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並不太高，也不寬，僅夠一人依次進退。陳陳隻要挺直背，頭上的粘稠厚實的內壁就會死貼在他的頭皮，那樣的觸感就別說了，像一堆會動的死肉要吞了他。他吃過好幾次這樣的虧，特別是到了該轉彎的地方，肉壁一蠕動，他頭就蹭到了上麵，蹭到上麵就倒黴了，比在漠北市集的大棚裏一隻手抓滿碗的牛腸子還惡心。

    陳陳在隊伍的中間，前麵的是巴瘋子，後麵的是馬川。他吃了之前的幾次虧，所以一直矮著身，就算這樣，內壁兩邊卡著的鐵片還不給麵子的戳他肩和後背。聽到巴瘋子說有火光，他活動了一下擠過去了。不過巴瘋子的塊頭比較大，堵在又矮又窄的內壁通道裏有些密不通風，擠過去了也沒看到哪裏跳出了火光的影子。

    其實有火光是比較難接受的，怪魚的肚子裏似乎有很大的空間，誰也不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麽，但憑他們能吹亮火折子這一點上，肯定是有可供人呼吸的氧氣。但是為什麽會有火光？總不能是怪魚的肚子有三把火吧？扯蛋！陳陳不放心地說：“確定是火光嗎？誰能點火？老學者他們嗎？隊伍之前的火把都在路上用完了，不太可能，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巴瘋子沒說話，好像在注意著什麽動靜。

    馬川也擠過來了，陳陳回頭看了看他，有點拿不定主意：“巴瘋子說下麵有火光，我擔心下麵又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聽到了，”馬川說，“現在這裏進退兩難，而且通道又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他看著陳陳，“我發現我們肩兩邊的鐵片也帶著海鏽，好像是從什麽地方折下來的。”

    陳陳眨了眨眼睛，他倒沒怎麽注意，剛想說什麽撬幾塊下來，前麵的巴瘋子退了退，背後的大刀一下子就打到了他的腦袋。力度不大，幸好有衣裳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著，要不然他的腦袋真會開花，不過那麽一下還是夠嗆，要不是馬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真會倒一個跟鬥。

    突然被什麽打到頭，眼睛是會冒金星的，陳陳緩過來後，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巴瘋子，他好像還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人，後知後覺地道：“傻小子退幾步。”隨後取下了刀。

    內壁通道位置太小，幸好陳陳早有準備地退了幾步，要不然巴瘋子取下刀的時候，還會打中他的下巴。巴瘋子扯下衣裳綁在自己的肩下，然後將刀紮進在他前麵的什麽地方。一聲黏糊糊的吱響，巴瘋子一撬一踢，撐開了什麽，隨後向前略微一探身子，他疑惑地“嗯”了一聲，好像看見了什麽讓他覺得奇怪的東西。

    前麵被巴瘋子堵著，陳陳看不到到底怎麽了，問他：“發現了什麽？”

    巴瘋子沒答，隻是說：“先別下來。”說著，縮了縮身子，撐住，往前一跳，還不待陳陳反應的，又傳出了落地的聲響。陳陳沒有預料到，他以為是一個斜坡，巴瘋子撬開的應該是一個像門的器官，頂上天是在貓在頂端朝“門”縫隙下看見疑似火光的現象，哪裏想到撬開的是一個洞。

    沒了巴瘋子，陳陳才看清，前麵是一個張合還在收縮肉壁口子，他的刀還橫頂著那裏，撐開了一個像井蓋大小的洞。馬川叫他過去，他這才稍稍一探身。

    口子下麵還有一個比較大的空間，陳陳看見巴瘋子正站在一邊，手裏拿著一根快要熄滅的火把，皺著眉，顯然很疑惑，他聞了聞，才抬頭對他們說：“下來看看。”

    這裏很奇怪，陳陳跳下來以後這種感覺更重了，他首先踩住的地方不是那種軟塌塌的肉膩感，跟之前走了那麽久的通道的膩感完全不一樣，相反，軟軟硬硬的，感覺踩在了爛木板上，而且，在環顧一周後，還發現這裏的可見度比上麵好不少，是那種昏黃的黑，像裝了一個不怎麽通電的黃熾燈泡。

    但這裏也並不是什麽都能看清，能隱約看出來這裏大概的輪廓，陳陳有點難形容，一個不大的溶洞裏麵修建了一座木屋子然後砸得粉碎廢棄了？有點這樣的意思，確實也不好形容、

    巴瘋子手裏的火把熄了，周圍暗了，他的臉都有一部分埋在陰影裏。陳陳這才注意轉到火把上。“火把？”他比巴瘋子還疑惑，“你要說燒了一堆火，我可能都不會大驚小怪。但是這裏有一根人持的火把，我確實有點難相信。”

    馬川也跳下來了，他看了一圈，忽然道：“感覺像一個爛船艙。”

    這話到讓陳陳眼睛一亮，他心說難道這裏怎麽有一種破爛的感覺，然後掏出馬川給他的火折子，吹了吹，靠近再一打量，發現整體結構真有點像爛掉的大船艙，不知道是外力損壞還是什麽東西損壞的作用力下，左右兩側的內壁上橫插著斷了的木塊，木塊已經爛得不成樣子長綠毛了，可借著可見的光，感覺木塊是從肉裏長出來的，有點奇怪。

    巴瘋子見人都跳下來了，就把熄滅的火把給了一邊的馬川，然後脫下衣裳，直接把撐住口子的刀給帶下來的。他抓住刀，穿好衣裳，咧開嘴：“這裏有一根快熄滅的火把，還有一個廢棄的爛船艙？”

    陳陳說得不那麽肯定：“隻是像，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希望不是，要不然會更複雜。”

    巴瘋子把刀背在背上，“複雜？沒他娘的那麽複雜，要想就好好想想那根火把，這爛船艙八成是被這個怪魚吞下肚的。”

    陳陳又看了一圈，隨後慢慢搖頭：“這個更複雜，你沒想過這艘船是怎麽來的嗎，連船艙都這麽大，那船體得多大？更主要的問題是，這艘船怎麽會到沙海裏來。那麽大的個兒，飛天遁地都有特別大的動靜，我是想不出它怎麽來的，更何況還有人柏這些要命的玩意兒。”

    隨後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對一邊端詳火把的馬川說：“你在漠北待了這麽久，有沒有見過這樣船悄悄溜走過？”

    馬川笑了笑，然後搖頭，剛開嘴，忽然直接變了臉色，大聲道：“後麵！”

    寫出他們的地處位置，然後火光的大小。五十年前的失蹤船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