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大和尚的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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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外交,定下大宋與大理、交趾的方針戰略後。
    趙煦就開始當起甩手掌櫃,把事情全部委托給刑恕負責談判。
    他自己則將精力用到了對大和尚們的處置上。
    元祐元年七月壬午(27),手詔蔡京:朕聞唐慧能大師作揭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佛性常清靜,何處惹塵埃!
    奈何今之僧人,多不修持戒律,拂去雜念,竟有荒僧以‘沒頭發浪子"自居,佛門清靜之地,因此受汙,朕心甚痛!
    其令開封府,考較在京諸寺主持、僧首佛法修持。
    擇其善者而錄之,其不善者則法當黜之,以嚴佛門清規!
    雖然說,這大宋的和尚不守戒律,道人則招搖撞騙,也不是一天的事情。
    而且,趙官家們在這其中是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度牒,都快成為了趙官家們的印鈔機了。
    有事沒事,就拿度牒充當經費,發給地方州郡。
    於是,這世道真和尚反而沒有度牒,假和尚卻都有著官方認可的度牒。
    但這一點也不妨礙,趙煦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對大宋,尤其是汴京佛教界的現狀痛心疾首,繼而要求開封府,考較在京諸寺主持、僧首的佛法修為。
    蔡京得詔,當即行文僧錄司、傳法院、譯經院、在京寺務司以及主管大宋宗教事務的祠部。
    以聖旨之命,要求被點名到的有關部門,即刻開始組織人手,並通報在京諸寺。
    要求主持、僧首們,全部在指定的時間,來到開寶寺,參與考較。
    這一拳下去,整個汴京的寺廟的大和尚們,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好多人,別說念經了,連法事都不知道怎麽做了。
    不然,去年也不會鬧出惠信僧訴開封府受俅案(見268章)。
    現在好了,麵對官府的重拳出擊。
    好多濫竽充數的家夥,一下子就慌了神。
    便是那些年輕的時候,確實曾經修持過佛法的主持、僧首們,多少也有些慌張。
    沒辦法!
    這些年來比起佛法、經文,他們更熟悉算盤、記賬,對孔方兄的信仰,早已經壓倒了對佛祖的信仰。
    如今,官府忽然要考較他們的佛法修為,可把這些人急壞了。
    一個個,好似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竄。
    或想方設法,想要疏通關係;或搔首撓頭,尋思著種種作弊之法。
    汴京城的勾欄瓦子裏的那些平日裏,瀟灑無比的‘沒頭發浪子"、‘有居士如來"們,也瞬間安靜了下來。
    開始閉門不出,再不敢隨意出門。
    就怕被開封府抓到現行,直接勒令還俗,甚至影響到他們身後的主持、僧首。
    沒了這些人對經濟的參與,汴京城各大勾欄的GDP瞬間跌落了好幾個點。
    當然了,大和尚們自也不會坐以待斃。
    這些家夥,在京經營數十年,關係網絡遍布朝野內外,同時通過質庫,遙控著成百上千的家庭。
    於是平靜的表麵下開始暗流湧動。
    大和尚們的動靜,自瞞不過探事司。
    七月癸未(28),探事司報告,汴京瓦肆之中,開始出現流言,說是什麽有妖道進讒言於都堂宰執,要不利佛門雲雲。
    這是典型的共沉淪手法,也是大和尚們自古屢試不爽的手段,遇到麻煩,首先把牛鼻子們拉下水,把水攪渾了先。
    若牛鼻子們受不得激,自己跳出來,那就正好合了他們的意
    。
    佛道爭論,宗教矛盾,瞬間就會取代了他們的麻煩,成為了天下人的麻煩。
    但牛鼻子們早就學精了。
    所以,相關流言一出來,牛鼻子們就全部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大和尚們表演。
    甲申(29),瓦肆之中,開始出現對蔡京、楊文元等開封府主管官員的攻訐。
    說這些人,都是女幹臣,沒有敬佛之心,很可能會掀起佛難雲雲。
    證據就是——開封府欲考較汴京諸寺主持、僧首。
    而主持、僧首,皆是佛法修持甚高的高僧,需要官府來考較嗎?多此一舉!
    女幹臣已經自己跳出來了!
    蔡京等人,分明就是要滅佛!
    要學周世宗,趁機將寺廟之中,信眾們捐修的佛像融了鑄錢。一時,汴京內外,信佛的信眾,人心惶惶。
    趙煦卻隻是靜靜的聽著這些報告,默默的看著大和尚們的表演,而沒有做任何批示。
    原因很簡單——在汴京這個市民商業為主的城市,銅臭味太重了。
    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向錢看,眼中隻有孔方兄,而看不到佛祖。
    指望市民階級,會為了佛祖而和官府對抗?
    那是做夢!
    這一點,趙煦知道,大和尚也知道。
    所以,這些隻是遮眼法,表演給外人看的。
    同時也是一種輿論攻勢,用來造勢的。
    果不其然,到了七月乙酉日(30)的早上,趙煦正在用早膳的時候,石得一就來了。
    石得一湊到趙煦麵前,低聲奏報著:「大家,皇建院的明義大師,今日去見了秦國、魯國太夫人……」
    趙煦聽著,頓時微微眯起眼睛來,大和尚們終於忍不住出牌了!
    皇建院,是周太祖郭威舊宅改造而來。
    是郭威立國後,聖旨所建,用來給其枉死的妻兒祈福之寺。
    入宋之後,柴家子女,若是出家,皆會選擇在皇建院。
    那位明義大師,就和柴家有關係——當然,她不可能是郭威的親戚,也和柴榮沒有什麽關係。
    隻是遠房旁支而已。
    真郭威、柴榮的嫡係,早就既不姓郭,也不姓柴了。
    而是姓潘!潘美的潘!
    如今的崇義公柴詠冊,不過是柴榮遠支而已。
    而柴詠冊與英廟關係頗為密切——英廟被立為皇子的時候,也是柴詠冊被封崇義公的時代。
    那位皇建院的明義大師,則是柴詠冊的姐姐。
    其是熙寧年間出家為尼,後因善佛法,而被高家延請回家,主持過高氏的祖廟,所以與那位太皇太後的生母,私交甚密。
    「還有呢?」趙煦問道。
    大和尚們,既開始走太皇太後的門路。
    自也不可能放過向太後家。
    石得一低聲奏道:「孝嚴寺與洪福禪院的僧尼,也有出入向邸,拜謁趙國、韓國太夫人的。」
    趙煦笑起來,真是不出他的意料啊!
    孝嚴寺是楊業故宅,楊業戰死,其子請改為寺。
    自從楊文廣病逝後,楊家就一直在汴京居住。
    在這個過程中,楊家和向家,關係走的很近。
    因為這個緣故,向家人禮佛,常常會去孝嚴寺。
    一來二去,自和孝嚴寺的僧人,有了聯係。
    至於洪福禪院?
    章懿李太後殯所,因此,成為李家的祖廟。
    慶曆六年,洪福禪院遭了火災,仁廟下詔擇地重建,在其原址上賜建李家宅邸。
    重建後的洪福禪院,恰好和向家的祖廟毗鄰。
    因此,洪福禪院的尼姑,與向家的命婦,關係很好,能在向家人麵前說得上話。
    「還有沒有?」趙煦繼續問。
    石得一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如實報告:「此外,臣聽說東水門外的覺照寺內,有僧人發現寺中陶轂的墳塋洞開,其中已空無一物。」
    「陶轂?」趙煦不太明白。
    「此太祖翰林學士也。」石得一介紹著:「為太祖寫受周禪禪文者也。」
    「陶轂生前,曾指其首曰:此必戴貂蟬冠。」
    「如今,其墳塋之中,空無一物,連骷髏也沒了……」
    「坊間由是傳為笑談!」
    趙煦聽著,卻是輕輕握緊拳頭:「這些大和尚,還真是膽大妄為!」
    若在平日,這隻是一個小事。不過是一則趣談而已。
    但在現在,一個給太祖寫受讓禪文的翰林學士的墓墓門洞開。
    裏麵空無一物,連骨頭沒有了。
    加上,他生前曾信誓旦旦——我必戴貂蟬冠。
    結果非但沒有混到貂蟬冠,死後連墓都被人盜了,骨頭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個事情,又是發生在大和尚們的家裏。
    在趙煦看來,這就是大和尚們的威脅了。
    石得一趕緊低頭,不敢接話。
    「陶家還有人嗎?」趙煦問道。
    石得一搖搖頭:「不知。」
    「去找,找到陶轂後人,讓他們去開封府狀告覺照院,未能看護其祖墳塋,致祖宗墳塋被盜!」
    無論,覺照院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煦都必須雷霆回擊!
    不然就會姑息養女幹!
    ……
    這天下午,趙煦午睡起來後,就看到了孟卿卿的身影。
    「延長縣君怎來了?」趙煦好奇的問道。
    「回稟官家,妾奉太皇太後旨意,來請官家去慶壽宮。」孟卿卿柔聲回答著。
    「太皇太後為何請我過去?」趙煦問道。
    「太皇太後言,明日就要開經筵了,所以想請官家到慶壽宮,問一問官家的功課。」孟卿卿低頭回答著。
    趙煦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好理由。
    「母後可在?」趙煦看著孟卿卿的眼睛問道。
    孟卿卿答道:「太後娘娘自也是在的。」
    趙煦頓時笑起來,忽然問道:「今日可有命婦入宮?」
    孟卿卿自不敢隱瞞,點了點頭。
    「高家的,還是向家的?」
    孟卿卿垂首不語。
    趙煦懂了,高家和向家的人都有!
    而這就是大宋的宮廷。
    深居深宮,與外界幾乎隔絕的後妃們,唯一能了解外界的渠道,就是入宮的命婦,特別是那些她們自己家裏的親戚。
    如此一來,就給了外戚勳貴們,影響朝政的機會。
    熙寧變法,外戚、宗室、勳貴家裏的命婦,就天天在慈聖光獻以及太皇太後耳邊,說著王安石的壞話。
    積沙成塔三人成虎。
    王安石的形象,就在宮中變得猙獰無比。
    連向太後迄今都認為,王安石是女幹臣。
    也就是礙於趙煦的麵子,才會按照傳統,每逢節慶以及王安石生日,遣使去江寧,贈送禮物、宣慰。
    而熙寧變法時期,王安石變法能穩步推進,不受宮中輿論影響。
    最大的緣故,也是來自後宮——慈聖光獻雖然不喜歡王安石,甚至厭惡至極。
    但慈聖光獻因為趙煦的父皇的緣故,始終壓製著宮中輿論。
    老太後雖然不支持變法。
    但她嚴厲反對後宮幹政!
    彼時的太皇太後,幾次想要在宮中宴會發難,都被她壓製。
    如今,大和尚們,也開始走這條通道。
    想要在宮中,施加影響。
    對此,趙煦自然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從床榻上起來,對孟卿卿吩咐道:「縣君,服侍我更衣吧。」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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