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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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怪響
夜半鍾聲敲過三響,正是凡人酣睡之時。
塞巴斯蒂安又一次陷入了那猶如詛咒般不願饒恕他的的夢魘。
他總是會夢見一片幽暗深邃的林地,夢見那難以用言語來描述的深沉黑暗,在慘白月華也無法渲染上光明的林地深處,他似乎能夠感知到某種可怖生物在興奮地拍打著翅膀,用沙啞低沉的聲線訴說著古怪的笑話……每當他從這夢魘中醒來,腦海中總是回蕩著喀嚓喀嚓喀嚓的怪響。
可今夜的夢魘卻是有些不同,塞巴斯蒂安從夢中清醒過來以後,他感覺到腦袋中震震回響的嗡鳴輕微而又清晰,像是有人在他的思維中低語,指引著他離開旅館,沿著屋後那條隱秘的小道,朝著懸崖下方的突出的狹窄石台走去。
少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內心突然浮現出這樣的離奇想法,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遵循顱內低語的指引,緩緩走下床鋪披上風衣。
他渾渾噩噩地推開門,繞到屋後,剛離開轉角離開老宅的陰影籠罩,便立即有一大片的皎潔銀亮月華潑灑進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道近乎渾圓的碩大月盤,那如同劣質白月或枯朽骸骨的圓月上布滿坑坑窪窪的深坑,據說那是月神阿爾忒彌斯在狩獵天外凶獸時留下的疤痕。
月的光毫無遮掩地拍打在臉上,刺得少年尚且惺忪的雙眼都不禁眯了起來,灰白的光斑在眼瞼下的陰影晃動漂浮,舒展延伸又扭曲……他忽而覺得這光這亮似乎極為熟悉。
怎麽感覺今夜的月光……和我剛才夢見的幽深林地中的弧月光輝這麽相似?
塞巴斯蒂安懷揣著這樣的疑問,重新睜開眼睛沿著指引的方向前進。
夜間的海風格外地冰冷,濕潤的水汽似乎也在幫助寒冷的溫度進一步滲透入體,讓陰寒的氣息纏繞上心肺與骨骼。
塞巴斯蒂安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他收緊風衣縮著肩膀,似乎這樣子就能減少自己與海風的接觸麵積,緩解嚴寒的侵蝕。
可少年的意識卻並未因為冰冷的海風而清醒,他隻感覺顱骨內部的嗡鳴愈發地明顯愈發地清晰,而他同時也似乎聆聽到懸崖下似乎正在隱隱傳來擊鼓的聲響。
這擊鼓聲詭異就詭異在居然暗含著某種韻律,像是心髒在搏動,仿佛是在訴說著某種隱晦的話語,又似是一首古老莽荒的樂曲,正如此刻回蕩在塞巴斯蒂安腦內的怪異嗡鳴。
少年呼出一道長氣,而後深深吸入冷冽的海風,任由鹹腥潮濕的冷空氣灌入肺部,又使勁地晃了晃腦袋,似乎這樣子就能將這一連串的幻聽幻覺驅逐出自己的腦袋。
可他還是止不住內心的躁動,他感覺懸崖之下的微弱怪異聲響似乎凝結成一隻無形之手,繞過狹窄的崖道,穿透自己的胸膛,用鋒利的指尖在自己的心頭溫柔地抓撓著。
他感覺心癢癢的難受至極,迫不及待地就想要一探究竟,想要知道在懸崖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是誰在用拍鼓的聲音鳴奏這樂曲?!
這位小鎮少年禁錮已久的好奇心再度複燃,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知曉這怪聲的來源。
於是他慢慢地踏上著凶險的崖道,一手撫摸著嶙峋的崖壁,謹慎地向下行走——這天然的崖道久受沿海風雨的侵蝕,光滑得像是灑滿菜油的木地板,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踩空滑下懸崖,在空中直落八百英尺,撲通一聲摔在冰冷的海麵上——假如僥幸沒有啪地一聲拍在礁石上麵,摔成一灘肉泥。
塞巴斯蒂安是如此專注於觀察腳下的地貌,幾乎都要屏住呼吸,連心跳都好像要停止不動——他一時間都分不清自己是過於緊張還是過於寒冷。
但是等少年費勁心力來到崖道的盡頭,再前進兩步便可以抵達懸崖峭壁的天然平台,他穿過拐角卻見到石台空蕩蕩的,既無人也無物!
“原來怪聲的來源並不是這處石台嗎?那為什麽我腦海中的怪異聲響要指引我來到這裏?!”
塞巴斯蒂安聆聽著依舊在微微奏響的擊鼓聲,他來到石台的邊緣處,朝著聲音的源頭張望。
便見到在崖下的海邊,正站立著四道不知為何看不清輪廓細節的身影——雖然看不真切相貌,但他可以肯定是今天住進旅館的四位客人!
“他們這麽晚還不休息,來到海邊幹什麽?”塞巴斯蒂安喃喃自語道。
這四道身影分散站立,彼此之間的距離也有數個身位,從少年的角度望去,這四位神秘的客人似乎站立成垂直交叉的線條模樣,像是一處十字路口,而站立在最前方麵向大海與明月的身影則是顯得有些纖細,應該便是便是玫蘭妮女士——在晚餐的時候,他已經知道四位客人的名字。
然後他便看到玫蘭妮女士此刻正雙手捧著一個微小的圓滾滾的物件,迎著海麵升起的明月高高舉起,同時似乎還在輕輕地拍打著——這便是那微弱鼓聲的來源。
擊鼓聲時而持續時而靜止,偶爾其他的三位住客也會上前一步輕輕拍打著,似乎是想要藉此向大海或明月傳遞著什麽訊息?
塞巴斯蒂安俯視著這四位客人的古怪舉動,內心的疑問和好奇反而是越來越深沉。
但他此刻並沒有傻乎乎地開口詢問,而是縮在石台邊緣全程窺視著海邊的情況,同時豎起雙耳仔細地聆聽著,想要從那微弱的擊鼓聲節奏中找出一定的規律。
然而隨著那異樣韻律的鼓聲不斷地隨著海風灌入雙耳。
塞巴斯蒂安忽而感覺自己的耳蝸似乎也在跟隨著鼓聲節拍跳動,自己的心髒也在跟隨節拍跳動,自己大腦中心的某樣器官也在微微地跳動著。
他腦袋裏的東西跳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簡直就像是在少年的顱骨裏麵跳起一支激昂的舞蹈!
舞蹈動作是如此地劇烈,似乎下一秒就有可能直接蹦出顱骨,從他的眼眶中跳躍出來,蹦蹦跳跳地躍下石台,落到海邊的沙灘,跌入到排列成十字的四位客人之中,與他們一同合奏演出擊鼓奏樂的交響曲!
好難受,好痛苦,這到底是什麽鼓聲,這群客人到底是什麽人——
少年痛苦地捂住腦袋,他感覺顱骨幾乎就要撐破裂開,大腦也要在這搏動不止中四分五裂,某種黑暗而狂野的腐爛之物似乎也從這搏動中汲取到活力,即將掙脫囚籠的束縛,脫繭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