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正確？錯誤？
    亞卡斯瞪著無眼簾覆蓋的渾圓雙眼倒下了。
    殷紅的鮮血自其胸膛的刀痕噴湧而出，塗了滿地，與那熾熱的鑄者之血混雜在一起。
    空氣中立即彌漫著一股如同紅酒澆灌到滾燙金屬後升騰起來的混著酒香和鐵鏽的奇怪味道。
    格利亞斯望著自己的夥伴掙紮著抬起又無力鬆弛下去的臂膀。
    作為隻差臨門一腳便能邁過牡鹿之門晉升的燈與刃教徒，他的魂識何其敏銳，對特異氣氛的感知能力遠遠超過凡人及在場其餘三人，立即便察覺到四周圍逐漸充盈的刃之準則氣息……
    而地底之內也開始響起凡人難以聽聞到的禽鳥撲翅聲，撲翅聲猛烈而又鋒銳，似是刀劍劃過空氣激起的破空聲。
    一隻通體灰黑的六翼林鴞撲打著羽翼從螺旋狀階梯的陰影中緩緩落下，它的羽毛呈現出刀片狀的銳利，渾圓的麵盆像是目睹過世事滄桑的老者麵容，一雙銀灰剔亮的眼珠子倒映著躺倒在地的屍首。
    古銅牆壁上的仿造格裏比頭顱似乎也感知到多翼林鴞的降臨，緊閉的眼眸睜開，融化的黃銅淚滴從其眼中凸脹而出，流泄到地麵燒焦了泥土，悶沉如雷鳴轟轟的聲音巨大鹿首中傳出。
    “答案正——”
    格利亞斯望著逐漸張開殘破的上下顎，露出似是通往巨大鹿首胃部的幽深門廊，望著內部隱隱約約流露而出的冷峻寒光……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那道繼續向上攀升的階梯，曆經苦痛與磨難的階梯。
    他滿意地笑了。
    然而，此刻理應倒地不起的下屬，卻是猛地睜開了眼睛。
    亞卡斯感受著內心的苦痛，他已然知曉知曉追逐歡愉的代價……原來一切歡愉的本質皆是來自苦痛，正如他此刻破碎的心。
    他扭轉身軀直麵獰笑的格利亞斯，咬斷了自己品嚐美味的畸形肉舌，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著偉大母親的悅耳話語。
    他要用這道飽嚐甘甜的肉舌，換取一瞬的杯之歡愉影響！
    “正是這些偉大母親的悅耳話語使得咕嚕咕嚕變得甘甜！！！”他昂首大喊道，同時高歌起比深窖美酒還要香甜還要甘醇的話語。
    流淌到地麵的杯之血與鑄之血忽而沸騰起來，但卻不像是熱油與冷水之間的激烈，更像是一種奇特無比的烹飪手段，金屬的味道混雜上美酒的甘甜，二者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完美地融合，化為一灘摻雜著金粉的迷醉粉紅美酒，那誘人的芬芳讓手持火把的傷疤男子都忍不住趴俯在地，貪婪地吮吸著即將滲入泥土的甘美。
    原先已經體會到正確答案的格裏比之首陷入呆滯，仿造的終究隻是仿造，在它的邏輯設置中從未涉及到如此重複回答且答案大相徑庭的場景，它一時之間竟是陷入邏輯的衝突，原本已經敞開出足以容納一人通過的門廊迅速收縮並攏。
    這門扉閉合是如此地迅速，隻是一瞬間便已經並攏恢複回嚴密無縫的牆壁，讓突然醒覺過來的格利亞斯都來不及衝入其中——格裏比首級的喉嚨已然完全閉合。
    “答案……錯誤！！！”
    格裏比的頭顱發出一道猶如雷聲滾滾般震耳欲聾的怒吼，融銅淚滴收回，人頭大小的眼珠閃爍著猩紅駭人的血光。
    而巨大鹿首唯一完好無損的犄角也忽而轟隆隆地活動起來，顫顫巍巍地上下晃動著，仿佛是格裏比正在活動著久未運動的生鏽臂膀，卻是抖落下許多古銅金屑。隨後這支鹿角原本朝向地表之上的角尖瞄準麵前回答錯誤的來訪者！
    十餘米長的犄角隻是隨意地朝前方一揮，卻蘊含著無比恐怖的力道，難以置信的迅疾以及致命的精準，靈活得簡直就像是延伸出來的臂膀，揮出一記迅猛異常的擺拳。
    那名正在忘情吮吸著鑄與杯之美酒的男子根本來不及反應，或許是他寧願死去也先痛飲完這甘甜的美酒。
    他直接被鹿角捅穿心髒，倒掛在尖銳的鹿首之上，但如此致命的心髒創傷還沒能讓他在一瞬間便失去意識，他仍然掙紮著想要擺脫透體而過的尖銳犄角，想要往地麵撲去，與泥土爭奪最後的芬芳。
    而反應敏捷的格利亞斯則是猛地一躍而起，躲過這致命的一擊，他同時在空中催動著魂軀的刃相，凝結出鋒銳的法力附著在手中刀刃上，朝著複返歸來的鹿首犄角狠狠斬下！
    這理應足以斬斷腰粗鋼鐵之柱的一擊，卻隻是在泛金色的鹿首犄角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火花迸射間，格利亞斯隻覺刀刃處傳來莫沛的巨力，本身就具有二階刃相並且還獲得他三階刃之法力加持的刀刃竟是乓的一身斷裂，而他的虎口更是禁不住開裂滲出鮮血，整個人也是倒飛出去。
    “正好藉著這擊飛的力道，我可以借力遠離這發狂的格裏比首級，遠離這道無堅不摧的犄角，順勢逃回上一層，離開這處地下金字塔……等我集結好下一批隊伍以後，定然要回來取得戰士之層內藏的寶物！”倒飛出去的格利亞斯這麽想著，在空中翻轉著身軀就要穩穩落地，然後迅速遠遁離開。
    然而就在他即將落地之前，那理應揮舞至別處的鹿角卻是以陰狠詭毒的角度折返回來，古銅鑄就的尖銳犄角忽而像是融化的液體，犄角變得纖細而修長，赫然硬生生地延伸出去數英碼的巨力，精確無誤地穿透他的心髒。
    隨後鹿角收回，來訪的四位密教徒統統被掛在同一支尖銳鹿角之上，亞卡斯就正巧置於格利亞斯之上。
    多翼的林鴞目睹完這背叛廝殺爭鬥的全程，它十分滿意地微微頷首，隨後便順勢叼走適足的勇士魂靈。
    臨走之前它朝著燦金色的巨大鹿首微微頷首，既似是朝著遠在漫宿之內的格裏比本尊致意，又像是朝著許多年以後的窺視之蛾示意。
    虛假的格裏比將完全失去生命體征的四具屍體扔在地麵，碩大的眼眸卻突然不住地閃爍著猩紅和金黃的光輝，融化的黃銅淚滴流淌又收回。
    再無活物的地底回蕩著格裏比之首不斷重複的話語，悶沉如旱雷的轟鳴震震回響。
    “回答正確？”
    “回答錯誤！”
    “回答錯……正確？！”
    “回答正……錯……正……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