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士族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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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還沒開出個所以然來,就先被“幹掉”一個刺史!

    當元結堂而皇之坐到原本郭納所在的位置時,在場明眼人都知道,方重勇已經是在給自己的計劃布局了。

    還不知道這個計劃的具體內容是什麽,小到抵抗河北叛軍,大到裂土封王,都有可能。

    在座的幾個刺史,臉上的表情都很謹慎。

    或許十年後再來看,方重勇是何心思一目了然。隻是當前人卻是如在迷霧中看人,能不能洞悉時局,全看個人手段了。

    見場麵冷了下來,方重勇連忙命親兵給大堂內的一眾刺史和軍中親信上了當季的果盤,都是些時令瓜果。

    趁著這個當口,方重勇身後的封常清又站了出來,對他叉手行禮道“節帥,亳州富庶,且有四條大河可以漕運,位於汴州南麵大後方十分重要。

    而現在亳州卻無刺史,隻有司馬暫代,長此以往恐有不妥。還請節帥定奪。”

    封常清把話說完,整個大堂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刺史任免權,是節度使手中一項巨大的權力。開元時期便是如此,“采訪使”便是做這個事情的。自從采訪使、節度使、營田使等職務三位一體到一個人身上以後,就是開元天寶十節度的終極形態了。

    采訪使說哪個地方的刺史要換,能力不行,打個報告回長安,通常吏部就會批複下來,換人去此地赴任。當然了,其中還有一係列複雜官場博弈。

    可是當河北的皇甫惟明舉起反叛大旗後,這一套運轉順暢的規則,就出現了被人卡bug的缺陷。

    擁兵自重的節度使,可以用武力鉗製采訪使,甚至他本人就是采訪使!那麽節度使就有了向“朝廷”打小報告的能力,“推薦”換掉某個刺史,換上另外一個人,並且因為有武力支持,可以先斬後奏,驅趕自己看不順眼的刺史。

    而朝廷權威,已經遠不如當初,沒有跟節度使討價還價的實力。沒有節度使的配合,刺史到了當地也無法將衙門運轉起來。

    於是,節度使便近乎於有了任免地方主官的權力。

    但是對於亳州刺史突然暴斃這樣的突發事件,那還是得看節度使和朝廷誰反應比較快。

    權力不可能存在真空,亳州出現空缺官位,方重勇不去占領,朝廷就會派人去占領!

    封常清之言,說的正是這個。

    “諸位,你們以為如何?”

    方重勇環顧眾人詢問道,這個問題有些耐人尋味。

    這是在朝廷還“健在”的情況下。

    可是,如今朝廷雖然還在,但顯然已經是得了重病,無法壓製地方了。

    這次刺史現在支持與反對,那就不僅僅是橡皮圖章了。

    “節帥,亳州非同小可。一旦有變,整個河南防線有崩塌的危險。下官建議在軍中選一個文武兼備之人擔任亳州刺史,確保糧道,編練士卒,以達成練兵給糧之效。”

    新任汴州刺史的元結,連忙對方重勇建議道。有意無意,還看了坐在末座的閻伯鈞一眼。

    閻伯鈞連忙起身行禮道。

    閻伯鈞是蕭穎士的關門弟子,關係十分親密。

    而蕭穎士被貶官,投閑置散,是因為他嘴賤,被李林甫招攬後不屑於與之為伍,私下裏吐槽李林甫不是東西,還寫了篇《伐櫻桃樹賦》文章,以物喻人,陰陽嘲諷。

    結果反手就被當時權勢如日中天的右相李林甫,給貶出了京城,李林甫遇刺後才回京。

    別說李林甫本身就不是什麽心胸寬廣的人,哪怕他根本不在乎別人噴他,為了維護權威,肯定也得把蕭穎士給辦了!梁子越結越深。

    剛好,元結是科舉中被李林甫提拔的士子,能在河北當刺史還是後者給他鋪路的,視李林甫為恩主。

    蕭穎士也不是什麽手眼通天之人,可以把元結拉到自己這邊。

    元結的所作所為,都是“官場人設”,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說明他是吃水不忘挖井,講究身份立場的人。

    而不是他真的對死去的李林甫都忠心耿耿。

    所以現在元結見不得閻伯鈞好,視其為政敵,後者也是類似立場。

    這不是私仇的問題,而是人在官場便身不由己。

    元結政治手腕一直都很成熟,不經意就擺了閻伯鈞一道。

    “嗯,閻司馬你人在亳州,想來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本節帥現在就洗耳恭聽咯。”

    方重勇麵帶微笑,對閻伯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從語氣和表情看不出喜怒來。軍中將領出任地方刺史,其實也未必是好的選擇。所以方重勇要如何決斷,還在兩可之間。

    當然了,以現在的情況看,基本上就是方重勇想讓誰上,誰就能上,不存在權力渠道受阻的情況。

    “節帥,您麾下猛將上了戰場,當然是無往不利,銳不可當。但是刺史多半要涉及案牘,紛繁複雜,這些事情他們就未必能勝任了。

    下官建議,還是要在亳州府衙內找一個熟悉地方民情的人,暫時做一段時間,以觀後效為好!”

    閻伯鈞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對方重勇解釋道。

    “如果亳州不能為抗擊河北賊軍出力,那麽哪怕這地方再好,這地方的官員再好,也是無濟於事啊!”

    方重勇長歎一聲,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在場眾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方重勇話裏有話,暗藏不滿之意。

    閻伯鈞訕訕坐下,知道自己這回是當了小醜,也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這樣吧,某已經在開封城內的萬花樓包場,今夜不醉不歸,到時候邊喝邊聊。

    現在本節帥可要去巡查運河咯,諸位且自便吧。”

    說完,方重勇起身便走,大堂內的銀槍孝節軍眾將都跟著他魚貫而出。

    留下的幾個刺史都麵麵相覷,各自寒暄了一番便都離開了。

    唯有站如嘍囉的劉長卿,眼睛盯著閻伯鈞不放,似有深意。

    閻伯鈞也感受到這道目光,於是有些疑惑的問道“劉明府有事麽?”

    他並不是認識劉長卿,但卻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敵意。

    “季蘭子,確實是一個妙人。”

    劉長卿慢悠悠的對閻伯鈞,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隨即轉身便走。

    不得不說,閻伯鈞這小白臉確實比自己長得帥,長得高,也更有風度。

    難怪李季蘭對他念念不忘。

    劉長卿故意惡心了閻伯鈞一把,心中出了口惡氣。

    他大步走出府衙,一股說不出的煩悶湧了上來,讓他想找個揍一頓出氣。

    劉長卿發現他現在麵臨的狀況有點不妙。

    ……

    在開封城外的運河邊轉了又轉,好好的冷靜了一番,劉長卿總算回過味來了。

    方重勇不將汴州刺史的職務交給自己,其實原因隻有一個他這個文人,賣身賣得還不夠徹底,不能被方重勇當做是自己人!

    但很顯然,元結明擺著就是方重勇棋子,二人很可能已經相識多年了。

    跟元結爭,肯定沒辦法爭得過。汴州刺史之爭塵埃落定,隻能再尋其他機會。

    也是存著“不玩白不玩”的心思。

    既然不用娶回家,那就無所謂了,怎麽快活怎麽來就行。

    事實上,玩過李季蘭的男人很多,個個都很有才華,也個個都沒想娶她過門。

    這種事情都是講究你情我願。

    比如釋皎然、陸羽等人,雖然李季蘭恨不得往他們懷裏鑽,但他們並不想占女人便宜,所以也不屑做褻玩之事,一直都保持著友人關係。

    劉長卿認為,方重勇肯定不缺女人,但是能作詩的“文化人”美女,那定然是別有一番風味,相信他很難抵擋李季蘭的魅力。

    哪個男人,不想換個別的口味嚐嚐鮮呢?

    推己及人,劉長卿認為這件事有點搞頭!

    送女求官,令人不齒。可是,給上司介紹一個美女,那就不關他的事了吧?

    劉長卿想起李季蘭時不時就在自己麵前提起閻伯鈞的好,就覺得用這個女人換一個刺史的官職,簡直血賺!

    他醞釀好了情緒後,回到了驛館。卻發現李季蘭的房門外麵上了鎖,裏麵似乎沒有人。然後劉長卿找到陸羽,看到陸羽正一邊煮茶,一邊做記錄,似乎是在記錄煮茶過程和火候控製的相關事項。

    “劉兄今日如何?是不是那方節帥點兵點將點到你後,提拔你為汴州刺史啦?”

    陸羽頭也詢問道,語氣中帶著揶揄之意。

    劉長卿一屁股坐到軟墊上,整理了一下衣袍無奈歎息道“他任命元結為汴州刺史,某啥也沒撈到。”

    “噢,那就難怪了。元結在河北可是露了一把臉的,在賊軍那邊都掛了名號,要取他的項上人頭。

    汴州刺史非同小可,讓元結擔任,也是意料之中了。”

    陸羽一邊說一邊煮茶,很快將一個小茶碗遞給劉長卿。

    “唉,是啊。”

    劉長卿無奈點頭哀歎,喝了一口茶,隻覺得滿嘴苦澀味道。

    “好苦!”

    他將茶碗放下,然後疑惑問道“季蘭子呢?”

    聽到季蘭子三個字,陸羽本來穩當的手微微一抖,隨即強笑道“她出去了,晚上的宴會就不參加了,某陪劉兄去萬花樓便是。”

    剛說完,陸羽就發現自己說漏嘴了。

    看到對方麵色很快陰沉了下來,陸羽知道劉長卿這個人脾氣有點倔,官癮也比較大,於是安慰他道“什麽都別問了,晚上某與你同去萬花樓便是。”

    然而,此刻劉長卿的心情不是憤怒,而是萬念俱灰!

    李季蘭不在,他還怎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說對方投懷送抱,好好陪方重勇玩幾天,把對方哄好點呢?

    “完了完了,仕途全完了!”

    劉長卿忍不住一陣陣長籲短歎,雙手抱頭極為痛苦。

    陸羽放下手中的木勺,走過來一臉關切問道“是出了什麽事?”

    聽到這話,劉長卿便將今日在府衙大堂發生的事情,有選擇性的說了。

    “文房是想讓季蘭子為你求官?”

    陸羽沉吟片刻詢問道。

    這種事情,李季蘭以前做過麽?不好說。

    但做過的可能性極大,至少在外人眼中,她做過很多次!

    因為陸羽作為李季蘭的朋友,也僅僅是聽說對方從十幾歲開始,就以“道姑”身份出席權貴之家的家宴,每次都是“以文會友”,也留下了不少詩篇。

    這既是文人層麵的交流,那自然也是官場層麵的利益捆綁,二者融合在一起,難以區分。詩詞之道,本就是大唐官場上聯絡感情的潤滑劑之一。

    文人常常是文官,文官幾乎是文人,這在唐代也不是什麽秘密,都擺在明處了。

    而表麵上是切磋詩文,實際上是**纏綿;或者說寫詩寫到情濃,就順勢滾到了床上,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這種交際可以很純粹,大家隻談文學;也可以很複雜,充滿利益與肉欲的交易。

    李季蘭如何,陸羽是不敢妄自揣測的,但她擺脫不了那種嫌疑。

    陸羽更是知道,李季蘭絕不會因為要得到財帛就陪男人睡覺,但她的腰帶鬆鬆垮垮,戀愛腦的不管不顧,也是文人圈子裏的公開秘密。

    “某以為,這樣做不是太好。以文房之才,不應該執著於此。”

    陸羽耐著性子勸說道。

    “某等不下去了啊。”

    劉長卿緊緊握住拳頭,眼裏充滿了不甘。

    陸羽還想說什麽,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乖乖閉嘴。

    其實,李季蘭現在就在這座驛館裏麵,說不定就在那個男人的床上。

    陸羽決定還是不要將其告知劉長卿比較好。免得這三人尷尬碰麵,搞不好要出人命!

    ……

    多年未見,再見如故。

    閻伯鈞躺在床上,輕輕撫摸著李季蘭光滑的背脊。

    世人皆以為當初他是靠著自己的才華,才當上了亳州司馬。

    隻有閻伯鈞自己知道,他是靠著老師蕭穎士,以及兄長在朝中的關係,才攀上了一門權貴的親事,娶了博陵崔氏崔渙的女兒。

    崔氏這一支,在亳州頗有勢力,內外操作,才讓他勉強當上了亳州司馬。

    他嶽父本是禮部郎中,前途無量。但河北皇甫惟明起兵後,朝廷中樞明擺著就對地方軍政民政說不上話了。

    這次在驛館偶遇,閻伯鈞就動了心思。

    “季蘭?”

    “嗯?”

    李季蘭答應了一聲,身子軟得跟泥一樣。不得不說,身體素質欠缺的劉長卿,就是要比閻伯鈞差了很多,顏值也差了不少。

    剛剛兩人在床上魚水之歡,李季蘭發現她喜歡的終究還是閻伯鈞。

    “我現在遇到很大一個麻煩,一定要解決了,才能繼續跟你在一起。不知道,季蘭能不能幫我一下呢?

    隻有伱可以幫我了。”

    閻伯鈞咬住李季蘭的耳朵低聲詢問道。

    “閻郎快說嘛,隻要是你想要的,能給妾身都會給你的。”

    李季蘭戀愛腦上頭,一邊吻著閻伯鈞的臉,一邊呻吟呢喃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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