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折磨趙顥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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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祐二年七月甲子(十五)。
    朝奉郎、權知開封縣羅適,權提點開封府推官。
    羅適,是治平二年的進士。
    此人,是出了名的基建狂魔。
    自出仕以來,所到之處,都是瘋狂上馬水利工程和各種基礎設施。
    關鍵,他一般還不向上級要資源,也不會和其他人一樣亂攤派。
    而是因地製宜的利用已有資源,再發動百姓。
    這樣的人,哪怕放到現代,都屬於是‘能給’的官僚。
    所以,羅適在開封縣為官的時候,就被趙煦看上了。
    汴京城裏的很多工程,都是交給羅適去幹。
    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技術給技術。
    如今,汴京城裏那兩條連通各大堆垛場以及汴京學府的木製運輸軌道,就是羅適和賈種民合作建起來的。
    此外,羅適還在去年,主持了對汴河堤岸的檢修工程,加高、加固了堤壩,還建造了多條洪澇時期,用於分洪的泄洪閘口。
    趙煦很滿意,所以,這次開封府大罷官,羅適就得到提拔。
    從開封知縣,直接提拔為開封府推官,成為了開封府的四號人物。
    可謂是一飛衝天!
    至於原開封府推官張商英?
    他因府界諸案被牽連,和蔡京一起被罷。
    不過,他的罷黜,隻是走個過場。
    被罷後,不到半個月,他就履新了——提點廣南西路刑獄公事兼安南都護府行轅刑獄公事。
    按常規看,這妥妥的是貶官——都貶去嶺南了!
    可,如今這形勢,卻屬於高升。
    熙河、廣西差遣,現在都是公認的肥差!
    磨勘快,政績多,油水厚。
    關鍵,還是直達天聽!
    這兩個地方的官員名錄,吏部都是要直接上報禦前的。
    所以,非常火熱!
    如今,熙河、廣西差遣,在吏部那邊,已是‘上闕’。
    經常出一個闕,就會幾百個待闕官員競爭!
    同日,趙煦下詔:因坤成節故,推恩天下,諸軍州土貢,一切罷停。
    土貢就是漢唐的歲貢/進奉,本來是地方上象征性的向中央奉獻本地特產,以供皇帝賞賜或者把玩之用。
    所以,一般土貢數量都比較少。
    像是開封府,一歲土貢不過是——方紋綾三十匹、方紋紗三十匹、蘆席十一領、麻黃十五斤、酸棗一鬥而已。
    哪怕再窮的軍州,隨隨便便都能拿出來。
    可問題是,架不住地方上的人,拿著這個名義攤派啊。
    這次府界胥吏諸案的審理過程中,就挖出來大量的胥吏假借貢物名義,攤派、加征的事情。
    有惡吏,僅僅在一個鄉就攤派了差不多百貫的‘折銀貢’。
    保守估計,府界十七個縣二十一個鎮,胥吏們假借‘土貢’,每年都要攤派下去上萬貫的雜稅。
    影響壞的很!
    這還是開封府!
    皇帝眼皮子底下!
    趙煦不敢想象,東南六路土貢會被玩成什麽樣子?
    關鍵,這些錢一個銅板都沒有進趙煦的封樁庫!
    甚至,都沒幾個進地方官的兜。
    大部分都落到了胥吏們兜裏!
    很多胥吏甚至認為,這就是朝廷給他們的福利!
    所以,一個個拿的心安理得。
    等於,趙煦自己隻是得到了每年不過三十匹方紋紗、方紋綾,十一領蘆席、十五斤麻黃、一鬥酸棗。
    卻要背上每年加征上萬貫的惡名!
    好處你們拿了!
    鍋卻是朕的?!
    豈有此理!
    趙煦幹脆一刀切,直接罷停一切土貢。
    當然,中央還是需要地方上的土特產的。
    這是大一統的需要!
    也是王朝存在感的彰顯。
    所以,趙煦隨後下詔,命有司整理州郡土貢名錄,然後由封樁庫撥錢,給與州郡官員,由這些官員按照市價在市場上購買相應的土貨。
    再通過國家的郵傳係統,送到汴京城來。
    這樣,朝廷依然能得到地方土特產,而地方上卻沒有了加征的理由和借口。
    雖然不少地方的胥吏,可能依舊會打著‘土貢’的幌子撈錢。
    可終究,這鍋是再也甩不到趙官家身上來了。
    而趙煦的這道旨意下達後,朝野內外,自然又是一片稱頌。
    元老們更是直接將此事與漢文帝罷停諸侯國貢物一事對等一切,吹捧這是‘千古仁政’。
    連帶著,慶壽宮方麵,也開心了起來。
    因為,趙煦罷停土貢打著的幌子是‘為太母聖節故’。
    這對生平最好麵子的慶壽宮來說,不啻是最好的禮物。
    故此,在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已醜(十六),太皇太後特意遣人來,請了趙煦和向太後到慶壽宮參加宮宴。
    趙煦和向太後自是欣然應約前往,等到了慶壽宮。
    趙煦就發現,這次的宮宴,來的人不少。
    整個慶壽宮,都是近支宗室、外戚家的人。
    等趙煦和向太後到了後,這些人就立刻烏泱泱的排著隊,來到殿上給趙煦和向太後問安。
    首先來到殿上的,自然是兩位皇叔和其家人。
    “臣揚王顥(荊王覠),恭問皇帝陛下、皇太後聖躬萬福!”
    然後,就是兩句女聲。
    “臣婦王氏……”一個嬌滴滴的少女之聲,在荊王覠身後傳來。
    這位是趙煦的新嬸嬸,乃是荊王趙覠在今年新娶的新婦王氏。
    其出身名門,乃是太原王氏家族的閨秀。
    為表對皇叔續弦的歡喜,趙煦特意命人去登州,找蘇軾寫了敕封王氏的命婦製詞。
    這讓趙覠在宗室中,大大長臉!
    成為了公認的最得聖眷之親王。
    在王氏之後,是一個略顯疲憊的中年女聲:“臣婦馮氏……”
    “恭問皇帝陛下、皇太後聖躬萬福!”
    隔著帷幕,趙煦看向殿中,便看到了趙顥身後,一個穿著道袍的坤道,立在殿上,正朝著帷幕中拜禮。
    同時,趙煦還看到了他那位‘親愛的二叔’那張陰沉的司馬臉。
    “守衝法師,怎入宮了?”趙煦輕聲問著。
    一個女官答道:“奏知官家,卻是娘娘恩典,特旨以坤成節故,允希真凝寂大師出瑤華宮,與家人團聚……”
    趙煦聽著,便喜道:“如此,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趙煦知道的,揚王顥,做夢都想要和馮氏徹底切割,再娶一個新婦。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隻要馮氏一天未死,哪怕他與馮氏已經和離,他也不能再另娶新婦。
    因為他和馮氏有世子!
    若其娶新婦,置世子於何地?
    這將直接引發禮法危機,朝臣們是死都不會答應的——若答應了,那麽下次,有皇帝想要廢後,朝臣們該如何勸阻?
    一旦皇帝可以隨意廢後,也就意味著,皇帝可以隨意廢儲!
    在文臣們心中,這是禍亂之源。
    所以,為了防止皇帝隨意廢後,文臣們會對一切宗室的婚姻,嚴防死守。
    想和離?
    可以!
    但除非有一方死掉,不然,女方休想再嫁,男方也休想再娶。
    甚至,就算有一方中途去世,另一方想要再娶/再嫁,朝臣們也拚命阻攔。
    這叫防微杜漸,也是為後來者戒!
    比較典型的例子,就是福康公主的駙馬李瑋。
    福康公主去世已有二十餘年,但李瑋始終不敢提再娶。
    隻要他敢提,那麽文臣們就會翻他的底,把他揪出來批鬥。
    所以,隻要馮氏活著,哪怕她被困在瑤華宮裏,趙覠也擺脫不了馮氏的陰影。
    更不要說,現在馮氏走出了瑤華宮。
    以大宋文臣士大夫們的尿性,隻要被他們知道了這個事情,那麽他們絕對就會立刻發動攻勢——要求馮氏和揚王顥複婚。
    就像他們當年,死活都要逼著福康公主和李瑋複婚一樣。
    在士大夫們眼裏,這是趙官家和其親戚的義務,也是責任。
    天子無家事,家事既國事!
    所以,天家,要為天下榜樣!
    要是你們家都亂來,不守禮法,怎麽叫天下人遵守禮法綱常?
    唐代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