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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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告訴陳陳,二十多年前的外城並不平靜。黃起敏的消息早已經在那時候傳遍,外城的軍隊已經將告示貼在了第三城門內,他們警示所有苟延殘喘的貧苦百姓,並將黃起敏宣廣成一個可怕的怪物,在那幾天的夜晚,第三城門內的百姓,都人心惶惶。

    當戰爭終於來臨的時候,黃起敏則以摧枯拉朽之勢攻破了第三城門內駐紮的軍隊,但王朝的目的已經達到,所有的百姓,都以自己的身軀擋住黃起敏,不讓他踏過城門一步。老板娘說,黃起敏想要的是什麽,則王朝卻靠其反製。陳陳心裏明白,當你惡的時候,所有人都害怕你,當你善的時候,所有人都欺辱你。

    黃起敏不願意傷人性命,不論是攻破高牆,還是打垮軍隊,都隻是打得對方沒有還手的力氣,他身邊的狗也是如此,還有一群千奇百怪看起來像怪物的動物。百姓以死相逼,可黃起敏又不願意傷人性命,說到這裏的時候,老板娘破涕為笑,他問陳陳,你知不知道黃起敏是怎麽把這個棘手的問題解決的?

    陳陳心裏難受,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搞不懂黃起敏了,不對,是從來沒弄懂過,雖然是他筆下的人物。老板娘說,在某一天晚上的時候,黃起敏抓了一個領頭人,將他打暈在地,潑上朱丹熬成的顏料,掛在了牆頭上。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可那人在牆頭上嚇得亂喊亂叫的時候,我心裏高興了,心說這人在這緊要關頭,怎麽還捉弄人呢。

    陳陳問,那他們讓路沒有?老板娘搖頭,她說這種不痛不癢的小打小鬧怎麽能影響他們。所以,第二天,那人又掛在了牆頭上

    說到這裏,陳陳心裏才好受一點,他一拍桌子,說黃起敏本來就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隻不過之前被仇恨蒙蔽了眼,其實他本心不壞,再加上他一個人在大荒遊蕩了這麽多年,我也不清楚他經曆了什麽。

    老板娘看起來有點傷感,陳陳立馬閉上了嘴。過了一陣,老板娘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真希望他是一個普通人,但他不是。

    黃起敏怎麽可能會是一個普通人呢,他不是,所以他死了。陳陳不想再問黃起敏是如何死的,感覺自己很疲倦,心裏空落落的,走出老板娘房間的時候,看起來可能隨時會躺在地上,什麽都不想地睡著。

    還去什麽王城,還想什麽鬼怪故事,管他什麽鬼三尾四尾八尾,現在看來,都是狗屁。黃起敏死了,那是誰在他耳朵說話?是誰將他丟在了客棧裏?又是誰給他換了一套幹幹淨淨的衣服?算了,陳陳身心疲憊,管他是誰,又傷不了他性命。

    陳陳去找了馬川喝酒,不善喝酒的陳陳,一口氣就幹了一壺。他搖搖晃晃,心裏火燒似的疼,難受極了,他迷迷糊糊地看著馬川,說:“我有一個好朋友死了,這這本來不是他的結局,可他非非要改變自己的結局,你說劃得來麽,啊,我覺得劃不來,他換來了什什麽,和平?富有麽?還是自由?他又看不見,摸摸不著。太替他不不值了!”

    我就不明白了了,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劇本明明不是這樣安排的我之前還罵罵他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我真不是一個東西!”陳陳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馬川沉默一會兒,說:“所有人都有自己為自己選擇的權力,不要替他們覺得不值,說不定這正是他們想要的。”

    陳陳悶悶地喝了兩口酒。馬川歎了口氣,他對陳陳說:“我覺得,二十多年前的事,可能和你的朋友有關,如果真是他,隻恨我少生了二十年,不然一定要和他做做朋友,再請他喝幾頓酒。”他看著陳陳,“我不想問你從哪來,也不想問你到底是誰,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一個壞人。”

    陳陳心裏難受,再也控製不住,落下淚來。他哽咽道:“我的筆下從來沒有壞人,我自己也是”馬川舉樽喝酒,他道:“自從到了漠北,我很少見老板娘笑,她的笑容,一直以來都是應付客人,自己待在房間裏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發呆,好多年前,老板娘在她房間旁開了間閣樓,直上客棧的頂,有時候她一個坐在高處,看夕陽,看月亮。”

    馬川笑得淒涼,他看著陳陳,問:“你知道老板娘為什麽要將客棧,建得和山一樣高麽?”

    陳陳呆呆的,搖了搖頭。馬川道:“為了向一個方向眺望,那裏就是王朝,她的心上人所葬之處。”陳陳沒有再說話,他怕告訴馬川,老板娘的心上人就是黃起敏,而黃起敏則是他的朋友,也是二十年前靠一己之力,力挽狂瀾解救外城的那個年輕人。

    那一天晚上,陳陳喝得伶仃大醉,伏在桌上,直到天亮也沒有醒。馬川不去打擾他,老板娘也像看不見他。陳陳希望自己能有個忘記煩惱的法子,但除了昏昏欲睡,世上忘記煩惱的法子恐怕沒多少。

    陳陳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馬川給他倒了幾碗酸梅湯,又給他做了幾盆上好的手把肉。陳陳沒胃口。他看著滿桌的佳肴,苦笑道:“想要的時候統統都沒有,倒沒那麽渴望了,什麽都來了。”馬川笑道:“不多不少剛剛好,不遲不晚也剛剛好。”

    陳陳正準備抓一根手把肉,一個嘶啞的聲音叫住他:“別動!有毒!”陳陳一愣,看過去,是那個光頭老漢,他渾濁的眼睛盯著陳陳的手,喘著粗氣。他的衣著比之前見他的時候還要髒還要亂,身上渾身發出一股異味,像在糞坑裏打了幾個滾。

    陳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馬川。馬川倒是沒什麽不同的地方,他奇怪道:“如何?打的什麽啞謎?如果你要嚐毒,那倒不必,我自己來。”馬川要去拿,光頭老漢喝道:“慢著!”馬川沒有停,相反笑了笑,毫不停頓地抓到了一根手把肉。老漢咬得牙癢癢,腮幫鼓起,額頭的青筋跳動,向前一撲,抓住了馬川的手,對陳陳大喊:“快跑!他要害你!”

    陳陳心裏突然湧出一種莫名的異味,但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動,他道:“就算他要害我,我也心甘情願。”馬川已經輕巧地抽出手,他退了幾步,道:“之前賞了你麵子,現在卻不知好歹?換著花樣騙吃騙喝,怕你活得這麽大的年紀,還沒到那個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