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純潔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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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王大婚,整個長安城都普天同慶。李隆基下令大酺三日,由官府提供麵點、酒水等,隸屬於太常寺的太樂署和鼓吹署,負責婚禮慶典的奏樂。
    太樂署既是音樂學院,也是國家的禦用演出團體。當遇到重要的祭祀場合之時,太樂署的雅樂一定要現身,配合禮製,進行表演。同時還要代表國家形象,給那些前來朝拜大唐天子的外藩客人,進行國家級別的雅樂表演。
    一句話:這次雖然是二婚,但基哥對壽王那是真的好!熱熱鬧鬧的大辦!
    能用上的排場都給用上了。
    這次大酺雖然因為經費不足,沒有造“花燈塔”。但壽王府周邊的煙花卻管夠,王府內外張燈結彩好不熱鬧。說實話,壽王李琩當年與楊玉環結婚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大的排場!
    不過這一次,李隆基並未如從前那樣出席壽王的婚禮,整個婚禮流程,由嶽父韋昭訓主持。
    嶽父不來不行,因為他女兒現在……才九歲!還根本不知道婚禮的意義!
    這是一樁地地道道的政治婚姻,新娘子甚至此刻都不在府裏,整個熱鬧盛大的婚禮,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它隻是向外人宣誓:壽王已經再婚,和前任王妃楊玉環的故事,已經畫上句號。
    韋昭訓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對於這件事,長安城內權貴圈子裏的人,洞若觀火的不在少數。
    在表麵的恩寵之下,聖人對壽王,其實帶著深深的嫌棄,沒有一點作為父親的慈愛。為了占有前任壽王妃楊玉環,聖人已經是急不可耐的給壽王安排一個新王妃,並且讓他在未來幾年內“守活寡”!
    為此,聖人的胞妹玉真公主,都氣得遠走濟源王屋山靈都觀“修道”去了!但絲毫沒有改變聖人的初衷!
    李隆基為了掩人耳目,邀請已經是“道士”身份的楊玉環到興慶宮內“做法事”,並且為她新建了一棟樓。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帝扒灰扒到這個份上,不說後無來者,起碼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但是韋昭訓知道自己什麽也做不了,雖然他心中也有火氣。
    京兆韋氏一族,在唐代就是最煊赫的王妃皇後家族,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每一個韋氏子弟,都背負著這樣的家庭背景。從中受益,又或者被牽連受苦,規則從一出生就已然確定,無人可以逃避。
    遠的不提,近的便有忠王李亨娶韋氏女為王妃。韋氏一族無法違抗李隆基的命令,這樁婚事,其實也是半年前就定下的,但是完婚日期,卻又提前了好幾年!
    當初李隆基隻是派高力士,去韋昭訓府上打了個招呼,讓他推掉其他人的提親,說韋府三女韋氏已經是預定的壽王妃,幾年後就會舉辦婚禮。
    韋昭訓雖然知道壽王不會有什麽前途,但想想結婚那也是好幾年後的事情,沒必要為了暫時還未發生的事情就觸怒聖人,便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所謂的“幾年”,居然就是半年!連一年都不到!
    長安那位聖人的吃相也太難看了點!幾乎是急不可耐,完全不在乎天下人怎麽看了!
    韋昭訓猜測,或許當初李隆基看上楊玉環,也不過是想“玩玩而已”,嚐嚐鮮後便棄之如敝履。這跟太宗當年羞辱李元吉之妻異曲同工。
    不過太宗對弟媳玩一玩就膩煩了,根本不待見那個女人。
    但李隆基明顯不是這樣,他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迷戀楊玉環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以至於明顯將自己的計劃提前,而不顧世人非議!
    此時此刻,長安城熙熙攘攘,壽王府外熱熱鬧鬧,壽王府裏麵卻是冷冷清清。賓客們散去後,壽王李琩坐在空空蕩蕩的王府大堂內,身邊的奴仆已經退下,隻留下嶽父韋昭訓一人在這裏。
    《禮記·昏義》曰:“父親醮子,而命之迎,男先於女也。子承命以迎,主人筵幾於廟,而拜迎於門外,婿執鴈入,揖讓升堂,再拜奠鴈,蓋親受之於父母也。降出,禦婦車,而婿授綏,禦輪三周,先俟於門外。婦至,婿揖婦以入,共牢而食,合巹而酳,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
    意思是新娘到了新郎家後,父母以下的人都要從小門出去,再從大門回來,其意是要踏新娘的足跡。
    新娘進門後,先拜豬枳和爐灶,再拜天神地詆、列祖列宗,然後夫妻交拜。
    而在唐代,新婦不僅要拜公婆和丈夫的尊長,而且還要拜觀禮的賓客,稱為“拜客”。
    總之,婚禮當中新娘子的戲份還挺足的,從開場忙到洞房。
    隻是壽王的婚禮為了避免丟人,將這個過程全部都省略了。一個九歲女孩去做類似的事情,表麵上丟人的是壽王和韋昭訓,實際上顏麵掃地的是李隆基。
    前任壽王妃楊玉環被搶,新任壽王妃韋氏還是個孩童,這已經讓壽王李琩的精神處於崩潰邊緣,所以參加婚禮的賓客們也很自覺,不想為難他,喝完一杯水酒後便留下禮單,一言不發的離開。
    他們既不想嘲笑或憐憫壽王,也不願議論聖人,惹禍上身。
    “嶽父今日辛苦,也請回吧。”
    一身緋紅色禮服的李琩拱手行禮道,麵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麽。
    唐代婚禮服飾,是男服緋紅,女服青綠,所謂紅男綠女也。男性的緋紅服飾,也有喻義期盼新郎為高官,其實這也是受了科舉製的影響,而從隋代婚服演變過來的。
    乃是民間婚俗的變化,影響上層貴族的典型例子。
    “你還年輕,日子還長,不要自暴自棄。”
    韋昭訓拍了拍李琩的肩膀說道,說完轉身便走。
    被皇帝搶走老婆的不是他,韋昭訓無言以對,誰也安慰不了壽王。
    嶽父離開後,李琩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空蕩蕩王府大堂,桌案上完全沒有被人碰過的美味佳肴,府外傳來的絲竹鑼鼓之聲,就好像嘲諷他這個無能的皇子一樣。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李琩大吼三聲,直接伸手要將堆滿了精美飯食的桌案掀翻。沒想到,桌案太沉,他竟然搬不動!
    他頹喪的坐到地上,無奈捶打著地麵,渾身的氣力都被抽幹。
    “我真是個廢物啊!”
    ……
    壽王大婚,普天同慶。
    得李隆基詔令,全國各地官署全部放假一天!
    雖然河西邊鎮不存在“放假”這種說法,吐蕃人來了,當官的人,哪怕在睡覺也得爬起來聽命。但壽王大婚,不,再婚的消息,還是以公文和邸報的形式送到了河西節度府。
    最終方重勇也看到了這份邸報。
    裏麵的內容非常豐富。
    比如說基哥在長安郊外參加秋收慶典,行九推禮啊;什麽壽王大婚,王妃乃是韋昭訓三女,長安大酺啊;甚至連河西節度府派兵攻占吐蕃新城的事情都有。
    還有什麽朝廷在長安郊外廣運潭修運河啊;某日京僚行大射禮於安福樓南啊之類的,在方重勇看來毫無營養的廢話消息。
    有點類似前世的報紙,但基本上說的都是政務相關的事情;更確切的說是跟皇帝關係很近的事情!明擺著是基哥的喉舌,報喜不報憂。
    聯想起壽王的事情,方重勇腦子裏出現一個奇怪的畫麵。
    壽王李琩在洞房的時候,床上雖然是嬌滴滴又年輕得不像話的韋氏,但他行房的時候,嘴裏喊著的卻是“環環”而不是“韋娘”。
    而在華清宮的浴池裏,楊玉環嘴裏喊著的卻不是壽王,而是“三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嘖嘖,這畫麵真是美得不敢看啊。
    方重勇手裏拿著邸報,一臉賤笑。
    所謂喜劇,便是發生別人身上的悲劇吧。人與人的感情無法共鳴,亦是無法感同身受。世上急公好義的人畢竟是少數,更多的則是旁邊圍觀的吃瓜群眾。
    不在乎你出不出事,他們隻想看熱鬧,越精彩越好!
    “你在想什麽奇怪的事情?”
    阿娜耶看到方重勇臉上露出壞笑,一臉疑惑的打斷他問道。
    “並沒有什麽奇怪的。”
    方重勇將邸報放下,伸了個懶腰說道。
    “伱不去給你父親幫忙,怎麽跑我這裏了?”
    方重勇好奇問道,他的居所雖然離醫館不遠,但畢竟不是住在醫館裏啊。
    方大福他們都在白亭軍的駐地,沒有回涼州城來。現在服侍方重勇起居的,都是白亭軍的士卒,辦事毛糙得很,所以每天都是阿娜耶來給他送飯。
    順便來給這位“小官老爺”按摩手腕和胳膊。
    這位長安來的州府參軍,給軍中丘八代寫信寫上癮了,每天都要寫一百封信才會停手。
    隻是現在還沒到飯點,不是阿娜耶該來的時候。
    “河西節度使崔希逸被免職了……”
    阿娜耶小聲說道。
    方重勇麵不改色,微微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已經得知此事。”
    李醫官畢竟是官府的人,知道河西節度使換人並不稀奇,阿娜耶知道這事也很正常。事實上,方重勇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得知此事,崔希逸的離職是大勢所趨,誰來也不好使。
    畢竟,崔希逸是因為“背盟”問題替基哥背鍋,官府的人都很同情他,但也無可避免的,讓他在河西民間的名聲卻很差。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奮鬥就會有犧牲。官員替皇帝背鍋也不是一天兩天,一次兩次了。
    “新來的那個節度使叫蕭炅,這個人好討厭!”
    阿娜耶氣得跺腳。
    方重勇一愣,隨即難以置信一般反問道:“他不至於說對一個女孩出手吧……”
    “你想哪裏去了!他是在找我父親問藥……你想讓我父親配的那種藥!”
    阿娜耶壓低聲音提醒道。
    “哦哦,我說呢,想來蕭炅也不至於如此低級趣味啊。”
    方重勇打量著阿娜耶那平板一樣的身材說道。
    “跟你說正經事呢?要是藥方被蕭炅搶走,我們前後不就白忙活了麽?”
    阿娜耶怕方重勇搞不懂狀況,急得都要哭了。
    “來得好啊,就怕他不來。”
    方重勇嘿嘿笑道。
    聽到這話阿娜耶一愣,她那有限的小腦瓜,很難想象方重勇這樣的奸猾小子在想什麽。
    “走,一起去拜會一下這位新任的河西節度使。”
    方重勇起身便要走。
    阿娜耶卻拉著他的袖子不讓走。
    “你將來帶我去長安學醫,是不是真的啊,不會把我賣到哪個權貴家裏學跳舞吧?”
    阿娜耶一臉哀怨問道。
    就憑你是信安王的私生女,我也不能這麽做啊!你不怕丟人,信安王家裏還怕丟人呢!
    方重勇心中歎息,卻是麵無表情的鄭重點頭說道:“放心,我還不至於騙一個半大孩子。”
    “你自己不就是個半大孩子麽?”
    聽到對方的話,阿娜耶整個人都不好了。
    方重勇卻是懶得理她,心裏盤算著蕭炅的事情。
    崔希逸為人正派,很多事情方重勇都不知道要怎麽去跟他商議。但是蕭炅就不同了,聽說這個人辦事手腕很“靈活”。這種小人藏雞雞的,最好打交道了。
    無非是趨利避害四個字而已。掌控了這四個字,就掌控了他們的命門!
    二人來到醫館,一進藥房就看到蕭炅在這裏四處查看,似乎是想尋找什麽。而李醫官則是坐在輪椅上,跟在蕭炅身後一言不發。
    “這些藥材,好像都很普通啊。聖人希望的藥,是可以立竿見影的那種。”
    蕭炅慢悠悠的說道。
    “回節帥,那種藥,一般都很損耗元氣,特別是一些西域來的藥,不可進獻給聖人啊!”
    李醫官實話實說道。
    “本節帥當然知道那些藥不行,所以才來找你啊。”
    蕭炅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是什麽風把蕭節帥吹來了呢?”
    方重勇走上前去,對著蕭炅拱手行了一禮說道。
    對於方重勇的身份,蕭炅知之甚詳。他連忙上前客套還禮,看了看方重勇身邊的阿娜耶,似乎明白了什麽。
    “方參軍之父乃是天子近臣,有些話可以給方參軍說說,卻是不太方便讓外人知曉。”
    蕭炅很是露骨的暗示道。
    李醫官隨即帶著阿娜耶退下,這裏便隻剩下蕭炅與方重勇二人而已。
    “本節帥有節度使之官銜,卻不領赤水軍使,方參軍可知為何?”
    見外人都離開了,蕭炅不動聲色問道。
    “蕭節帥恐怕為聖人尋藥是首要任務,河西軍務反倒是其次。赤水軍使向來有主持涼州軍務的權力,有沒有節帥居中調度,區別不大。”
    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
    蕭炅一愣,隨即苦笑道:“右相說你是長安神童,有別於常人。如今看來,恐怕還是低估你了。沒錯,某來當河西做官是其一,更重要是幫聖人找一下西域那邊有沒有什麽神奇的藥方。”
    沒錯,他來河西,就是來幫李隆基尋找“藥方”的。具體是什麽藥方,那自然是可以天天吃,保健又xx的好藥啊!
    河西走廊近水樓台先得月,大唐很多先進技術,都是通過西域那邊傳過來之後再發揚光大的。基哥的思路不僅不奇怪,反而很符合這個時代的思維模式。
    太醫署裏什麽名貴藥方沒有,難道基哥會稀罕那種“夜禦十女”的虎狼之藥麽?人生苦短,怎麽能吃讓自己短命的藥呢!
    要知道,李隆基如今已經五十有三,還有兩個月壽辰,到時候就是五十四歲了!
    這年頭普通人家的老人能活到五十歲都算幸運的,李隆基已經五十四歲,這身體還能怎麽折騰?
    至於下一任河西節度使的職務,朝廷現在還在爭論當中,沒有定下來。
    李隆基屬意王忠嗣,就近提拔熟悉情況,而李林甫則希望由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轉調河西。所以蕭炅就作為一個過渡期的人物,估計給基哥找到藥以後,就會離開河西。
    “這裏不是說事的地方,如果蕭節帥不介意,請在節度府書房詳談。某有重要的事情要稟告。”
    方重勇一臉神秘說道。
    “什麽事情?”
    蕭炅不見兔子不撒鷹,不想被方重勇牽著鼻子走。
    “事關聖人福祉的大事。”
    方重勇看著蕭炅,昂著頭,氣勢逼人!
    “嗯,如此也好。”
    肚子裏墨水不多的蕭炅,學識差崔希逸差了幾個段位,背景又差了鄭叔清幾個段位。終究還是在背景深厚又狡詐似鬼的方衙內麵前露了破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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