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
    “注意雷達動向，注意警戒，別想些有的沒的。”
    周琦的聲音鏗鏘有力，加上又是基因進化者的身份，勉強給這些人打下了一劑強心劑。
    山地車在雪地裏攀岩向上，光禿禿沒有樹幹的山脈放眼望去快要到頂，周圍的環境悄然起了變化。
    他們的車來到山脈的背風麵，阻力減小速度也跟著放慢，因為進入某一段特定區域後，坐在車上一直很安靜的獵犬開始不安的坐起身，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似乎探尋到異常，腳掌不停的踩著皮墊。
    “雷達失效了。”
    車子被迫停了下來。
    “好吧。”周琦調節了夜視儀上的遠視功能，將周圍一圈都掃視過後說：“現在的情況看起來一切正常，我們得下車去找線索。”
    “哦天，一定要下車嗎？我坐在車裏都能聽見山巔上麵風雪吹過的怪異聲響。”同伴胡德拍了拍腦袋，“搞得我神經一直很痛。”
    旁邊另外的人說：“那是你白天宿醉了吧，隔壁的牛角幫跟著我們，你想現在就拍拍屁股走，那子彈頭立馬就能射進你的腦門裏。”
    “嘖，說點好話吧你。”
    周琦打斷他們的對話，“整理裝備，我們下去看看，走個過場都比坐在車裏來的有誠意一點。”
    他的話沒錯，實在不甘願，幾個人也檢查好了各自裝備，山地車的防護罩一打開，刺骨的冷瞬間紮進了他們的麵部骨頭裏。
    “嘶！真特麽冷，保溫服都要凍住了。”
    他們從山地車裏下來，暫時關掉夜視功能打開大燈，十幾束光芒照上高山，周圍冷霧繚繞，下來的獵犬鼻子開始工作，搜尋儀器也開始運轉。
    越是接近山巔的位置，地平線上橙紅的日出已經亮起微光，從飛機頂上俯瞰的結論和實地勘察的結論不同，周琦手裏的儀器正告訴他腳下的並不是死火山，而是因為板塊運動形成的一條完整山脈。
    狂風讓山頂的雪不堆積，從背風側繞過去，風大且沒有絲毫遮擋物隻能讓他們佝僂著身子走，周圍錯落著數不清的岩洞，狂風卷進洞口，像是整座山脈都猙獰的活了過來，發出尖銳刺耳的哨聲，不斷影響人的意誌。
    誰在召喚？
    有人停下腳步，眼神出現暫時的遊離狀態，回神後又很快跟上。
    這樣極端的天氣裏，又是這麽大的地方，隊伍隻能分成兩路，去搜尋那誰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異種。
    不太可能是異種，或許是別的可怕生物這個念頭一旦出現，任何一點騷動都會將恐懼無限放大，潰散的意誌讓魔鬼囈語乘虛而入。
    胡德隻是抬手摘下蒙臉巾抹了一把鼻涕，視線一沒注意腳下，整個人就踏空摔了下去，驚懼的嘶吼隻在短短一秒鍾就被岩洞口尖銳的哨聲代替。
    “該死的胡德！”
    周琦立刻撲過去抓人，手電筒的光亮照入洞口，裏麵早就沒了人影，而洞口周圍的景象也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說不清到底是幾個世紀前的生物化石鑲嵌在洞口，有磨損的痕跡，口子邊沿又是整齊的切斷口，裏麵光線照不到底，但能看見其中無雪，岩壁很濕潤，上麵掛著一些碎肉，看著有生物活動的痕跡。
    “胡德！”
    岩洞裏麵的哨聲直接覆蓋過了地表人的聲音。
    有人拳頭捶了捶地麵，“看起來我們的運氣很好，胡德的運氣很糟糕，異種就在這岩洞裏麵吧？看看這肉沫，大海撈針的這支針被我們找到了，胡德就掉進了魔窟裏麵。”
    周琦用小刀鏟了一點碎肉上來，摘下麵罩放到鼻尖聞了聞，皺眉說：“是羊肉。”
    對麵的同伴也用小刀刮了一點呈現乳白色的肉上來，裏麵夾雜著幾根透明刺不小心紮到了他的保暖手套，“還有魚刺，你們看那些石頭上麵的東西也都是海底生物的形狀吧。”
    另外有聲音說：“就借給我們獵犬的那家農場主，他們最近經常丟羊，物資倉裏麵的東西也時常被難以理解的方式翻的亂七八糟。”
    “難道說，這異種還在我們所有人都察覺不到的情況下，進入過我們的生活區？”
    這事情立刻就嚴重起來了，不抓到就很危險了。
    跟海洋又扯上關係，周琦心中總是隱隱不安，“走，回去再說，聯係牛頭幫那支隊伍。”
    他覺得應該先回家，他覺得初霽一定知道這裏麵到底是什麽東西，他應該回去請他們幫忙。
    對講機裏這時候出現了嘈雜的聲音，周琦剛開口呼喚，對麵就出現了與岩洞裏想通的哨聲，後很快銷聲匿跡。
    他直覺不好，連聲叫了幾次，均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得下去看看。”
    說話的是一直牽著獵狗的大胡子，他不知何時摘掉了防風口罩和眼罩，睫毛沾著冰晶，出神的看著洞口，“是的，得下去看看。”
    他竟然推開人就想往下跳，怪異的舉止讓周琦連忙拉住他，“瘋了嗎！誰知道下麵到底有多少深度，下去了還上不上得來？”
    大胡子看著他，“你不懂，沒聽見嗎？他們在向我們求救，我們的人在高喊救命，隻是缺一個人帶他們上來。”
    沒有哪個正常人會這麽想進入一個未知洞穴，周琦身邊的同伴們卻都詭異的認同了這樣瘋狂不要命的觀點。
    獵犬不斷的對著洞口狂叫，一下掙脫脖子上的項圈，夾著尾巴跳回了山地車裏。
    就這麽吸引周琦視線一瞬間的工夫，對講機出現了新的聲音，“天呐周隊長！你真該下來看看我們遇到了什麽！這肯定是有上億年曆史的城市”
    滋啦一陣電流後，對講機又沒了新動靜。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牛角幫說什麽？我沒聽錯吧。”
    如果發音沒問題，他們聽見的就是城市。
    在這座無人踏進，黑色山峰直插天空的山脈裏，藏有一座城。
    周琦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衝出胸腔，汗毛直立。
    和他的害怕不同，周圍人表現更多的是一種貪婪被無限放大後的興奮。
    “牛角幫的人一定是發現了很多寶藏，他們要是在我們的地盤上拿走財物說成給他們老大補貼的慰問金，那可夠操蛋的，我必須要下去看看。”
    這次周琦都沒來得及的反對，一把軍用匕首就架在了毫無防備的他腰上。
    “好了周隊，你有點團隊合作的心，我必須下去看看阻止他們亂拿屬於我們的東西，也得去拯救我們掉下去的同伴。”
    有人給大胡子準備上繩索和下探裝備，一切就緒後，他就在周琦抗拒的眼下滑進了岩洞裏。
    “不要。”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散在詭異的狂風中充滿懇求。
    可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不斷的有人上來威脅周琦，到最後隻剩幾條繩子綁著山地車，貧瘠寒冷的山脈裏就剩下他和一條狗獨立。
    再後來，聽夠尖銳哨聲的周琦默默接受了大家都魔怔去探險的事實，嚐試恢複雷達和信號未果後，他略有機械的學著他們瘋狂無畏的模樣綁上繩索，跳下岩洞
    這條岩洞路線並不是直線下墜，而且周圍的石壁超乎想象的濕碾光滑，周琦是在五分鍾後落地的，他很清楚自己滑下來的速度，以繩索的長度不可能延伸的到這裏，中途他就該被卡住了。
    所以他從一片黑暗裏站起身，不出意外，腰間繩索的另一端就滑到了腳邊。
    他明明記得自己綁好了，現在看起來又像是沒做任何安全措施。
    他記不得了，他到底有沒有做過，尖銳的哨聲實在太吵了。
    周琦打開手電筒，看著自己唯一用來保命的安全裝置此刻就可笑的落在腳邊，他知道自己大概再也回不去了，石壁上的黏膩讓他爬上去五米都做不到。
    他要死在這了，內心裏本該有的恐慌卻沒殘留下半點。
    周琦轉過身，手電筒的光芒掃向遠處。
    無數黑尖石塔怪異又扭曲的錯落在眼前，剛剛滑下來的幾名同伴，一半屍體都橫著插在了塔尖上方，頂部穹頂下垂掛著巨大的鍾乳石，那感覺就像渺小的螞蟻無意進入了上下都紮滿針的鋼板中央。
    他的情緒依然很平靜，眼底又帶著一絲潛在的極端。
    空氣裏有一股極淡的汽油味，周琦走下凹槽式的台階，緩緩穿越這片詭異的巨石尖塔，頭頂滴落的液體讓他分不清是同伴的血還是水。
    走了很長一段路，他看見了周圍的地麵或者牆壁裏有很多從未見過的化石，大多以古老的海洋生物為主，走出這片尖刺森林，一條直筒狀的橋出現在眼前，正前方是個巨大的不規則，又詭異幾何形式的古老龐大建築。
    和他們說的一樣，山脈底下果然有一座本不該存在的城市。
    隻是這棟建築物被損毀的差不多了，像是被不知名的龐大力量摧毀大半，走進其中，隻能看見無數相連在一塊的房間和大量的壁雕。
    周琦站在其中一幅壁雕前，略有空洞的目光注視光芒照到的地方。
    他奇跡看懂了上麵的內容，就像再次開發了腦補智慧，清楚明白壁雕上的內容。
    上麵說，山脈下方整個都是空心的，裏麵被一群外來外來生物擴建成了一座地下城市，還記載了位於幾千萬年前時期的一場降臨與演變。
    一種來自太空中的古老生物帶領他們的奴仆打開時空之門，降臨地球，在那個還存在於恐龍的年代居住於海底世界，利用奴仆的勞動力在各地創造一座又一座的水下城市。
    壁畫中精確的描述出了整座城市的地貌，有著人類相似的建築物，廣場、群山、居住地、食物圈養場
    而他們的長相怪異又讓周琦對部分結構感到熟悉，頭部像是海星的形狀，下肢是一顆巨大的蛹，蛹上長出無數觸手，後背是兩對或者更多的肉膜翅膀。
    他們總是簇擁在一起，這看上去就是一種貼近人類社會群體的群居生物，但因為某種原因似乎滅絕了。
    看著衰敗的城市就知道。
    周琦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往裏深入了多久，他的神誌越來越糟糕，看向壁雕的模樣逐漸露出了癡迷的表情，直到他看見了第一個人類在這類生物的手中誕生。
    他見證了新物種的崛起，先翻了許多社會上到現在還在爭論的理論。
    顛覆了以往人類是由猿類生物進化而來的觀點，他們根本是第一批來到地球的外星人所創造。
    那龐大到根本就無法明白的超前機器，還有那神奇的穿越時空之門，都是人類進化到現在都無法領悟出的科技。
    更恐怖的想法又出現了。
    又或者說，他們每一次發明出的新科技，根本就是這些生物在瘋狂科學家們耳邊的低語所創造出來的。
    這樣的能力身為邪神的初霽就可以做到，祂就可以做到，不過祂不是人類的創造者，所以需要以血液或身體作為媒介掌控。
    人類本質上就是由這些古生物創造的，所以根本沒有媒介一說，那些生物挑選幸運兒，在他們的耳邊講解智慧，在他們的耳邊下達指令。
    地球上的人能發展到這個地步，是那些生物再背後灌輸智慧的結果，總有一群特定的，被奉為精英的人類一直都在被影響著。
    “那麽初霽，初霽的遭遇，初霽的囚禁，華特公司和生物公司，無數人對祂的貪婪，本質上本質上都是這些東西的意誌在影響“
    周琦腳步踉蹌了一下，來到一處翻湧的地下水邊。
    他回頭看向那些毛骨悚然的壁畫，神神叨叨說著自己都不曾知道過的事，“本質上，這場外星怪神之間的戰爭，從未停止過。”
    多麽恐怖的結論，無可名狀，又時刻影響著所有人。
    汽油的味道變得越發濃重。
    他又找到了牛角幫小隊的幾具屍體，就散落在岸邊，肢體被暴力扯的支離破碎。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