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自張邈等叛亂後，又一場大戰，境內殘破，遍地屍骨，十室九空，一場蝗災更讓百姓雪上加霜，不得不易子而
    曹軍的屯田也顆粒無收，軍隊乏糧，將士疲憊，曹操在陳留為此事煩憂，頭疼昏
    這一日稍有好轉，曹純忙命人端來粥飯，曹操詢問軍情，雖有荀彧、程昱到處籌集糧草，但還是捉襟見
    曹操蹙眉道：“摸金校尉並無所獲？”
    曹純歎道：“中原糧穀已漲到一斛五十餘萬錢，依然有市無價，人競相食，縱有金銀，也買不到糧”
    其實還有一個隱情，兗州、豫州不少世家豪族其實尚有存糧，但因恨曹操殘害名士，濫殺無辜，無不痛恨，都不願賣糧給曹軍，曹純卻不敢提，怕惹得曹操又頭疾發
    曹操端起碗卻又放下，長歎道：“難道我等真要屈於袁紹之下不成？”
    曹純忙道：“主公勿憂，程軍師既勸主公不可遣送家眷為質，自有辦法解決糧草，已到東郡等地去籌糧”
    曹操微微點頭，端起碗喝粥，此次能保住兗州，全仗荀彧、程昱二人之力，以其能力，定能籌到糧
    心不在焉喝了幾口，忽覺唇齒生香，才猛然一驚：“軍中缺糧，都以麩糠摻雜野菜做粥，何來肉糜？”
    “這……在下不知！”曹純搖頭道：“程軍師昨日派人送來十餘車肉脯，叫城中將領先用，糧草不日便”
    “哈哈哈，仲德真乃吾之蕭何也！”曹操心事盡去，幾口喝完肉粥，摸著嘴巴大聲道：“再來三”
    傍晚時分，程昱領兵回營，隻見大車小輛裝滿糧草，中間幾輛車上還綁著宰殺的牛羊，鮮血淋漓，流了一路，軍卒無不歡聲雷
    天黑之後，曹操傳令犒賞三軍，親自巡營，火光下掃視饑瘦疲憊的士兵，神情複雜，慨然道：
    “某自起義兵以來，多蒙眾將士浴血奮戰，方有尺寸之地，今天災難料，糧草不繼，讓諸位受苦，曹某在此向全營將士——賠罪！”
    言罷躬身施禮，將士們大驚，紛紛跪地，曹操又宣稱糧草已買好，不日便能運到，叫眾人暫且忍
    雖說不能像往日那般大快朵頤，但每人捧起一碗熱騰騰的肉湯，看到裏麵還有幾塊肥肉時，流下了感動的淚
    曹軍狼吞虎咽，仿佛此生從未吃過這麽豐盛的飯
    巡視一圈回到府衙，曹操拉著程昱之手，極為感動：“先前多蒙先生保全三城，今又籌得糧草，兩次保吾根基不失，此恩操沒齒不”
    程昱卻神色複雜，長歎一聲，抱拳道：“昱既追隨主公，自當肝腦塗地，萬死不辭，此乃人臣本分，何必道謝？”
    曹操拉著程昱入席，親自為其斟酒，問道：“不知先生從何處購得糧草？”
    程昱端著酒杯低頭不語，歎道：“此事……主公還是不問為”
    曹操故作不悅：“吾以仲德為心腹，今立此大功，卻要瞞吾，莫非還想藏私不成？”
    程昱放下酒杯，目視左右，曹操命曹純等全都退下，才抱拳道：“在下不敢欺瞞主公，此去其實並未籌到糧”
    曹操一怔，指著盤中之物疑惑道：“那這？”
    程昱輕歎道：“吾自陳留到東郡，一無所獲，見路上有百姓易子而食，突然靈機一動，回鄉後招募青壯者及婦女嬰孩……”
    “你是說……”曹操頓時臉色大變，酒杯跌在地上，饒是他心狠手辣，此時也忍不住胃裏翻
    程昱揪著濃密的胡須，淡淡道：“主公放心，那些肉都用牛羊肉湯熬煮，有膻味遮蓋，不知情者分辨……”
    “嘔——”話音未落，曹操便轉身向後狂吐不
    程昱忙起身勸道：“主公不必擔心，我特意留了一頭小牛犢，你所食用的是牛”
    “主公！”曹純在門外聽到動靜，急奔進來，指著程昱厲喝道：“程昱，汝敢下毒？”
    曹操大口吸氣，猛灌了一口酒，示意曹純退下，手按桌麵甚至不敢看程昱：“仲德此舉……未免過甚？”
    程昱卻道：“危亡之際，當用非常手段！百姓易子而食，也不過苟延殘喘而已，今以肉脯雜於軍糧中，我等便可渡過難與其他們相易而食，餓死家中，何不留有用之軀為國盡忠？”
    “不許再提此事！”曹操心驚肉跳，看著桌上的肉，捂著嘴跑出府
    程昱在後麵搖頭失笑，心想曹操殺人如麻，屠徐州時眼睛都不眨一下，視生靈如牲畜，怎會因區區人肉而如此失態？
    其實將人肉煮熟，再曬幹切成肉脯，與牛羊肉並無區別，尤其婦女嬰兒，肉質更為細
    不自覺舔了舔嘴唇，才跟出去言道：“主公放心，我已派軍卒到各家稽查稅，罰沒錢糧，不日便可運到城中，再雜以肉脯，足以過”
    曹操仰頭猛吸夜空中涼氣，歎道：“此舉不過飲鴆止渴，非長久之”
    程昱撫須道：“天無絕人之路，劉備新領徐州牧，不知保守境內，卻敢支援孔融，此舉必會激怒袁今劉和崛起幽州，聲威漸盛，袁紹無暇南顧，必會請主公出兵，隻需暫時穩定軍心，河北必有糧草送”
    曹操緊握劍柄，手指發白，良久之後才問道：“以公之見，劉和此人若何？”
    程昱思索片刻，緩緩道：“深不可測，恐有潛龍之姿！”
    “潛龍？”曹操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精光閃
    正思索之時，護衛送來書信，曹操看封麵頓時精神大振，笑道：“子遠來信，必是糧草有了消”
    忙轉身回房，在燈下拆開，看罷又勃然作色，猛拍在案上大罵道：“好個許攸，竟敢趁火打劫，豈有此理！”
    程昱忙問道：“發生何事？”
    曹操沉聲道：“先前許攸答應賒吾十萬石糧草，因袁紹防備劉和，嚴查邊境，增收關稅，不得運出，故有今日之今邊境鬆懈，雖有糧草，卻翻倍漲價，豈有此理！”
    程昱拿起書信看了一陣，忽然撫須大笑道：“主公此言差矣，此必是袁紹所送糧草，許攸不過想從中漁利而已！”
    “何以見得？”曹操轉頭，看到桌上那一盤牛肉，捂住口鼻揮袖大喝道：“撤下去，半月內不許再送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