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蘇醒的翡翠樹
    當那一枚裹挾著少女怨恨與憤怒的骨白彈丸狠狠刺入翡翠樹時，誰也不知道作為翡翠樹大腦意識的溫弗雷斯究竟承受了怎樣的苦痛。
    但至少根據他或它的反應，尚未完全迷亂的剿滅士官也可以窺見其痛苦的一斑。
    隻見僵硬不動的翡翠樹下一秒便劇烈顫栗起來，仿佛是泛起痛性痙攣，又仿佛是在極力地抑製自己的憤怒與苦痛。
    可眉心處的放射性撕裂傷痕卻是不可避免地開始擴散開來。
    觸目驚心的不規則裂痕如同不堪重負的湖麵冰壁，在劈裏啪啦的脆響中迅速蔓延至翡翠樹整體。
    劇震的翡翠樹瑟瑟抖下無數細微的瑩綠晶體，裂口處流淌出如血如蜜的汁液。
    延伸至物資室秘庫的根須更是在砰地一聲中碎裂成渣，消融為一灘墨綠色的粘稠腐臭液體。
    剩下的根須猛地繃直朝天，狂扭狂舞狂振，如破碎的長笛奏響令人頭疼欲裂的低沉邪音。
    連帶摻雜著各式各樣繽紛密傳影響的空氣都開始戰栗生顫，仿佛那詭異的笛音中蘊含著可惡可恨的情緒，使得任何一位聽者都情不自禁皺緊眉頭，不安與焦躁闖進顱內肆意破壞！
    僅剩的生靈也似能與翡翠樹共情，可以共感那憤怒與痛苦……雖然偌大的地下總部已經沒有多少尚且保持理智的生靈。
    宣泄怒與痛的異色光芒在樹脈內瘋狂逃竄，從每一道裂縫每一個缺口溢濺而出，試圖將躁動的憤怒與苦痛統統排出體外，逐出思維！
    可終究隻是無能為力，任異色光華狂湧噴射，獵獅彈丸遺留的憤怒與痛苦反倒是愈演愈烈……那冰冷的怒焰隻要一尋得可燃之物，便會無所顧忌地蔓延，燒灼可見可觸的一切！！
    如此慘重的傷勢，遠遠勝過剛才銅梨非凡崩潰所造成的傷害。
    出生至今的翡翠樹從未遭受過如此苦痛的折磨，這無疑激發了它潛藏已久的凶殘本性。
    出於對死亡的恐懼，深埋於樹脈與年輪間的原始求生本能也因此完全蘇醒出來——不擇一切手段活下去是翡翠樹現在的唯一目標！
    顫顫巍巍的觸須開始摸向那些地下總部的三階生命體，刺入那活躍波動的心髒，貪婪的攝取著其中的每一次生命力量，拒絕將其引進。引他。
    出於原始求生本能的指引，翡翠樹開始搶奪起原先預留給孕育樹枝果實的生命力量。
    它的肢體開始野蠻的生長，它的觸須狂扭如同那種皮綻肉開的長蛇。
    翡翠樹再也抑製不住最原始的本性，抑製不住它真正應有的模樣，就連溫弗雷斯摩根此時此刻也難於控製住這頭混亂的野獸，這狂亂不安的魔樹！
    醫院的牆體開始瑟瑟發抖，牆灰在這劇烈的震動中抖落，而更加熒綠幽森的觸須從牆體內猙獰刺出，直接插入那些尚未冷透的信徒屍體，企圖自這些屍骸中汲取尚未完全消逝的生命力量，可這一切終究隻是徒勞……已死者的心已不再搏動，那留有餘溫的生命力量不過隻是杯水車薪。
    憤怒與苦痛再次侵入溫弗雷斯的心靈，他越是痛苦，就越是憤怒！
    他越是憤怒，就越是痛苦！痛苦與憤怒如同是相輔相成！
    溫弗雷斯已然察覺到憤怒與痛苦的來源，作為親手將獵獅槍放入物資室秘庫封存之人，他遠比其他人還要知曉那杆古董燧發槍的恐怖！知曉那枚骨白彈丸的可怕！
    若非彈丸命中的是翡翠樹而非他的本體，想必那不留餘地的冰冷怒火早已將自己撕裂成比齏粉還要粉碎的碎渣。
    溫弗雷斯掙紮著調動吸取而來的信徒血肉，試圖用這些溫潤如暖泉的生命活力來撲滅翡翠樹體內不潔的怒火……可根本無濟於事，餓狼似的骨白彈丸哪怕已經碎裂成一粒粒骨屑，仍然在用不可名狀的利齒啃噬著樹的纖維肉、他的理智心。
    他忽而感到某種難以形容的恐懼，恐懼的對象並不明確，恐懼的來由並不清晰，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著什麽……直至他內視魂軀，終於望見那一盞燭焰高漲卻色彩斑駁的燈相。
    燈中輝光雖強盛灼目，可這輝光是斑駁且渾濁的。
    這樣的燈相已不再澄亮已不再純淨，再也不能能照明驅暗。
    這樣的輝光已經積垢渾濁，自殘破燈盞間流泄而出時如淤泥般的稠密，猩紅饑渴、幽綠生機與嗔怒之焰混雜形成令人作嘔的汙黃。
    &t;div cass=&ot;ntentadv&ot;>    可溫弗雷斯直麵著這逐漸沉淪的恐懼，他的思維難得地清醒過來，猛地打了一個激靈，當即抽出觸碰古鬆盆景的手掌。
    溫弗雷斯的本體都在這劇烈的顫動中跌坐在辦公椅內，但即便他的手掌已經與翡翠樹的源頭分離，他的心相律動都暫時抑製住了搏動，不再與那邪惡的狂野魔樹保持精神上的聯係，試圖徹底斷絕那雙向的通道。
    可是，環衫造物的善意……豈容卑微的凡人私自拒絕！
    翡翠樹根本就不願意放他離開！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蘇醒原始求生本能的翡翠樹清楚地知曉——自己若是想要存活下去，絕對不能缺少此人的智慧與學識，絕對不可缺少此人的輝光與心律！
    難得遇見如此汙垢渾濁卻又異常強盛的顱內輝光，此人天生就應該淪為我的樹中腦！
    或許這便是石綠之母的恩賜吧，祂挑中此人為我的飼主，放任我起初的意識為他泯滅抹去，便是寄希望有朝一日我與此人纏繞糾纏，煥發新生！！！
    古鬆盆景在又一下劇烈顫抖之後猛地撕開開那層虛偽偽裝，鐵鱗似的古鬆樹皮簌簌落下，敞露出內部的翡翠熒綠。
    而就連這象征翡翠樹心的真實本體也在這一瞬間炸裂開來，那些崩碎的崩裂的碎片如同擁有自我意識般統統朝著溫福雷斯撲去。
    刺進他的麵容，刺進他的雙眼，刺進他的胸膛，點點瑩綠碎晶與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他的形體也仿佛在放射幽綠的光。
    先前特地阻絕的味蕾刺激感再次湧來，他與翡翠樹的融合進一步加劇，教中信徒血肉的美味甘甜再次蕩漾在舌尖與精神……溫弗雷斯壓抑已久的異質饑渴再度複蘇，二十六種誘惑的閘門也似決堤般開啟，洶湧襲來的欲望近乎要將他淹沒。
    他餓了。
    每一粒細胞都在哀嚎著饑餓與幹渴，舌尖與老夥計的神經迸發出難以抑製的神經衝動，如同在異聲高歌讚美偉大的母親。
    他情不自禁念誦出那些令人歡快愉悅的話語，讓信徒的血肉都愈發地甘甜，他自己的血肉也愈發地甘甜！
    魂軀幹涸的杯相竟是再度起死回生！
    因溫弗雷斯直接汲取到杯相信徒的顱內之光，也就相當直接接觸到杯之密傳的知識！
    原本通曉者的第三印記還在試圖克製幹渴經文的凝結成形，但此刻的溫弗雷斯卻是欣然應允杯相再生，占據魂軀內的第三位。
    兩道如針芒般纖細的翡翠根須嗖地從醫院腳底地板刺出，直接穿透了溫弗雷斯那舒服坦鬆軟的鞋底，徑直刺入他的腳底。
    細若牛毛的根須纏繞上這位邪教教主的神經，樹的神經與他的神經在物理意義上都連接起來。
    根須間流動著某種異樣的精神波動，使得這位邪教教主與翡翠聖樹連接在一起。
    他們彼此之間難以分離，難以切割，似渾然一體。
    ………………
    當饑渴難耐的翡翠根須蔓延進儀式室，想要搜尋剩下的可口血食時。
    沃森立即如同孩童嬉戲般鼓起兩頰屏住呼吸，如細蛇般扭動爬行的根須之蛇仿若視他於無物。
    樂於助人的他當即也順便替七位昏迷不醒的教友摒棄呼吸，摒棄心跳，擯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