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百鳥棲息(三十三)

字數:3105   加入書籤

A+A-




    壺口的大小剛好和飯碗差不多,而這個人頭剛好卡在壺口的位置,不多不少,正好探出一點。陳陳熄了火折子,他矮身坐在藏在黑暗裏像船槨的橫梁上,四周的視野並沒有很清晰,但他能感覺到,這張臉是對著他的,堵在壺口感覺要掙紮出來。他心跳得比平常快了不少,那張臉上好像還貼著像蟲蛹一樣的東西。

    他不知道什麽人的腦袋隻有碗那麽大。陳陳慶幸自己沒有被突然出現的人臉嚇得掉下去。

    聽到動靜的馬川問他怎麽了。陳陳稍定後說:“不是豬腦袋,也不是雜碎玩意兒,是銅壺裏麵有一個人頭,這個人頭奇怪得很,大小像個碗,剛好就卡在了壺口。”

    巴瘋子問:“長什麽樣兒?

    陳陳苦笑:“還沒看。”

    巴瘋子叫他看。馬川卻叫他下來,他先上去看看,具體是什麽情況再稍作定奪。

    陳陳拒絕了,他說自己沒被突然而來的怪玩意兒嚇得夠嗆,就是一種進步,而這種進步要持續發展,他是知恥而後勇的。最主要的是,他覺得這顆奇怪的人頭不會衝他眨眼睛,也不會突然跳起來罵他一句狗娘養的。

    陳陳之前退了幾步,現在又要小心地撐過去,他的手還是有點顫抖,但影響不大,頂多讓橫梁像竹竿那樣晃動,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鼓勵自己,這就是一種進步。

    他吹了吹火折子,先是像嘴漏風一樣沒吹燃,立馬的,又接上清嗓子似的咳嗽聲,再吹。燃了。雖然火光不大,但湊上前,還是讓陳陳看到了全貌。

    是一張緊縮的臉,嘴微張,露出了整整齊齊卻略帶腐蝕色的小牙齒,眼睛卻是張開了,像被什麽液體灼傷了,呈出一種不太好看的乳白色,原先以為是蟲蛹的東西近一看發現是濃密的頭發,正濕漉漉地貼在發灰的臉上。整張臉沒有表情,像隻貓頭鷹似的呆臉凝視著陳陳。

    嗆人的腥味散了不少,在晃動的微弱火光下,探出壺口的奇怪人臉像在陰晴不定的變換表情,時而獰笑時而一動不動。陳陳矮著身坐正了,他沒有抬頭也沒有挺直背,他怕自己一個激動撞在頭頂上的鐵壁上。

    他把火折子拿回來,覺得太奇怪了。這是一個男人腦袋,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臉都緊湊在一起,分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人、什麽年代的。至於為什麽沒有腐爛,應該是銅裏麵裝了什麽防止腐爛的液體,隻不過被臉堵住壺口,沒有流出來。而且這種防腐液有一種腥味。很濃,比整天在魚幾肆打滾還濃。

    陳陳覺得,現在最讓他奇怪的,應該是為什麽這個男人的腦袋,隻有碗那麽大。臉雖然緊縮,但有正常的五官,如果是活人,除了大小,基本沒什麽異常。

    陳陳想起了人臉蛇,但很快被他否定了。人臉蛇沒有牙齒,而且也沒有長得這麽像人。

    陳陳撐回來,又喊:“我看見了臉,是一個男人臉,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塞進銅壺裏,我現在搞不定這個,本來是想把壺裏的東西弄出來的,但沒辦法了,這張臉堵在這裏,東西是弄不出來了,眼睛還盯著我呢,怪瘮人的。”

    “陳陳!”馬川在叫他,“你看看那個男人頭的牙齒是不是整齊又細小的!”

    牙齒細小?他好像看到了,但沒仔細注意。陳陳說:“你先等會兒,我去看看。”

    又撐著過去,這幾下得心應手了,橫梁不再發出晃蕩不穩的咯吱響。陳陳有時候不喜歡這裏的原因不僅是情況複雜,最主要的還是屁事多,比如他手裏的火折子,隻要燒久了不吹,就會很快熄滅。

    所以,陳陳有點不耐煩地吹了吹火折子,再拿去照的時候,突然頭皮麻了一下。他不知道這張奇怪的男人臉什麽時候閉上了嘴。短暫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又連忙縮回去了。橫梁在咯吱響。

    下麵的馬川忙問:“怎麽樣?”

    陳陳不自覺吞了口唾沫,愣愣的,道:“它閉上嘴了。”

    巴瘋子不耐道:“不閉上嘴還他娘的和你說上一句俏皮話?再問你喝不喝酒劃不劃拳?”

    陳陳捏了捏自己的臉,心說自己眼花了,還是他之前本來就是閉嘴的?不對啊,它明明是微張的,不然怎麽看見它露出來的牙齒呢?他說:“本來不是閉上眼的嘴的,”又對馬川喊,“非得看它的牙齒嗎?”

    馬川卻在下麵對陳陳說:“你還記不記得之前那個石化的顱骨?”

    陳陳眨了眨眼,說:“記得,怎麽了?”

    馬川說:“這兩者的頭都是差不多大小,你覺得有聯係嗎?之前石化了的顱骨的牙齒是碎小碎小的,很密。加上可能一樣大的頭顱,我就猜想這個男人腦袋的牙齒可能也是碎小密集的,如果是這樣,那麽頭顱的疑惑就可以解開了。”

    “我還是沒你想得細,”陳陳苦笑,“我確實沒仔細注意到牙齒,但現在這張嘴他媽的閉上了,我得想個法子把它給撬開。”

    馬川換了位置,正在窟窿底下:“要不要你先下來,換上我,穩妥一下。”

    陳陳猶豫再三,還是拒絕了:“我同意這個橫梁可能不同意,我們上上下下它鬧脾氣怎麽辦?還是不要了,最主要的是,這隻是一件小事,不要這麽為我著想,”他想到了什麽,“對了,你猜的沒錯,我還有打狗老煙槍,”突然想到的煙槍讓他的膽子肥了不少,“馬川小兄弟,我的好小兄弟,我可以的。”

    馬川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可能是陳陳說的話太無聊了。

    陳陳總是在關鍵時刻忘記他的煙槍和望遠鏡。打狗老煙槍是牢固的,最起碼的,戳一戳這張男人臉是沒問題的。陳陳拿起煙槍的時候,火折子晃了晃,沒辦法,他隻能又吹了吹。

    奇怪男人的臉灰白沒有生氣。這是正常的,可陳陳還是瘮得慌,不僅是它正在呆呆地凝視他,最主要的還是莫名其妙閉上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