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千奇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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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辯就站在嘉德殿前,根本沒見到王朗。
    徐衍道“本來王廷尉是要進宮的,陛下不在,是以直接直返去大司馬府了。”
    劉辯有些意外的哦了一聲,目光閃動的看著昏暗的天色,道“怎麽感覺,好像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動了……”
    潘隱,徐衍等人低著頭,哪敢接話。
    朝廷這些大人物心思誰能摸得清,在這種時候公然顯現,也不知道是藏了什麽用意!?
    劉辯站在嘉德殿前看了許久的昏暗天色,直到一陣涼意襲來,他這才轉身,淡淡道“明天叫皇甫堅長進宮。”
    “是。”潘隱低著頭,小碎步的跟在劉辯身後。
    劉辯並沒有回崇德殿,而是來到了永樂宮。
    剛進院子,劉辯就看到一些宮女、內監顯得十分慌張,眼神閃躲。
    劉辯麵露古怪,還是大步直接走向何太後的寢殿方向。
    “辯兒!”
    還沒走幾步,何太後就從正宮出來,笑容有些僵硬的喊道。
    劉辯隱約從何太後語氣裏聽出了什麽,回頭瞥了眼潘隱。
    潘隱搖了搖頭,示意不清楚。
    劉辯迎上何太後,笑著道“今天天氣寒,朕來看看母後。”
    何太後不像以往拉著劉辯往裏走,反而有些拘謹的立在門口,道“這有什麽,馬上就開春了。你國事那麽忙,抓緊去忙吧,母後這裏沒什麽要緊。”
    劉辯聽著她的話,又見她堵在門口,疑惑的道“母後,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何太後笑容更僵了幾分,道“母後能有什麽事情,你去忙伱的。”
    說著,何太後還推著劉辯往外走。
    劉辯立著不動,何太後便推不動。
    “母後,有什麽事情與朕說就是,我們母子還用得著見外嗎?”劉辯說著就繞過何太後,向著裏麵走去。
    何太後嚇了一跳,連忙追上去,道“沒有事沒有事,母後真沒有事……”
    她話音未落,便見邁過門檻的劉辯停了下來,靜靜看著裏麵。
    裏麵坐著一個人中年人,正在大快朵頤,滿手是油膩,看到劉辯進來,鼓著腮幫子與劉辯對視,楞在了那。
    何太後緊張到了極點,拉著劉辯的手,嘴唇蠕動,有些慌張的解釋道“辯兒,那個……”
    “哈,是二舅啊……”
    劉辯沒給何太後解釋的機會,大步走了進去。
    楞在那的何苗,連忙爬起來,想要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但又怎麽都咽不下去,急急忙忙行禮,含糊的道“臣參見陛下。”
    劉辯走到近前,打量著何苗。
    這位二舅家,要說也曾經是顯赫的人,位居車騎將軍,僅次於大將軍,封濟陽侯,榮耀一時。
    在劉辯登基後,對靈帝時的各種汙穢進行清理,這何苗被王允找了個借口,褫奪官職、爵位,發放歸裏。
    再後來,不甘心的何苗幾次三番跑到洛陽,暗戳戳的不知道搞些什麽事情,被劉辯下旨,勒令歸鄉,無旨不得擅離。
    可是現在,何苗不但擅離了,還出現在宮裏!?
    何苗頗有些狼狽,穿著的是內監服飾,顯然是冒充宮人混進來的。
    而這會兒咽不下去,憋的滿臉通紅,渾身抖動不停。
    何太後也緊張,站在劉辯邊上,僵笑著道“辯兒,你舅舅在鄉下被人欺負了,不得不跑出來,你不要怪罪他……”
    劉辯沒有在意何太後的話,坐到了何苗的對麵,神情異樣,心裏念頭湧動。
    宮外的那些朝臣,開始展露心思,這何苗又突然跑到洛陽……是因為朝廷滅了董卓,所有人都意識到接下來有段和平時期,開始各自謀算起來了?
    何苗見劉辯不吭聲,心裏慌到了極點,艱難的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噗通一聲跪下,哭喊道“陛下,那河南尹,不南陽太守欺辱於臣,還請陛下做主!”
    劉辯對於他的話恍若未聽到,淡淡道“是你自己跑出來的,還是有人指使?”
    何苗沒想到何太後沒攔住劉辯,六神無主的道“是臣,是臣,想念太後,所以,所以來洛陽見見太後……”
    何太後連忙坐到劉辯邊上,添油加醋的道“辯兒,那南陽,河南的那些人太過分了,克扣你二舅的俸祿不說,還時不時去借錢,說是要賑災,不給就堵門,還驅趕府裏的傭人,弄的雞犬不寧,你二舅忍無可忍,這才進京的……”
    劉辯對於這些根本不信,何苗再怎麽說也是他親舅舅,是何太後的二兄,何大將軍雖然已經是故事,但餘威尚在,斷然不會有人欺辱何苗到這種地步。
    看了眼桌上狼藉的菜肴,劉辯目露一絲怪異,道“你進京,想做什麽?”
    何苗聞言心裏頓時一激動,脫口而出的道“陛下,臣……”
    “他就想多看看我,”
    何太後突然打斷他,與劉辯笑嗬嗬的道“畢竟就我這個一個妹妹了,他想我,陪在我身邊。辯兒,你看看,外麵還有那麽多空缺的官職,你隨便賞他一個,就是那種不用管事,就要個名頭就行,就這樣,就……”
    “是是是,臣就是這麽想的,就是多想看看太後……”何苗忙不迭的接話道。
    劉辯右手輕輕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雙眼微微眯起。
    這何苗居然又想回來做官了。
    真是他的想法,還是有人在背後攛掇?
    這時,潘隱來到劉辯身後側,遞過一道奏本,低聲道“陛下,楊公的奏本。”
    劉辯眉頭一挑,回頭看向他,道“楊彪?”
    “是。”潘隱道。
    劉辯接過來,打開看去。
    仔仔細細看完,劉辯完全沒看出什麽東西,又重頭看了一遍,旋即案子皺眉。
    楊彪這道奏本沒有什麽實質內容,大概就是為劉辯歌功頌德一番,絲毫沒有提及其他事情,字裏行間一點若有所指都沒有。
    劉辯盯著這道奏本,目露思忖。
    楊彪這個人,或許是被袁家的事嚇到了,被劉辯硬按在丞相之位上,一心‘無為’,幾乎毫無作為,凡事不碰,遇事就躲。
    在那幾年時間裏,除了給劉辯搞了一些錢外,其實沒有做什麽事情。
    而致仕,是楊彪一直以來所渴求的,致仕回了弘農後,楊彪便再無一點消息,整日鎖在屋子裏,從沒有見過任何人。
    偏偏在這個時候,上了這麽一道奏本,奏本還全是無病呻吟,一點實質內容都沒有。
    劉辯看了好幾遍,眉頭緊皺,神情思忖不斷。
    他看不透這道奏本的內容,不知道楊彪為什麽突然上了這麽一道奏本。
    劉辯見沒有尚書台的批語,道“尚書台怎麽說?”
    潘隱道“盧毓說,這是給陛下的,並不是公事,就沒有給尚書台,直接送到宮裏來了。”
    劉辯嗯了一聲,還是想不透,但對楊彪,他又不能大意,抬眼便見到何苗還跪在那,不由得厭煩,道“你去弘農見楊彪,問問他奏本的意思,然後就陪他待在弘農,再敢無旨踏出半步,朕流放你去遼東戍邊!”
    何苗跪在地上,怔了又怔,蠕動著嘴,一句話說不出來。
    何太後見劉辯要將何苗發配去弘農,急忙道“辯兒,辯兒,不做官就不做官,就讓他待在京城裏吧,你外祖母過世了,母後就這麽一個親人了,你看在母後的麵子上,就饒了你舅舅一次吧……”
    劉辯盯著何苗,冷哼一聲,道“看在母後的份上,這一次朕不追究,去弘農回來後,在洛陽老實呆著。”
    “是是,臣領旨,臣領旨,謝陛下,謝陛下……”何苗磕頭如搗蒜,語調裏全是激動。
    何太後見劉辯沒有為難何苗,這才展露鬆了口氣的笑容,與劉辯道“這就好了。晚上將幾個孩子都叫過來,我們一家好好吃頓飯,熱鬧熱鬧……”
    劉辯隨口應著,心思卻還在楊彪的奏本上。
    簡單應付兩句,劉辯拿著奏本走出永樂宮,邊走邊道“派人去南陽查一查,看看何苗最近接觸過什麽人。這道奏本……留中吧,”
    “是。”
    潘隱應著,緊隨其後的道“陛下,那諸葛玄又上書了,說是年事已高,不堪重用,不肯到京赴任。”
    劉辯眉頭一挑,旋即忍不住的笑了,道“好嘛,既然他不想來,就不要來了。他那兩個侄子,你留意一下。”
    “是。”潘隱道。
    劉辯直奔崇德殿,道“東觀那邊也要留心,對於禮法的修訂,要盡可能謹慎小心,但不能走極端,有草本了,先拿給朕看。”
    “是。”潘隱道。
    “張遼到徐州了吧?讓駐兵廣陵,不得大意。”劉辯道。
    “是。”潘隱道。
    “京裏那些人質,也看好了,不要讓他們出事,更不能讓他們跑了。”劉辯道。
    “是。”潘隱隨著劉辯腳步加快,有些小跑起來。
    ……
    在劉辯返回崇德殿時,尚書台裏,荀彧,鍾繇,荀攸還在對‘建安五年施政綱要’進行修訂,同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其他人尚且好說,那王朗得多留心。”荀攸漫不經心的說道。
    鍾繇筆頭不停,道“嗯,是有些古怪,讓人盯著吧。”
    荀攸也不抬頭,道“不是盯著那麽簡單,我不信他與曹操之前沒有聯絡。這麽明晃晃的在我們眼前,是什麽意思?想幹什麽?我的想法是先發製人,先查一查廷尉府。”
    鍾繇眉頭皺了下,作為前任廷尉,他不喜歡有人去查廷尉。
    不過他旋即就道“不要那麽直接,朝廷還是以和為貴,我找機會與他談一談。”
    荀攸冷哼一聲,道“之前還談的少嗎?他要是敢亂來,我就讓他在廷尉府待不下去!”
    荀攸有說這個話的資格,廷尉府裏不知道有多少他安排的人,一旦他授意,廷尉府瞬間會政務停頓,亦或者暗中用點手段,王朗有一百張嘴也辯解不清。
    荀彧這個時候抬起頭,淡淡道“好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個我明天呈送陛下,改元的事,公達你來負責。元常,你明天走一趟禮曹,確保各項儀程不出差錯。”
    鍾繇,荀攸應著,有荀彧開口,兩人便收住話頭,埋頭做事。
    但內心裏,他們二人對於王朗,有著各自的固執想法。
    在尚書台忙碌著的時候,王朗從廷尉府離開,回到府邸已經是深更半夜。
    王朗也是一個十分勤勉的人,從不遲到早退,夙興夜寐是常事。
    他回到後院,還來不及換衣服,楊修已經來了。
    “老師。”楊修抬起手,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王朗看了他一眼,無聲的繼續脫衣服,換衣服,直到換好,在一旁坐下,這才淡淡道“是因為尚書台的事?”
    楊修坐到王朗對麵,看著自從入仕後,越發不苟言笑、威嚴加身的老師,沒有了以往的親近,稍稍沉默,道“是,學生有些不安。”
    王朗自顧的喝了口茶,而後看著他的眼睛,平靜的道“是擔心我被‘潁川黨’針對,還是害怕陛下猜忌我與曹操?”
    楊修心裏一驚,連忙道“老師既然清楚,何必做的那麽直接?”
    王朗目不斜視,雙眼毫無波動,道“我做的這般坦蕩,‘潁川黨’要是還針對我,那我做錯了什麽?曹操是陛下寵信之人,我與在尚書台交談,與他在大司馬府暢聊,不避他人,陛下有何猜忌於我?”
    楊修怔了又怔,一時間居然無法反駁王朗的話。
    “你在尚書台好好做事,”
    王朗見楊修不說話了,收回目光,繼續喝茶,道“無需管我說什麽,做什麽,你做你自己的事情。曹操那邊,你不要來往了,曹操的人,也不要聯絡。”
    “老師,”
    楊修回過神,猶豫著道“你,到底要做什麽?是你一個人這麽做,還是……有什麽人一起?”
    王朗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麵帶一絲異色的道“你說的是誰?你父親給你來信了?”
    “沒有父親參與嗎?”
    楊修心裏暗鬆一口氣,還是勸說道“老師,還是莫要與他們爭了,‘潁川黨’勢大,陛下信賴有加,一時半會兒,沒人動得了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