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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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是大唐的銷金窟,各地的好東西,都是變著法子往長安於是這裏的消費水平,比其他大城要高了不止一截,商品貨幣化的程度高的嚇
一萬貫在別處可以說是天文數字,在長安,那就不一定真花起來不要一年就能揮霍
而平康坊,則是大唐合法的“紅燈區”,銷金窟中的銷金
它的西北角為皇城所在,每天大唐的各類重要政令便是從這裏發出,說不定某些喜歡娛樂的官員下朝之後便會徑直去往平康
平康坊的出名不光是因為它是秦樓楚館的聚集地,風流名士紮堆存更是因為這裏的夜夜笙歌給無數才子帶來了創作靈感,無數唐詩名篇都是在這裏寫下來
《開元天寶遺事》記載:“長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俠少萃集於此,兼每年新進士,以紅牋名紙遊謁其”故時人稱此處為“風流藪澤”之
其正北方的鄰坊為崇仁坊,此坊是唐代眾多等著授官的人,也就是那些通過科舉等途徑獲得當官資格,等待相應官職出現空缺的
類似於方重勇前世“候補幹部”的聚集
按道理說,出入平康坊這裏的應該都是文人墨客、歌姬胡
但出人意料的是,李林甫的官邸,居然就在這種魚龍混雜之地,堂而皇之的存在,一點都不覺得尷
或許是李林甫深諳“最直白的忠心,便是不遮不掩”,所以李隆基對此不但不介意,反而認為李林甫是“真性情
而此時此刻,五十出頭,看上去很是文雅的李林甫,則是在自己官邸的一間不起眼的小書房裏,查看各種卷身上所穿的袍子,正是從夔州進獻而來的細密麻
還有一位四十多歲便滿臉滄桑的中年人,穿著不起眼的灰布袍子,偽裝成一個落魄文士,在李林甫跟前伺候他叫王鉷,與方有德一樣,乃是監察禦史,隻不過是負責京畿地區的監察,權力比當初的方有德大了不
他與李林甫相見,也異常低調,出門連錦袍都不敢
“王鉷啊,夔州的事情,正是如火如荼,很多非此事你怎麽看呢?”
李林甫將卷宗放下,笑眯眯的問道,語氣很是親切熱
他所指的,就是鄭叔清要改製夔州江關,統一漕船規格的事如今這件事捅了馬蜂窩,由於李林甫現在是管著都水監的,因為很多人都向他施壓,要求李林甫妥善解決此
夔州江關不通,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蜀地的很多特產,都是沿著長江轉運到揚州,然後從揚州走運河到洛陽,再從洛陽轉運到長安
從路線上說合理麽?
一點都不合理,但又是必須的,因為長安才是大唐的首都,皇帝所在的地一切的不合理,在這個理由麵前,都必須變得合理!
夔州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李隆基到現在居然完全沒有吭聲,沒有說罷免鄭叔清的官位,也沒有說不管這些真要說起來,他的態度就是典型的“已讀不回
“在下不知,請左相示”
王鉷一臉謙虛說道,根本就不敢造
“你自詡理財之能滿朝無人能出其右,難道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麽?”
李林甫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隻是看上去有些滲他一邊摸著自己的八字胡,一邊若有所思的模
“左相,如今很多人私下裏議論紛紛,說鄭叔清膽大妄為,應該將其罷免,帶回長安由大理寺審理……某認為左相也應該壯士斷腕,以顯示左相的決”
王鉷訕笑解釋道,卻見李林甫不耐煩的擺了擺右手,示意對方閉
“本相不是問你鄭叔清要如何處置,而是問你夔州之策如何?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查辦鄭叔清,就是在打本相的臉麽?你還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李林甫已經很有些不悅,甚至習慣性的笑容都收斂起來
王鉷知道自己雖然是由親戚楊慎矜推薦的,但他的後台卻不是楊慎矜,而是李林楊慎矜自以為是,對他很無禮,隻是表麵原因,深層次的原因,便是王鉷知道隻有李林甫會來事,楊慎矜不是幹大事的料!
“屬下失言了,失言了……”
王鉷額頭上冒出冷汗,雖然李林甫的語氣很平淡,他卻能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
“回左相,夔州這個事情,在下看不明白”
看到李林甫沒什麽特別的表示,王鉷很是誠懇的說
“去吧,此事到此為止,禦史台不要查如果有人施壓的話,你就把話題轉到都水監這邊,讓都水監來”
李林甫將卷宗放下,似乎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看得王鉷有點迷他之前說了鄭叔清不少壞話,希望李林甫能夠“斷臂求生”,將鄭叔清查辦後平息此但看得出來,李林甫似乎對此並不在意的樣
王鉷有些不放
類似的事情看上去是小事,但任何小事,在大唐的政治環境中都是經不起發酵小事不小心就能醞釀出大從權術的角度看,王鉷的看法不可謂不精
除了他不太了解李隆基的想法以
王鉷一臉悶悶不樂的離開了平康坊,他走了以後,李林甫親自將夔州那邊整頓江關,統一漕船規格的內容一字不漏的寫成奏
他要用這個新得手的武器,引張九齡出手,然後讓李隆基對張九齡感到厭惡與疏遠,為張九齡最終罷相做準
“隻要沒人幹擾,三十萬貫,也就一個月的事情”
李林甫忍不住歎息
夔州那邊實在是太能折騰了,那些製定標準,憑證準入的辦法,簡直讓人擊節叫好!他從政多年,已經很久沒見過這種讓他眼前一亮的策略
很多朝臣認為鄭叔清是在無理取鬧,隻有李林甫看出了其中的巨大利夔州那邊的經驗,其實是可以在運河推而廣之當然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懶得去
李隆基這個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創造一個可以給自己好好享受的國家和都其他的,不重
李林甫已經把李隆基給看透了!
隻是,為什麽方有德那種頑固不化之人,能生出這麽骨骼特異的神童兒子來呢?
這個問題李林甫沒事的時候揣摩了很久都是無
“神童麽?不知道比之李泌如何?”
很久之後,李林甫看著紙上洋洋灑灑的通關條例,一邊思索一邊喃喃自
對付張九齡,還差最後一擊!
先用這份奏疏,給他棺材上先釘上一顆釘子
李林甫不無得意的想
……
長安發生的事情,方重勇並不知道,但他知道,夔州已經開始忙碌起來
沿岸的船塢,已經滿負荷運作,晝夜不停的開工,還在不斷在夔州府城內招
一個又一個訂單紛至遝來,甚至還有一口氣下單十艘漕船的狗大戶!那些不能通過江關的商賈也沒閑著,他們把貨物卸船,在夔州渡口停然後從上下遊運輸造船用的圓木,鐵釘等必須
漕船普遍采用了釘榫接合技術,對鐵料的需求量不很多商人暫時無法通關,又不想閑著,便成為了夔州眾多船廠的供應除了某些心懷不軌的商賈以外,其他商賈很快便從中察覺到了不小的商
由此而帶來的巨大人口流動,又帶動了夔州府城各行各業的興
夔州城內有人在商議要不要給鄭叔清建一座生祠,以表彰其發展夔州事業的功
這天中午,豔陽高照,太陽頗為毒方來鵲給方重勇打著竹傘,二人來到江岸邊查看造船進如今每天都有漕船交付,江關通行秩序井然,情況遠比鄭叔清事前估計的要順
“郎君,我們每天去府衙的公食吃飯,會不會不太好”
方來鵲有些遲疑的問
“公食”就是官府的食堂,唐代曆來都有官員與吏員在辦公地點附近吃工作餐的習慣,由各衙門出錢負責自己衙門內人員的夥食,類似方重勇前世的機關食
夔州府衙的公食,不僅不收費,而且夥食還很好!
畢竟,鄭叔清有時候也會去吃飯的,要是把這位自幼錦衣玉食的刺史大人給惡心到了,那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麽?
“有人說閑話?”
方重勇微微皺眉問道,他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肯定會得罪
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成為了鄭刺史身邊的紅人,甚至刺史本人都對其畢恭畢敬的,試問那些胥吏又怎麽可能不在背後嚼舌根呢?防人之口甚於防川,類似的事情,應該會伴隨他一
不遭人妒是庸才!
真正想清靜,那隻能做一條無欲無求的鹹
方來鵲點點頭道:“他們都說郎君是妖”
“嗬嗬,那些都是庸人,都是在嫉妒我的才”
方重勇冷笑
正在這時,他就看到鄭叔清在兩個仆從的陪同下,喜笑顏開的走了過
“使君似乎有喜事”
方重勇微笑行禮問
“那可不是有喜事”
鄭叔清摸了摸自己的長須,隨即對著身邊兩個下仆擺了擺手,讓兩人離開不要在這裏礙
“你看這是什麽?”
鄭叔清將一封厚厚的書信交給方重勇閱
“李……聖人是不是太看得起使君了?我們弄到三十萬貫已經很不易了,他居然還想多要錢?一下子開口多要十萬貫?我們就是鑄錢也補不上窟窿啊!”
方重勇差點就把信直接摔地上了!
臉呢!踏馬李隆基還要不要臉!狗x的!
方重勇忍不住都要爆粗口了!他為了搞錢,那真是絞盡腦汁了,結果皇帝一開口就是十萬
嗬嗬,別說十萬貫了,方重勇連十貫都不想多給!
忽然,他想起李隆基似乎是一位堂而皇之霸占了兒媳,風一樣的男
呃,既然是這樣,那沒事了,多要錢應該隻是基操而已,就這樣
方重勇的道德底線非常靈活,在刀架脖子的情況下,要多低的底線都可以考慮一
畢竟,在李隆基眼裏,所有的臣子都是飛鷹走找走狗多要點錢怎麽了?有什麽問題麽?
走狗還敢不聽話?
“使君,聖人需要更多財帛,我現在已經捉襟見肘了,你為什麽還喜笑顏開呢?”
方重勇很是無語的問
“嘿,這你就不懂了聖人開了這個口,就意味著我們在夔州做的事情,他不介意,甚至還很欣賞!要是把這件事辦妥了,那後麵升遷的事情,不就是明擺著了麽?
當然了,本官以後升官了,你要考科舉,那不也輕而易舉麽?”
鄭叔清一臉得意說這件事可謂是絕處逢生,當初那三十萬貫,對他來說簡直是泰山壓頂一般!沒想到短短十幾天,就完全將局麵扭轉了過來,如今那些“抵押金”外加船商送來的“捐贈”,已經超過十萬
這在從前,是難以想象
“使君大人,您還高興得太早了,暴風驟雨,正在醞釀之中,要早做防備才是”
方重勇無奈歎息道,這位刺史大人真的很有樂觀主義情
打牌的時候,先贏的是紙,後贏的才是半場開香檳的教訓,早就不是什麽江湖傳說
“防備?防備什麽?本官之前一直擔心天子的態度,如今確認了天子的態度,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鄭叔清大包大攬的說李隆基這個人,越是群臣反對,他越是會堅
“使君大人,難道您不覺得,我們擋了很多人的財路麽?”
方重勇無可奈何的問道,他怕自己再不說,真要出大
“能出什麽事?”
鄭叔清疑惑問道,並沒有怎麽放在心
“蜀地沒什麽山匪水匪,但也不是沒有亡命之徒我是說假如啊,假如說有一支水匪,趁著我們不備,一家一家的將沿岸的船塢全部燒毀,使君說要怎麽辦?”
怎麽辦?
鄭叔清還真沒想過,城裏常備的,隻有五十個團結兵啊!沿岸船塢又不是全在夔州府城旁邊,隻有千日做賊的,哪裏有千日防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