此等能垂範千秋之武勳,誰能拒絕?
    ……
    “這宋帝好不曉事,如此臨陣焉能不敗?”
    “若是朕如此製約藥師,勿說這吐穀渾,頡利此時恐還耀武揚威也。”
    李世民也同樣大聲發著牢騷,引得李靖暗暗點頭。
    或是登基如今方才五年的關係,相較於屁股下的皇位,騎馬衝鋒的武將也是他難以忘懷的一段生涯,因此直接出言抱怨。
    長孫皇後笑問道:“若陛下易地而處為這宋帝之將……”
    李世民的回答毫不猶豫:
    “那便效那趙大,奪其位,蕩天下敵而令四海歸一。”
    長孫皇後搖搖頭道:
    “這或便是那趙二難以放心武將之因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