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城管祖師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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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3章 城管祖師爺(2)

    隔日,丙子(20)。

    福建閩清縣縣令徐壽改宣義郎,以壽在閩清,善撫百姓,能安商賈故。

    這是從選人,直接跳進了京官。

    而且跳了三級,直接就是從八品的宣義郎。

    自然,這隻能是蔡確保舉的結果。

    龍圖閣直學士、通議大夫、知應天府王益柔卒。

    殿前司馬步軍都承旨上書言:奉聖旨,拍試陝西、河東等路集教保甲並營田弓箭手都教頭等馬步射事藝,今已揀選得馬步射等俱佳者一十八人,乞依故事,許入京並至君前呈試。

    詔:從之。

    這是向太後爭取來的。

    也是趙煦插手基層軍事人事的開端。

    在大宋,皇帝之所以能在士大夫話語權空前高漲的現在,依舊可以聖心獨斷。

    靠的就是,皇帝本人完全壟斷和把持了文武官員的上升通道。

    礙止法下,一切文武官員的磨勘,都有天花板。

    文臣選人改京官,京官轉朝官,朝官升待製,待製拜宰執。

    都需要皇帝特旨!

    武臣也是一樣。

    小使臣改大使臣,大使臣拜遙郡,遙郡轉橫行,橫行拜正任。

    都是皇帝親除,人臣不能幹涉。

    而且,相較於文臣,在武臣方麵,大宋皇帝的遴選更加細致。

    很多不入品,但已經展現出一定特長,有著名將胚子的武將,都可能在其改小使臣之前,就有機會,被引薦到禦前,得到皇帝的親自接見。

    這就是呈試。

    天下州郡的優秀武臣,甚至是保甲戶、弓箭手這樣的預備役軍隊裏的教頭、指揮。

    都有機會,通過戰爭、校閱等途徑,被有司選中,從而來到汴京,到禦前展示技藝。

    一旦表現的好,入了皇帝之眼,那就從此可以火箭式提拔了。

    而且,因為武藝這種事情,特別是騎射。

    會就是會,行就是行,騙不得人。

    所以,呈試中發現人才的概率很大。

    曆代以來,都有名將,從中被簡拔出來。

    自然,曆代以來,都很重視呈試。

    每有呈試,無論皇帝多麽忙,都必然親臨,親試。

    以選中人才,從基層開始培養。

    現在的殿帥燕達,就是從呈試中被發掘出來的代表。

    本來,趙煦是不可能這麽快就可以親臨呈試的。

    慶壽宮那邊,一直找著各種借口,拖延著這個事情。

    但現在,向太後不想拖下去。

    於是,借著殿前司的上書,這個事情被敲定了下來。

    日子也選好了。

    六月丁酉(十一)。

    屆時,河東、陝西等路,選拔出來的十八名步射騎術都精湛的低級武臣,將在趙煦麵前,表演步戰、射術、騎術。

    老實說,趙煦覺得,這個呈試的表演性質遠大於實戰。

    在他的記憶裏,就是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好多東西,都是實戰裏不可能使用的。

    但現在,就連武舉比的也是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也就汴京武學裏,能有些係統性的軍事理論教育。

    就這,還是多虧了已故的宰相曾公亮——這位宰相,曾在仁廟時期主持編修了《武經總要》,並在其擔任宰相時,將其作為武學的必讀書目。

    所以,勉勉強強,捏著鼻子也隻能認了。

    等到明年,找機會擴大武學規模,將之改成近現代的軍校模式,才能真正的批量教育、培養和選拔軍官。

    至於現在?湊合著吧,先把爪子伸進軍隊,在陝西、河東擁有第一批親信再說。

    趙煦正想著,殿外傳來了郭忠孝的聲音。

    “官家,駕部員外郎臣種民,已至內東門下,乞陛見。”

    趙煦點點頭,隨口道:“帶他至紫宸殿,朕隨後便來。”

    “諾。”

    ……

    巳時剛到,賈種民就在通見司的官員的引薦下,到了內東門下的小殿候見。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父祖嘴裏的神聖之地。

    這裏是大臣入宮候命之地。

    同時,也是天子宣麻拜相之所。

    但,小殿看著卻很簡單。

    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小院子罷了,院子裏種著幾顆柏樹,鬱鬱蔥蔥。

    此時,正值盛夏,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

    賈種民坐在一條小木墩上,想起了先帝時的一個典故。

    熙寧時的殿帥宋守約,值守禁中的時候,每到夏天,便會組織禁軍,在宮中到處抓知了。

    但凡有人負責的地方的知了,沒有抓幹淨,讓這位殿帥聽到了知了的叫聲。

    那麽這個人肯定會被重責——通常是皮膚開花。

    先帝聽說了之後,就特意找宋守約問——卿,何故如此苛責將士?

    宋守約回答:軍中以號令為先,臣承平總兵殿壁,無所信其號令,故寓以捕蟬爾,蟬鳴固難禁,而臣能使其必去,若陛下誤令守一障,臣庶幾或可使人。

    先帝大喜讚賞不絕。

    想著這個故事,賈種民就眯起了眼睛。

    都說當今官家,孝篤先帝。

    那他肯定也喜歡類似宋守約這樣的人。

    所以,是可以在禦前,學一學宋守約?

    他正想著,殿前一個穿著紫袍的武臣,就出現在了他麵前。

    “通見!”賈種民立刻起身行禮。

    來人,正是執掌通見司的閤門通事舍人兼知通見司公事郭忠孝。

    同時也是賈種民家的世交了。

    郭忠孝頷首,對賈種民道:“官家有旨意,命駕部員外郎賈種民至紫宸殿候見。”

    賈種民立刻長身拜道:“臣領旨!”

    便跟上郭忠孝,亦步亦趨的通過那道神聖的內東門,進入禁中。

    第一次步入禁中,賈種民有些激動。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郭忠孝身邊,低聲問著:“立之兄……”

    “嗯?”

    “官家因何命我陛見?”

    郭忠孝笑了,這種事情他怎麽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的。

    賈種民也醒悟過來,連忙謝罪:“一時糊塗,還請立之兄見諒……”

    “哼哼!”郭忠孝哼哧一聲:“賢弟仔細走路,宮中不可失了禮數!”

    “諾。”

    也就是這個家夥是官家今年第一次主動下詔召見的朝官。

    否則,就憑他剛剛莽撞的那句話,郭忠孝現在就可以中止他的入覲流程,回去上稟官家——駕部員外郎,宮中失儀,乞罰!

    賈種民立刻低下頭去,仔細看著地上的石板路。

    同時在心裏麵自己想了起來。

    但想來想去,他也沒有想到原因。

    因為他的名聲,從來就不好。

    陳仕儒案有他,烏台詩案也有他,陳安民還有他。

    此外,他和呂嘉問是好朋友。

    在呂嘉問被‘流放嶺南’、‘責貶邕州右江安撫使’後。

    朝堂上的禦史們就沒少敲打過他。

    讓他一直戰戰兢兢,感覺隨時可能被貶。

    甚至可能和呂嘉問一樣被明升暗降,丟去嶺南吃荔枝,甚至去崖州釣魚。

    雖然說,呂嘉問去了廣西後,曾寫信回來告訴他——賢弟啊,哥哥這裏,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要不,賢弟也來廣西溜達溜達?

    但賈種民不信!

    廣西那窮鄉僻壤,連荔枝恐怕都沒有幾串。

    除了瘴癘就是山路了。

    賈種民根本不信!

    而且,一般去了廣西,想回汴京就幾乎不可能了。

    但賈種民也開始給找後路了。

    一邊抱著李士良的大腿,通過借調,到了開封府,幫著李士良做了不少髒事。

    另一邊則積極主動的尋求外任。

    他打算去外地避避風頭。

    但誰知道,朝中的禦史不肯放過他。

    上個月,臨江軍出缺,他就想要運作運作,爭取外任臨江軍。

    臨江軍是好地方啊。

    旁邊就是撫州,有空可以去介甫相公的故居看看。

    當地氣候,溫暖濕潤,很適合養生。

    在臨江軍躲個幾年,說不定就可以風風光光回朝。

    誰成想,他剛剛開始運作,就聽到消息——監察禦史呂陶、右司諫蘇轍,都打算在他請求外任臨江軍的時候,彈劾他。

    尤其是蘇轍,很反感他在開封府幹的那些事情。

    所以已經給他列好了十條罪狀!

    這嚇得賈種民立刻停止了運作。

    惹不起,就躲起來。

    於是,這些日子,他連上街都很少了。

    卻不料,峰回路轉,官家忽然召見他。

    這讓賈種民激動的一宿沒睡,也擔心了一宿。

    主要是他不知道,官家為何召見他?

    是青眼看中了我的能力?知道我賈種民忠心耿耿?

    還是聽信了小(蘇)人(轍)讒言?

    忐忑中,賈種民就跟著郭忠孝,走到了紫宸殿前。

    “員外郎!”郭忠孝忽然道。

    賈種民抬起頭。

    “官家輕易不召見待製以下大臣。”郭忠孝輕聲說道:“一旦召見,必有大用。”

    賈種民咽了咽口水。

    確實!

    當今官家即位以來,召見過的待製以下臣子,十個指頭數的清楚。

    每一個被召見後,都被大用了。

    最典型的就是沈括了。

    沈括入京前,不過是個起複的臣子。

    可短短一年多,沈括就已經成為如今朝中,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如今寄祿官,已經從朝請大夫,升為中散大夫,距離他被貶前的中大夫隻差一級了。

    寄祿官一年兩遷,這樣的升官速度,在大宋是很罕見的情況。

    勳位也轉遷為上護軍,距離頂點的上柱國也隻差三級。

    爵位更進拜為渭州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北宋封爵皆有食邑,但這是虛的,榮譽性質,隻有食實封才能拿到錢。)

    乃妻張氏,誥命一年四遷,從縣君直接跳到了現在的太原郡夫人。

    他的兒子沈衝,十八歲都沒有,就已經被恩蔭為試銜知錄事參軍事。

    這是選人七階的第六階,從八品的寄祿官。

    隻要他願意的話,去吏部考一下出官試,考核合格就可以當官了。

    當然,大宋的出官試考核相對嚴格。

    特別是針對恩蔭出身的人,非常嚴格。

    要考刑名、錢穀、斷案,考核不合格吏部是不會注闕的。

    但不管怎麽說,這對沈家而言,都是天恩浩蕩了!

    因為,沈衝現在已經開始磨勘計算資序了。

    未來他若能考個進士,再通過出官試,那麽他的起點就比別人要高好多。

    可能同年還在選海折騰的時候,他就在考慮怎麽湊齊五張舉狀,去改京官了。

    羨慕的朝中無數大臣,滿地打滾,卻也不得不服氣。

    因為沈括身上還帶著一個先帝特別給少主磨礪後使用的大臣的標簽。

    人家父子的事情,外人就別摻和了。

    賈種民想起沈括的例子,心緒就滂湃起來。

    他不敢比沈括。

    但,既得聖眷,和沈括的妻兒比一比,應該沒問題吧?

    帶著這樣的心緒,賈種民被帶進了紫宸殿的便殿。

    他剛剛入殿,便見到了那上首的禦座上,已經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端坐其上了。

    賈種民立刻納頭就拜:“駕部員外郎、試開封府巡街大使臣種民,恭祝聖躬萬福。”

    隻聽那禦座上的官家道:“朕萬福。”聲音稚嫩,但很有溫度,和傳說中一樣,這位少年官家對大臣很有溫度,在這方麵頗類仁廟——前提是不能得罪他。

    否則,就會讓人發現他的另一麵——記死仇!

    徐國公張耆的後人,現在已經被這位官家,在官場上趕盡殺絕了。

    駙馬都尉王詵的家人,現在都不敢在祠堂裏,擺王詵的牌位了。

    隻有公主的繼子才敢在家裏祭祀自己的嗣父,但也不敢明確的寫王詵的名字,隻能寫個:先父、皇宋故駙馬都尉。

    而且,還得把這個牌位放在公主神主牌下麵。

    由此可見,王家是被整怕了!都整出心理陰影來了!

    於是,恩威並施,以賈種民所知,如今在勳貴外戚圈子裏,已經沒有人敢輕視他了。

    像高家、向家、楊家、劉家這些頂尖的權貴家族,則已經盡數成了這位少主的擁泵,日夜都在傳頌他的賢名——這些人家,都跟著官家發了財。

    也就是文臣群體裏,還有些人,看不清形勢,還以為傳說是吹出來的。

    或者單純的頭鐵,喜歡用自己的官職,去試一試官家的耐心。

    這很正常——大宋文官們,就這個德行。

    但賈種民,就沒有這個膽子了。

    所以他趴在地板上,表現的無比順從。

    便隻聽著官家悠悠說道:“朕想見賈卿很久了。”

    “嗯?”賈種民咽了咽口水。

    “去歲堤岸司撲買一事,卿做得很好!”

    “為封樁庫,創收百萬貫!”

    “兩宮慈聖,都和朕誇過愛卿呢!”

    去年,堤岸司撲買,就是賈種民主持。

    賈種民靠著呂嘉問的顧問,將堤岸司值錢的那些堆垛場,都進行了提價。

    果然,每一個都賣了出去。

    於是,得到了超過一百萬貫的錢帛。

    比起之前預計的收入,多了二三十萬貫!

    趙煦當時就特意在兩宮麵前表揚過了賈種民,還下詔褒揚過,給賈種民減了兩年磨勘。

    賈種民聽著,卻是感激不已,拜道:“臣微末之功,陛下竟記得?”

    “為天下社稷建功之人,朕都記得,不會忘記!”趙煦笑著道。

    “就比如愛卿,如今在開封府,協助開封府,清理侵街,疏導交通,朕也一直在關注!”

    這就讓賈種民激動了起來。

    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沒辦法!

    高高在上的皇權素來傲慢的很。

    你爆肝你努力工作,皇帝就會記住你,甚至獎賞你?

    做夢吧!

    在大宋真相是——絕大部分大臣,無論是努力爆肝,還是躺平摸魚。

    趙官家都不在乎!

    像趙煦這樣,會用心記住那些努力工作的人,會把這些人的名字記到自己禦前的屏風上,會在接見的時候提一嘴他們的政績的皇帝。

    實在是太少了。

    不止在大宋很少見。

    便是曆朝曆代都很少見!

    隻能說,這萬惡的封建社會,給趙煦創造了一片從未被人開發過的韭菜田。

    嘴巴子動動,說幾句好話,兌現正常的獎賞。

    就足夠讓大批大批的人,哭著喊著,給他賣命,為他衝鋒了。

    現代的那些資本家,若在趙煦的位置上,怕是會笑的淚流滿麵。

    肯定會使勁pua,瘋狂壓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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