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幹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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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沉著冷靜,所有的招式都化解了,別看舉重若輕,那可是真本事。陳陳身子突然一抖,倆人沒說二話,又出手打起來了。陳陳看得心驚膽跳,他們招招都是死手,偏偏奈何不了對方。
肉打肉拳對拳的悶聲,小刀對大刀的長吟聲,還有粗糙漢子的冷哼聲。陳陳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正兒八經的打架可不會喊什麽“打狗棒十八式”“金馬流星拳”來壯聲勢,在他看來,都是不自信的表現。
這兩位大俠臉上就一個表情,盯住對方的動作,出手沒有花架子,實打實地打,也不說什麽話,讓陳陳覺得帥到沒好朋友,他甚至有了一個新的領悟——沒有聲勢的聲勢是最好的聲勢,以後得把這個張力寫在小說裏。
中年男子的小刀是反手拿的,刀柄握前,刀身在後,所以他出手幹脆、迅疾,不拖泥帶水。粗糙漢子的大刀是橫劈,豎砍,再格擋,最後出拳,拳拳如虎有風,氣勢足,力量大,隻是攻擊速度慢了點。
陳陳差點打自己一巴掌,什麽形容詞,還攻擊速度慢了點,看別人遊戲玩多了。隻是看起來慢而已,其實勢均力敵,不差中年男子分毫。他們倆從天未亮打到天亮,從平靜打到頭上流汗,再到後來的不停喘氣。
看來這樣的高手較量,一招不能讓對手斃命,剩下的就是一場關於體能的拉鋸戰了。幸好客棧大,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兩個打來打去。陳陳不敢上去拉架,他怕到時候有命去沒命回。
翌日的天還未亮,陳陳就被撞客棧的大門的聲音吵醒,他一個魚打挺地起身,聽到客棧外有人在罵:“他娘的,糟老頭喊我過來,馬腿都跑折了,現在又要叫我吃一個閉門羹!不幹,快把門開開!”
陳陳趕忙披上襖衣,取來了他的打狗老煙槍。他推開房門探頭望了望,客棧的大門還在砰砰響,粗獷的罵聲仍在敲他的耳膜。“再不開門,我可走了!走得遠遠的,以後有什麽事,您自個兒去!”
馬川和老板娘隨老學者出去,不知道去哪了,可能是做他們倆的思想工作。每次有事情要發生的時候,這倆人老不在,總得靠陳陳自己解決。還好,聽到動靜的中年男子將房門開了一條縫。陳陳看到他笑著搖了搖頭,說:“樗老找的瘋子來了。”他看了看陳陳,對他點了點頭,隨後又關門進去了。
漠北未亮的天,涼颼颼的,陳陳門一開,冷風一下灌進來,他清醒了很多,隨後,看到了一張粗獷的臉,還有他背後的那把粗獷的刀。他咧開大嘴,對開門的陳陳笑了笑,他問:“是那糟老頭讓你給我開的門?那糟老頭呢?”
這個粗糙漢子敢直接叫老學者是糟老頭子,陳陳自己都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倆人關係不一般。陳陳假裝聽不懂,瞪大眼睛,驚奇地看著他。粗糙漢子以為他真不懂,給他比劃了一下動作,說:“一個髒得要死的老頭,胡子是白的,長得很精神。他在不在這?”
每個人進來都要問老學者在不在,不會硬闖進來看一眼,往漠北來的人何時這麽禮貌了?陳陳搖了搖頭,老學者總是不經常待在一個地方,老四處跑,臨近出發前還是這樣。
也不能怪他,老板娘把馬川當親弟,不願讓他走遠是出於擔心,是人物豐滿度的必須性,陳陳肯定要經曆的。按照小說人物的技巧來講,角色是扁平還是豐滿,首先取決於發生衝突情節時的處理方式,再是說話的潛台詞和內心的想法和心理矛盾。
老板娘不是他筆下的一個生硬人物,而是真實存在、活生生出現在他麵前的人、麵前的老板娘。作為一個正常人,自然有情感要素。陳陳不願意經曆這些,但這都是發展的必要。
他要弄清楚所有的事情,但是他一個人獨闖惡劣環境的大漠,不說那些凶狠的猛獸,多變的氣候都能弄死他,再加上尋那些莫名其妙書中記載的故事,他可能都活不過幾章。他必須要跟隨博學多識經驗豐富的老學者,糾集各種有特別本事的同伴,再一同前往。
粗糙的漢子看到陳陳搖完頭就呆了,怔怔地望著庭院裏的地不知道在想什麽。漠北的天氣果然不尋常,風刺骨的涼,他穿得少,雖然有力,但還是凍得身上有點痛。發呆的陳陳還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於是粗糙的漢子直接掀開陳陳,闖進客棧了。
嚇得回過神的陳陳差點用那杆打狗老煙槍敲他的腦袋。粗糙漢子大大方方找了個最好的位置坐了,腳踩在一邊,取下背的大刀,拍在了石桌上。他瞧著陳陳,說:“嘿,小二,來壇子好酒?漠北的好酒都來幾壇。”反應過來的陳陳忙說有,總共兩百七十三銀。
粗糙漢子扯下腰間係的錢袋,扔在了石桌上,錢袋鼓鼓囊囊,應該不止兩百七十三銀。陳陳取了銀,又搬來了三壇漠北好酒。粗糙漢子二話不說,扯下封口,仰頭就灌。陳陳看到他喉頭咕嚕咕嚕上下滾,自己不自覺咽了口唾沫,漠北最烈的酒就這樣三下五除二地沒了。
粗糙漢子一抹嘴,讚道:“過癮。”空壇裏的濃鬱酒香還差點將陳陳熏醉,他忙去了一邊,暗中觀察他。陳陳發現他那把刀有點不一樣,像由整塊精鐵鍛造,看起來極重,向上的刀身刻畫了一頭沒有腦袋的怪物,刀柄隻有厚韌結實的布包裹,沒有刀鞘,刀刃看起來都是鈍的。
中年男子從樓梯下來了,路過陳陳的時候他才發現,不知道為什麽,像這樣的人,普遍走路沒聲音。生在江湖,不由己?活得比較謹慎罷了。中年男子坐在了粗糙漢子的邊上,粗糙漢子抬眼看了他,一聲冷哼,沒有說話,繼續仰頭吞了一口酒。
中年男子說:“是好酒。”
粗糙漢子:“哼。”
中年男子說:“你來晚了。”
粗糙漢子:“哼。”眼皮都沒抬。
中年男子又說:“你老了。”
這話一出口,粗糙漢子的手臂用力變得鼓漲,他沉聲道:“放屁。”中年男子說:“你先來。”陳陳覺得這倆人腦子可能有點毛病,說話一知半解,不知道在講什麽。
粗糙漢子沒有說話,但是他動手了。中年男子反應快,粗糙漢子砂鍋一樣的拳頭打出的時候,他接住了。拳對拳的悶響,使陳陳覺得客棧外吹過的風聲,是高手之間較量的開始。
這到底是盜墓小說,還是武俠小說?這是中年男子開始反擊時,陳陳突然冒出的疑問。
中年男子以拳化掌,打開他的拳頭,再用手往下一帶,徒然著力,推了出去,再借勢退開幾步。粗糙漢子一聲冷哼,不退反進,破勢往前一踏,青岡石硬度的地板被他踏出一個腳坑,反手猛地拿住那把大刀,揮去。
陳陳躲在大黑柱子後麵,都能聽到他揮出大刀劃破空氣的呼嘯聲。粗糙漢子的第一刀探了個虛實,第二招起勢的時候,一聲大吼,一個回轉,刀已被他重重甩出去,沉重的嗡嗡聲響起,像狂暴的旋風一樣朝中年男子卷席過去。
中年男子以不動製動,他手負在身後,一隻腿踮起移了半步。可刀的速度實在太快了,陳陳隻看到像狂暴旋風一樣的刀光,下一秒就聽到一聲沉悶的鐺聲,像鍾聲戛然而止。
刀被中年男子踢回。迅猛的刀勢直直衝向了粗糙男子,陳陳的反應時間都不夠,那把刀的刀身已經被粗糙漢子攥住。離他的咽喉隻差毫厘,而他攥住這把刀的時候,連半步都沒有退開,還兀自響著刀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