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伐可不是慢條斯理的平穩，根本沒有給陳陳反應過來的時間，而是踩住踏板一樣，硬生生摔下去的。他手還抓著綁係的繩兒，連帶著伐一起摔了，那一下，陳陳眼冒金星，手也不好受，像被錘子砸了一下。他吃痛，極快地收回手，有些迷糊地轉過頭看了看，等稍緩了一會兒，才看清。其他人都沒事，巴瘋子還提著瘋老頭，就他一個人摔著了。

    老學者提著槍銃，做好了開銃的準備，眯著眼向四周望了望，隨後看著被巴瘋子劈斷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道：“這隻是一個試探，等一會兒就更好受了。”

    巴瘋子鬆了手，一腳把瘋老頭踹在伐中央，冷笑道：“這雜種東西跟老子耍玩子？一會兒躥出，一會兒沒動靜，這到底是什麽把戲？”

    陳陳撐起身，幹脆坐在了伐上，他也沒搞懂這些怪魚明明有一拚的實力，為什麽還要畏畏縮縮，步步為營的。他說：“這些怪魚是不是就是貓，在吃耗子之前，總要把玩把玩一陣兒？”

    “耗子？”巴瘋子冷笑，“要說耗子咱們可都是些粗糙肉厚的大耗子，這些雜種東西就是幾頭小奶貓，要吃大耗子，看看硌不硌它們這群怪玩意兒的牙。”

    瘋老頭就摔在陳陳大概半腳的位置，他不抖了，弓起身子，湊在伐縫邊，往裏瞅，一邊惡狠狠地喊：“殺！殺！”巴瘋子又一腳將他踹倒，道：“給老子消停點。”

    瘋老頭又開始發抖，但是沒有動了。布紮木皺起了眉，他看著正在複原的沙麵，說：“這些怪魚出現的征兆很奇怪，下麵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思姑娘被布紮木這話一提醒，像是發現了什麽，半蹲起身子，先是警惕地注意著動靜，以防什麽東西突然躥出來，直到她覺得無異樣了，又極快地完全蹲下身，從伐邊抓起了一把沙。沙海裏的沙比細沙還細，思姑娘站起來的時候，抓在手上的沙還漏掉不少。

    思姑娘一隻手握住，讓僅剩的沙不再流失，然後用另一隻手，在裏麵挑選著什麽東西。陳陳站起身，往思姑娘那裏湊，他並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就是一些晶瑩剔透的細沙顆粒而已，他問：“這些東西有什麽倪端？”

    思姑娘沒有回答他，隻是叫他把手張開。陳陳聽話地張開了，思姑娘然後將自己手上的沙倒在了他的手上，說：“握住別動，少了一粒就找你麻煩。”

    沙很輕，陳陳用食指輕輕地撥了撥，又柔又輕，像沙做成的素布，裏麵也並沒什麽其他的東西。陳陳奇怪地看著思姑娘，她又到了另一邊抓起了一把沙，還是老樣子地撥了撥。

    巴瘋子在一邊打趣道：“思小姑娘什麽時候改了行做了淘金的了？聽我巴瘋子一句勸，這一行賺銀危險得很，塌方倒是小事，需要隨時提防那些小人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思姑娘就當沒有聽見，自己握著沙和陳陳手裏的沙對比了一下，最後臉上不知道是喜是憂，說：“這沙是從下翻上來的，如果沒猜錯，下麵應該起了一些動靜，不知道沙海有多深，但肯定不淺。得有多大的動靜才能從底下翻上來？沙海底下應該發生了意外。”

    老學者道：“誰也不知道這些怪物要幹什麽，本要一致對外的時候先來了一場內訌，先利用我們長大了身子，再利用我們——”

    老學者話還沒說完，伐又毫無預兆地晃了晃。陳陳忙穩住身子，去找哪裏又掠出了黑影子。可是沒有，這個伐是毫無預兆晃動起來的，他覺得自己要瘋了：“怎麽晃了一下動靜又沒了？一口也不給個痛快？不讓人省心。”

    原本是可以趁著沒怪魚的時候走的，但唯一的杆兒斷了，巴瘋子之前還說有什麽辦法離開，卻被他的喊叫聲打斷了。不管是不是他真的打斷，反正現在陳陳是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能讓他們穩穩當當地離開沙海，不消說往前走，往回退都不成。

    現在還真成了矮子騎馬，上下兩難了。陳陳試著用自己的手往沙海裏劃了一下。沙海裏的沙太細了，完全不能堆積起來使他用上力，反倒是像流沙一樣將他的手往下抽拉。

    陳陳立馬收回了手，現在不是洗幹淨了脖子等那一刀砍下來嗎？他問老學者：“我們現在是不是就這樣等著？”

    渾黃的太陽隻剩滿頭的小圓，其他的身子已沒入沙海的平行線下。天有了黑的影子，但還沒模糊一片。

    陳陳看了看天色，嘖了一聲，又說：“這群鳥魚該不會是等到天黑才出來吧，我確實摸不準它們到底是什麽毛病。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幹什麽都是摸黑，怎麽能行？”

    巴瘋子不耐煩道：“要麽就出主意，要麽就別他娘的講些屁話，你要是受不住，就趕緊趁著天黑之前回去。”

    陳陳還真當回事：“你說，如果回去該怎麽回去呢？”

    巴瘋子看了他一眼，隨即冷笑，指了指伐，“從這兒——”又指了指沙海，“——到這兒，跳下去。”

    陳陳搖頭，“我不會遊泳，就算能遊泳，這沙海像流沙一樣，要是跳下去，指定會完蛋的。”

    陳陳立起來，踮起腳，向沙海的盡頭望了望，因為天色的關係，沙海連天的天際線已經變得像暮靄一樣模糊了。

    他下意識地端起望遠鏡，結果掏了個空。他仍在眺望，手還在比劃來比劃去，可一直沒有碰到他想要的望遠鏡，那一瞬間，他的身子涼了。望遠鏡呢？他低下頭，沒了！

    他摸遍全身，在腰間隻碰到一個硌得慌的東西，是打狗老煙槍。他背後沒有了箭袋，手裏的弓弩在之前也被人柏給捏碎了。什麽都沒了，陳陳現在的表情就像一個戰敗了的二等公民。

    他張著嘴，向每個人都看了一遍，他沒有出聲兒，忘了，仿佛用他的表情在問：“我的望遠鏡呢？”可惜的是，沒人注意他，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除了那個還在抖的瘋老頭。

    老學者一邊把之前遺留在附近的小伐給挑過來，一邊說：“我估摸著，它們爭在下麵去了，誰曉得沙海下麵又是怎樣的光景？”他笑了笑，“我這個老頭子想不到，不過我能確定的是，之前的試探被巴瘋子打斷以後，下一次會來更強烈的，可是琢磨不出要什麽時候，趁著現在，別閑下來，想些法子。”

    老學者把住了小伐，吃力地往上拖。陳陳覺得他老了，每一個神態每一個動作都老了，六七十的人了，還隨他們一起折騰這麽危險的事，也就老學者了吧？

    陳陳上前幫老學者往上拽。老學者忙道：“慢點慢點，不用拖這麽上，會影響平衡。”

    陳陳不拖了，他歎了一口氣，說：“我的蘇式望遠鏡沒了，就這麽沒了。”

    老學者聽完一愣，停下了動作，看著他，說：“在我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