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獻出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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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獻出你心
這十九頭脫胎自普通十字路信徒的畸形怪物。
此刻已然褪盡全身肌膚,裸露肌理血淋淋,唯有漆黑甲殼蟲首稍微完整,猶如是在麵目全非屍骸的斷頸插上造型怪異的頭盔。
更有甚者已經褪盡滿口猙獰獠牙,下頜骨也都拋卻掉,可怖蟲首下部缺失一大塊,畸形醜陋的殘缺隻會令觀者生惡作嘔。
部分怪物的臂膀或腿腳血肉也已褪去,敞露出駭人染血白骨,卻依舊堅持著踉踉蹌蹌地包圍過來。
這群來去無蹤的異型怪物的畸形口器微微翁動,迸發出直接響徹在腦海中的怪異喀嚓聲響。
喀嚓喀嚓——猶如絞剪在顱內開合。
這足以撕開皮囊與魂靈間縫隙的振響,毫無保留地灌入新生的半血肉半植物生命意識。
它仿佛在一瞬間窺見到最令其恐懼的事物,那感覺就像是瞥見一台安安靜靜運轉但隨時都有可能轟然炸響的難以理解的龐大機器,又仿佛是行走在夜深人靜的街道,驀然回首便見到粘稠如血的黑暗正在朝著自己蔓延過來。
新生的摩根顱內輝光已在重塑的過程中更新,它的知識儲備混亂繁雜,完全無法解釋眼前的情況。
它禁不住在樹體內稀釋的淡黃色蜜液內驚恐地慘叫,然而尖叫卻是化為了一枚枚飽滿的氣泡,在樹體咕嚕咕嚕上升嘭地炸開,沙啞的尖叫在翡翠蜜液中震震回響。
可新生的摩根就連自己的慘叫都無法聽聞到——此時此刻它的顱內振響著紛紛雜雜的邪惡低語,它仿佛望見麵前的世界都開始飛速地旋轉起來,可那一張張猙獰可怖的漆黑蟲麵卻始終圍繞著它旋轉,迸發出難以形容的譏笑嗤笑奸笑狂笑和捧腹大笑!!!
嘻嘻,快看它好像要嚇哭了呢!!!
嗬嗬,多麽惡心且醜陋的形體……
哈哈,你小子終於落到我們手裏了!!!
一股或許是來自身後的、又或許是來自體內的、抑或是來自化為蛹卵的舊翡翠樹的沛然巨力,直接將錯愕驚慌的摩根自煥發新生的羊水蜜液中拋了出來!
它的孕育過程被粗暴地中斷,舊有的力量與知識還沒有來得及完全灌輸到這具孱弱的肉體裏麵——現在的它,既虛弱又愚蠢,僅僅隻是具備有雛形的完美軀體。
殘餘在樹體中的意識趕忙延伸出掙紮的觸須,試圖將尚未成熟的自己搶奪回來。
然而墨綠雷霆賦予的龐大力量已經在重塑形體的過程中消耗了太多——它們原本便是想要消耗幹淨舊有的力量,轉化為新生軀體的無窮潛能。
而今翡翠樹體內僅僅剩餘幾道凋零的墨綠電蛇,它們艱難地附著上新生的觸須,猶如絕望求助的臂膀抓向自己未來的希望。
然而這些憔悴幹癟的觸須根本無法突破十九頭怪物構建的防線,它們被咬斷扯斷撕斷,裂分為指甲蓋大小的木碎,卻依然堅持不懈地蠕動……直到燃燒的燈油潑灑下來,熾熱的烈焰將它們燒至焦黑,腐臭的濃煙中摻雜著觸須絕望的呐喊。
新生的摩根躺倒在地麵,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此刻在它六項感知係統構成的認知世界中——昏暗無光的洞窟滿是鋪天蓋地的斑駁蛾蟲,耳中腦中盡是喋喋不休的排翅聲,無數蛾足如毛刷般爬過肌膚與血肉,尖銳如針的口器刺入骨髓,注射腐蝕理智與輝光的消化液——它仿佛落入蜘蛛的捕食之網,它的心智它的精神都似在融解!
“嗬啊啊啊啊啊——”
新生摩根控製不住雙手抱頭猛地叩地,試圖用疼痛和昏沉來麻痹腦海中的幻覺,麻醉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它的行為似乎的的確確能夠奏效,顱內震震回響的喀嚓戛然而止,融解五感的恐懼潮汐也已退散,就連翡翠感知的世界都逐漸明朗起來,仿佛黎明前的至暗終於離去,希望的曙光劃破夜幕,降臨到它的麵前。
與黎明朝陽同步落到它麵前的還有一隻粗壯大手,這手仿佛經曆過無數慘烈的戰鬥、表麵遍布刀傷與槍痕、骨關節明顯地隆起,一眼給去覺得有些可怕的同時還給人以滿滿的安全感……如果有這樣的一位先生站在身旁,想必什麽樣的苦難都能邁過吧。
新生摩根這麽想著,滿懷希望地抬起頭來。
果不其然那些猙獰可怖的蟲首怪物統統都已經消失,空蕩蕩的地下洞穴內唯有一位削瘦而冷靜的男士半蹲在麵前,朝著因驚怖恐懼而輕聲哽咽的它伸出了援助之手。
“摩根先生,您還好嗎?”
新生摩根一眼便認出麵前這位可靠的男士正是舊自我前段時間招進教團的約翰·沃森……殘缺不全的印象中,這是一位有過輝煌戰績的退役軍官,曾經對自己的小安娜也表現出富裕的同情與愛心,更是在自己的幫助下逃脫牢獄之災並治愈腿部的頑疾。
哪怕是忽視舊我埋下的忠誠種子,眼前的約翰也定然是對我忠心耿耿之人!
新生摩根如此信誓旦旦地確認道。
但此時此刻驚慌失措的它卻是全然沒有想到地下總部的教徒理應統統為舊自我吸盡飲幹。
這不過堪堪二階心相的約翰又是如何出現在這裏,他理應已喪命在擢升儀式的反噬中。
但如今的新生摩根內心隻想到麵前的約翰出現得實在太及時了,激動得它差點就要熱淚盈眶。
雖然自己的孵化過程無故中斷,目前的新生軀殼內僅僅存留有殘缺不全的知識與力量……但是可惡的防剿局肯定很快就能發現舊自我的屍體不對勁,並且迅速趕來地下總部,我已經沒有時間續上孕育新生的結尾,現在必須盡快離開此地!
新生摩根活動著嶄新的異質聲帶,勉強表現出一副鎮定沉穩的模樣,但話中言辭已經暴露了它內心的緊張。
“約翰?居然是你!實在太好了!!!”
“快,快扶我去儀式室!隻要借助儀式室的暗道,我便可以帶你我一起逃出生天,逃離防剿局的包圍網!”
“我們一起逃去海外,逃去沒有防剿局的國家……在那混亂無序的土地上,我們可以無所顧忌地撒播準則欲望!”
“約翰我向伱承諾,當我飛升之時,你便是代我在人間行走的使徒!”
新生摩根的這一番豪言壯語隱隱摻雜著它還未熟練掌握回來的心相力量,使得那慷慨激昂的熱血也仿佛化為可觸碰的波動,滲入麵前教徒的內心。
但它心裏卻是在想道:“隻要哄騙得約翰與我一同沉入井中,我便可以借助井底暗河的複雜環境伸出體內的根須,刺入他的心髒汲取那甘甜的生命……慶幸吧約翰,你的生命將會化為我逃脫的資糧,我將永遠不會遺忘你的貢獻!”
沃森聽後麵露淺淺的微笑,眼中也似閃爍著憧憬的光芒,他一把握住看起來年輕了許多歲的摩根先生的手掌,將對方從濕漉漉黏糊糊的地麵扶起,而後握住單拳錘打自己的胸膛,發出砰砰有力的聲音,堅定不移地說道:
“摩根先生您請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辜負您的信任、辜負您的基業,辜負您的……心髒!”
新生摩根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洋溢出滿意的笑容,然而等它聽清約翰話尾最後一個單詞時,異常碧綠的眼眸浮現一抹疑惑。
它仿佛沒聽清似的微微皺起眉頭,狐疑地說道:“心髒?!約翰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t;div cass=&ot;ntentadv&ot;> “我們還是先前往儀式室吧,今夜舉行擢升儀式的教友已經不幸遭受反噬,我們或許還可以利用他們的屍骸將離去的痕跡也掃——”
新生摩根忽而回想起來某件事實,在它那渾濁的記憶中清楚地記得舊自我操控翡翠根須前往儀式室時,足足見到有八具漆黑黯淡的陰影,那是遭受儀式反噬的死屍……而其中一具死屍,正是此刻站立在自己麵前的約翰·沃森!!!
驚恐錯愕又一次爬上它的臉頰,那刺耳尖利的怪異喀嚓嘶鳴再度響徹顱內,斑駁混沌的陰影自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如陰冷刺骨的黑暗潮汐將它淹沒!
它再次聽聞到那十九道、不,是足足二十一道癲狂混亂的獰然怪笑啊!
那十九具漆黑甲殼覆蓋的畸形蟲首又浮現在眼前,撲棱撲棱的拍翅聲直接灌入腦內,血肉與魂靈的縫隙又生出異質的瘙癢,如有千千萬萬的蟻蟲爬過神經,可精神與肉體的間隙又哪來神經?!
“哈哈哈,這個樹木腦袋,居然真的以為我們隻是一瞬的幻覺啊!!!”
生具雙生麵容的少女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溫弗雷斯你個傻叉白癡,難道這麽就已經忘記老娘迪克的滋味了嗎?!”
就連閑來沉穩的副教主都難以抑製地狂笑,“哈哈哈,抱歉溫弗雷斯先生,還是請您慷慨赴死吧!”
唯有站立在一眾瘋狂大笑者最前方的約翰隻是淺淺地微笑著,可在這副溫文爾雅的麵具下卻是隱藏不可名狀的恐怖怪物。
標準到足以載入教科書的露八齒微笑看起來卻是格外令人毛骨悚然,那僅剩的右眸也仿佛在閃爍著黑白相間的嗜血邪光!
就連那溫柔親和的嗓音也透著足以令半人半植物生命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冷漠無情。
“尊敬的摩根先生,還請您主動獻出自己的心髒!”
“您親自動手,至少還能留存一絲體麵……您絕對不會想要見到我的這群夥計動手的場景,隻怕屆時您這副新生的年輕軀體都會被啃食得支離破碎。”
“如此血腥殘忍的一幕,要是讓可愛的小安娜看到可就不好啦,難免會在她那顆幼小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所以,為了可愛的小安娜著想,還是請摩根先生您自己動手吧!”
這段話雖然初聽起來是彬彬有禮的征求同意,但實則約翰的話語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冰冷,其身後那群饑渴難耐的畸形怪物更是迸發出沸反盈天的咆哮,似乎隻要新生摩根但敢說一個不字,便會當即一擁而上,將它啃食成連骨渣都不剩的一灘血泊!
小安娜……新生摩根聽到這個名字,為種種不安奇想拋棄壓製的回憶湧上心頭,它顱內的破碎燈相掙紮著閃耀一瞬靈光。
這個夜晚的一切不尋常事統統浮現在腦海中,各個難以理解的線索此時通通延伸出細線,彼此交織著組成一張陰謀的大網。
“原來假意召開臨時酒會的約翰是為了腐蝕教徒的心靈,埋下難以理解的誘生畸變之種。”
“原來突兀出現的安娜心律是為了分散舊自我的注意力,好讓約翰能夠與內洛秘密會麵。”
“那麽西妮德的言辭想必也隻是約翰計謀的一部分?一切的信息看來都隻是虛假的。”
“無故飄來又轟然爆碎的安娜其實是想要摧毀我的理智長提吧?”
新生摩根目光呆滯地呢喃著,它自認為已經理清了紛紛雜雜的頭緒,梳理清晰這個夜晚的一切。
當得出那個最不合理但又最有可能的答案以後,它的精氣神都在一瞬間頹然下來,仿佛刹那間衰老了許多歲。
“所以……約翰你就是那個崇蛾密教組織的幕後主使人嗎?”
“原來今夜的一切不幸與災厄……都是你策劃出來的嗎?”
“難道就連我們在皇家自由醫院相遇、你與福爾摩斯的決斷、聖亞割尼醫院的再次會麵……以及後續的種種一切,這些全都在你的計劃當中嗎?”
新生摩根不敢置信地望著麵前這個擁有溫柔笑容的男人,聲嘶力竭地咆哮道:“你居然早在一開始就已經決心要謀奪我的教團,搶走我的一切……約翰·沃森,你他媽的到底是什麽怪物啊?!”
然而麵對它的逼問,約翰依舊是淺淺地微笑著,那副虛偽故作的笑容仿佛是鐵麵具般焊死在此人的臉上。
沃森隻是歪了歪腦袋,仿佛沒有聽清般再次詢問道:
“咦……看來摩根先生不願意自己動手啊。”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們來代勞吧……隻是希望小安娜在見到摩根先生的可怕殘骸時,不至於嚇得當場昏厥過去。”
“等等——”新生摩根再次聽聞到女兒的名字,它的心頭久違地蕩漾起幼稚天真的幻想,那雙異樣碧綠的眼眸裏流轉過痛苦的淚光。
它深知若是安娜真的已死,那麵前的約翰定然不可能反複提起安娜的名字來刺激自己自盡。
它顫顫巍巍地問道:“所以,安娜還活著是嗎?”
約翰那永恒固定的笑臉終於鬆動,轉而流露出驚訝的神情,“那當然啦!”
“摩根先生你把我們當什麽人了?我們雖然坑蒙拐騙、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是——我們也是有底線的!”
“我們怎麽可能會對那麽可愛又那麽可憐的小安娜痛下殺手呢?!”
約翰似乎很是失望地搖了搖頭,甚至極其浮誇地以拳捶胸。
“哎呀~實在太令人痛心了!沒想到在摩根先生眼裏我們居然是如此卑鄙的小人,不過既然您是這樣子想的話——”
他開玩笑似地戲謔道:“那我們也就隻好真的這麽做咯~”
話畢,約翰漆黑的右眼眸閃過一絲暴戾的寒芒,黑壓壓的畸形怪物群後方赫然升起一縷蒼白的發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