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傳來響動，半掩的門被兩條粗壯的腕足拉開。
    站在裏麵的“初霽”上半身什麽也沒穿，隻有一條一片式的圍裙掛在胸前，窄瘦的腰間綁了鬆垮的蝴蝶結，露出肌理縱橫的光潔後背。
    腕足是從祂的手臂上裂出延伸出來的，繞到林喬的手腕上摩挲，接過她的外套掛到了旁邊的衣帽架上。
    “可以吃了。”
    祂將鴛鴦鍋端了出來放到外麵的電磁爐上，掀起眸，沒有美瞳片偽裝的豎瞳看著她，“不習慣我用觸手麽。”
    林喬站在原地搖搖頭，“不，隻是覺得很熟悉。”
    她走到桌前坐下，“那些看起來美好的記憶加上你的觸手，讓我覺得更加完整了。”
    “初霽”眸光微閃，唇角揚了起來，“是嗎，你喜歡？”
    祂現在退卻戾氣的模樣，好乖順，過去和現在又有重疊的趨勢。
    林喬低下頭，拿起筷子，淺淺呼了口氣，“嗯。”
    似乎察覺到她的動搖，“初霽”的眼神更加溫和，火鍋蔓延上來的霧氣籠罩在祂的臉龐，都能看見那精致眉眼在散發著愉悅。
    祂把燙好的丸子和蔬菜都放進她的碗裏，又動作優雅的給她撥了兩隻蝦，然後問：“你今天都去做了什麽？”
    其實祂都看的一清二楚，但就是想要找話題跟她聊。
    林喬吃下一個丸子，說：“我去見了反叛軍，他們缺少物資，我提供了幫助。”
    “為什麽想要幫忙？”
    林喬沉默了一會，“因為他們有很多無辜的孩子需要藥物治療，你知道的，勞模醫院或是三巡醫院都已經被幫派占領了。”
    她抬起眼，視線略過祂幹幹淨淨的碗和撥滿蝦殼的盤子，頓了頓，說：“我對這個群體總有一種特殊的憐憫和關懷。”
    “初霽”緊盯著她的麵部表情，笑意收斂，“我知道，你同情他們。”
    在悲慘童年裏得不到救贖的她長大後，會潛意識的同情所有幼嫩孩童，這也是一種疾病。
    她曾麻木的要摧毀這個世界，卻無意讓很多孩子陷入了當年她所處的糟糕境地。
    林喬望向對麵坐著的“初霽”，眼神有些茫然，“初霽，你覺得我當初做錯了嗎？”
    “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你已經足夠善良了，林喬。”祂的觸足穿過桌子，化作一隻血手輕輕撫摸上她的麵頰，釋放出溫暖的熱度，“但凡有別的選擇，我想你也不會讓我降臨。”
    但凡有別的選擇，她絕對不會想要見到祂，多麽令怪物傷心的答案。
    林喬放下筷子，摸上祂的觸足，柔軟的掌心頃刻間被祂的血肉溢滿包裹，她說：“這是新世界必經的過程吧。”
    以前她總是很篤定這句話，今晚語氣裏夾雜了幾分不確定。
    “初霽”微微一笑，壓下眼底對生命的輕蔑，溫和地說：“你給了所有物種一個平等的權利，而我不會過多幹涉偏袒任何一方。”
    城市是無盡的混亂，新秩序在混亂中建立。
    這樣的走向已經是祂能給予她最好的承諾了。
    “更何況死人是正常的，為什麽要過多在意那些死亡？”
    “初霽”舀起一粒剛煮透的蝦滑遞到她嘴邊，“你隻需要和從前一樣，漠視生命消亡的過程就好了，如果你確實很想要幫助那群無家可歸的孩子成長，我也不介意讓你的善心有個歸處。”
    林喬聞言，問祂：“怎麽做？”
    “初霽”又給她喂了一粒蝦滑，看著她將腮幫子吃的鼓起，眼眸軟化升騰起一股滿足感，祂說：“命令我。”
    林喬眨眨眼。
    祂又一次說：“命令我就好了。”
    “我都會滿足你的願望。”
    占領一顆星球摧毀和奴役，不再是“初霽”的初衷，祂在第一眼見到林喬時已經淪陷，祂一點點的學習加深分裂體的行為，暴戾的情感被馴化，和分裂體越來越像幾乎融為一體的同時，感情也變得越來越深入骨髓。
    新舊記憶不斷的更迭，祂和林喬多了很多真實的回憶，屈尊和卑微對祂而言已經不算什麽。
    隻要得到她的青睞，隻要得到她的親吻她的擁抱她的親昵.
    “初霽”的視線下移，落在那張沾了辣湯汁的紅唇上，眼神幽深，“你可以對我肆意妄為，親愛的。”
    林喬手指一緊，銅製的筷子被她壓出一個凹痕。
    “你叫我什麽？”
    “初霽”微微一笑，霧氣後的容貌昳麗，眼睛彎成新月，溫柔呼喚她：“親愛的。”
    林喬的心髒被這一抹熟悉到過頭的笑容重重捶了一下，裂開一條縫隙。
    她猛然偏過視線，寬鬆衣服下的胸膛劇烈起伏。
    祂不是初霽，她早在心裏說了成百上千次。
    可祂們真的越來越像了。
    模仿這項天賦被祂發揮到了極致，是因為記憶也完全被消化融合了麽。
    她的回避讓“初霽”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又彌散，藏在衣服底下的光潔身軀裂開無數口子，“怎麽了？”
    “等等。”
    林喬推開椅子站起身，在祂緊張的注視下走入廚房，她打開冰箱，拿出裏麵的盒裝新鮮牛肉，撕開保鮮膜。
    等把鮮紅的肉塊拿到“初霽”的麵前放下，祂問：“你想讓我吃這個？”
    林喬點點頭，“我知道你不怎麽吃人類的食物，連我都覺得新鮮的血肉很可口，更別說你。”
    “不覺得惡心麽？”祂問。
    “不想讓你在我麵前餓肚子，以後進食可以不用避開我。”林喬說完就打算坐回去，又被祂握住手腕拖了回來，密密麻麻的腕足爬上她的身體，像是藤蔓把她纏在了祂身上。
    “你剛剛對我給你的稱呼，好像反應很大。”
    林喬緩了緩，抬眼看他，“因為我很喜歡。”
    “是嗎？我也很喜歡。”
    “初霽”表現的很興奮，為兩人的感情有巨大的進步而興奮。
    祂的唇蹭過她的額前，親了又親，後低下頭，陰影覆蓋她的臉龐，香氣四溢的吻落了下來。
    林喬微微偏了點頭避開祂頂過來的鼻子，手指捏捏祂緊致的腰，那地方就裂開鑽出了一條觸足爬進她的掌心舔了舔。
    她掌心一麻，下意識的握緊，吻她的怪物就從喉間發出一聲舒適的咕嚕聲。
    林喬身體微顫，對上祂充斥水光的溫柔豎瞳，祂的麵頰綺糜，盛放著的欲望如黑夜裏踩在玫瑰花瓣上的月光妖精。
    祂這張臉為是為她量身定做，是勾引的化身。
    林喬無法抑製自己沸騰的情緒，認命的閉上眼讓祂釋放這點興奮勁。
    直到她的肚子傳來咕嚕的響動，“初霽”才從她的唇裏退出來，貪戀的在她臉龐上蹭了蹭。
    林喬有些呼吸無力，“可以不要吻的這麽深嗎？”
    她的嗓子有點啞了。
    每次親吻，都好像臨時去了一趟醫院做個插管胃鏡，很不好受。
    “初霽”舔舔她的耳垂，像是在回味，“嗯。”
    祂不舍得就這樣放下她，便把自己變成一張椅子讓她坐在上麵，身上分裂出的觸足會及時把燙好的東西放進碗裏，再由祂喂給林喬。
    曾經有多看不起林喬的脆弱，現在就有多喜歡她無能隻能依靠自己進食的模樣。
    “初霽”甚至說：“我們可以永遠這樣一起吃飯。”
    林喬沒回話。
    吃完這頓飯，怪物的觸足將碗放進廚房裏去洗，智能管家擦好桌子時林喬還坐在“初霽”腿上，祂的胳膊沒有要放她下來的意思。
    她摸了摸吃撐的肚子，問祂：“什麽時候回去看孩子。”
    “初霽”低頭，“隨時可以。”
    祂詭異的溫柔，撫摸她的脊背，“我明白那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我怎麽可能讓祂們死亡呢？祂們一定會茁壯成長的。”
    林喬轉過身，“不是你的倉促妥協？”
    “不是。”祂說：“這是我們交融後的產物，我是孩子的母親，我愛祂們。”
    除了那句交融後的產物外，後麵都是祂騙人的敷衍。
    祂隻享受跟林喬在一起生活的過程，享受被愛的時刻。
    不過不論祂怎麽理解的，林喬的目的都達到了。
    她攀上祂厚韌的肩膀，把臉貼了上去，“盡快吧，這個周我們要離開。”
    “初霽”享受她的親昵，側臉蹭她的發絲，“那你想要再多生幾個嗎？”
    拋棄那翻愛情結晶的談論，祂從心底還是希望有一群更為強壯的孩子出生，那是怪物繁育的本能。
    林喬卻搖頭拒絕，“養好五個就夠了，我沒有開養殖場的打算。”
    她很清楚自己一但答應，以“初霽”完全體的能力，祂絕對會把自己變成葡萄架，上麵能密密麻麻的結出一堆果。
    到時候會變成什麽樣的景象呢？林喬根本不敢深入去想。
    回到神殿之前要像之前那樣準備足夠的食物，但曾經和初霽逃跑都是偷偷摸摸，存糧不多。
    現在祂可以光明正大的指揮人，把那些食物全部裝滿卡車送上運輸機，直接進行空投。
    這方麵林喬不需要操心，她又去了幾趟謝林他們的避難所。
    這群人已經準備好出發了，謝林也在其中。
    辛露在紙上寫下一長段的話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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