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宿命

    今日早間時候，桃花島。

    “嘶”

    正在繡小孩衣衫的馮蘅最近頗覺有些心神不寧，也不知怎的，總是愛胡思亂想。

    這不，行針走線間，一個不注意，銀針便直直刺中了玉指，點點血珠滲出。

    “滋”

    紅唇嘬著手指，血是止住了，但卻再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心思。

    胡亂的將針頭線腦放在竹筐之中，手托香腮，俏臉上布滿了憂愁與思念。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麽，她急切的呼喊起來。

    “藥哥，藥哥！”

    “老大，老大！”

    話音未落，黃藥師與曲靈風二人立刻出現，急吼吼的，滿頭大汗。

    “阿蘅，怎的了？可是身體哪裏不舒服？”

    抓住愛妻的手腕，黃藥師趕忙診治起來。

    “一邊去！”

    橫眉冷豎，馮蘅的剜了自家丈夫一記白眼後，指著在一旁侍立的大徒弟，吩咐道：“老大，你，去將明兒和玄風超風找回來！”

    “去，現在就去！”

    聞言，曲靈風苦笑一聲，將臉轉向自家師父。

    見到這般情景，馮蘅怒氣衝衝的說：“瞧你師父作甚？怎的？現在大了，師娘我指使不動你了是吧！”

    聽到這般言語，他正是想要告罪，便被旁邊的師父打斷。

    黃藥師拍拍妻子的肩膀，苦笑著說：“阿蘅呀，你也要講點道理吧！這才剛放他們出去不過一月，說不定明小子他們正耍的開心呢！還有，他們此行需要將九陰真經交還給全真，哪裏能這般就匆忙叫回來呢！”

    “再者說來，以他們三人的功夫，隻要不主動透露身懷九陰，又哪裏會有什麽危險呢！阿蘅.”

    此言一出，馮蘅勃然大怒。隻見她肩膀用力一抖，將自家丈夫的手甩開後，冷眼盯著他，香腮鼓鼓，氣衝衝的叫道：“講道理？黃藥師，你如今要跟我講道理是吧！”

    正說著，她直起身子來，挺挺還不見顯懷的小腹，手指輕點，又道：“講道理？來，你講來與我聽聽？”

    這番動作一做，師徒二人皆是苦笑連連，再不敢作任何言語。

    “切！沒得話說了吧！”

    皺皺瓊鼻，螓首昂揚，馮蘅似那得勝歸來的大將軍一般，端是得意的緊。

    見狀，曲靈風拱手一禮，趕忙給自家師父解圍。

    “師娘，我這就吩咐下去，讓啞仆準備好船隻，明日一早，便出海尋師弟師妹他們！”

    啪啪！玉掌輕合，馮蘅高興的說：“好，這才是咱家的好老大嘛！”

    正講著，她皺了皺眉，似是想到什麽，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又講道：“喏，到時候見到明兒那臭小子，將這封信給他。若是他瞧過之後，玩瘋了不肯回來，你就和玄風超風倆人將那臭小子給我綁回來！”

    “臭小子，待你回來，看小姨我怎麽收拾你！嘻嘻”

    自言自語著，似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馮蘅噗嗤一笑，思緒沉浸在了想象之中，再不搭理兩人。

    似是習以為常了，兩人暗暗對個眼色，離開此地。

    “師父，怎的辦？”

    曲靈風幽怨的瞧著自家師父，似是再說：早知道就不該聽您的，將小師弟放出去。

    幹咳兩聲後，黃藥師板正臉色，擺出作師父的架子，淡然的說：“嗯老大啊！既然你師娘都這樣說了，那你就照辦好啦！”

    “再說了，你也許久不曾出島，正好也借此機會好好遊覽一番這大好河山，尋訪朋友，也是不錯的嘛！”

    講完，他拍拍大徒弟的肩膀，施施然離去。

    “唉，這都叫什麽事兒啊！真真是：上邊一張嘴，下邊跑斷腿！”

    頗為無奈的感歎一句，曲靈風搖著頭去尋師弟與啞仆們幫助了。

    “大師兄，師娘怎的了？”

    眾位師弟將他圍攏在中間，七嘴八舌的詢問。

    聞言，他聳聳肩，擺擺手，沒好氣的說：“還能怎的？咱們師娘想小七了唄！說是讓我明早出發，去將他綁回來。”

    “師兄，保重！這可不是個好差事啊！”陸乘風幸災樂禍的說了一句。

    “沒錯！以小師弟的難纏程度，他不在外頭玩美了，肯定不會乖乖回來的！”

    武眠風與馮默風異口同聲的附和。

    “唉這就是命啊！”

    歎口氣，曲靈風一臉鬱悶的走了

    霧海迷茫，淡淡煙塵繚繞，徜徉其中，端是叫人無法看的真切。

    “這是？哪裏？”

    左右來回觀望一通，淡淡的迷茫縈繞在心頭，梅超風隻覺此地分外的熟悉。

    “師姐，師姐”

    呼喚聲輕輕響起，稚嫩而溫柔，但卻仿佛是在深邃的山洞之中，回蕩間，似遠似近，若即若離。

    “誰？”

    驚叫一聲後，那呼喚聲再度響起。

    “師姐，師姐”

    “小七？”

    梅超風這次聽得真切了，於是急忙呼喚起來。

    “小七，你在哪？快出來！”

    少女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顫抖和哭意。

    “師姐我在這”

    俏皮的回了一句，聲響越發清晰，周圍的迷霧也漸漸消散。

    唔.痛苦的喘息一聲，梅超風隻覺天上有一陣刺眼強光直射而下，她不得不伸出手遮擋。

    “師姐，你幹嘛呢？快來玩呀？”

    話音剛落，少女放下手臂，循聲而去。

    低頭，隻見一五六歲的童子身著被汙泥染黑的白衣，一手拉著她的衣袖，一手噙在嘴中，一臉好奇的瞧著她。

    “小七？”

    驚疑不定的問了一句後，見童子笑意吟吟的點頭，她不疑有它，高興上前將其抱住，說：“小七，師姐可算是尋到你了！”

    說著說著，少女的麵頰濕潤了，隨即，她又感覺到有柔軟的小手在臉上輕拂，端是叫人溫暖異常。

    “羞羞臉，師姐你這麽大人了，竟然還哭鼻子！”

    童子調笑著，另一隻手在自己的小臉上劃動，可愛的緊。

    “是！是！我家小七說的對！師姐不哭，師姐不哭！”

    激動的回了一句，梅超風匆匆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

    突然，似是想到什麽，她急切的問：“小七，這是哪裏呀？你怎麽會在此處？”

    “也沒發燒呀？師姐你在說什麽胡話呢？”

    童子用小手在少女的額頭上試探過後，小臉上疑惑不解之色。

    “這是咱家呀？師姐，難不成你去那臨安玩了一趟，連家都不認得了？”

    “臨安？桃花島？”

    嘴中呢喃不停，梅超風隻覺自己好像遺忘了許多重要的事，盡力回想，卻怎的也無法想起。

    “師姐！來陪我玩！”

    童子笑嘻嘻的說了一句。

    聽到這般言語，梅超風停下思考，伸手去牽童子的手，但卻什麽也沒有抓到。

    “嗬嗬嗬”

    循聲望去，隻見桃林環繞，花團錦簇，落英繽紛，一個黑白相間的人影在其間來回翻騰，伴隨著稚嫩而歡快的笑聲

    “師姐，來陪我玩耍啊”

    又有呼喚聲回響，深邃不明，宛如從萬丈深淵之底發出，直教人摸不著方向。

    “小七，你在哪？”

    不曾見到童子的身影，梅超風隻覺煩躁異常，急切的呼喊起來。

    “嘻嘻，師姐我在這.”

    身後一聲淘氣，隨即，感到肩膀上有一手掌落下，少女回過頭來。

    “呼小七，別鬧了！”

    回過身來，對著身後約莫十歲的孩子剜了記白眼，她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沒鬧呀！師姐，來追我！”

    孩子言笑晏晏，說話間，身子仿若輕鴻一般，乘著風，三步兩步，向著那桃林飄去。

    “小七，小七！”

    玉手急忙伸出，但卻又抓了個空！

    “哎呀！”

    頗為羞惱的跺跺腳，少女銀牙緊咬，急吼吼的追了上去。

    然而，不管她怎的努力，卻是始終無法抓到麵前那觸手可及的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都暗了下來，周圍的光芒好似都被黑暗吞沒，隻有孩子身上還有星星點點的白光朦朧。

    不知怎的，孩子許是沒了力氣，停了下來。

    啪嗒一聲，將玉手拍在麵前長高了童子，不，或是該稱作少年。

    她將手掌輕輕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嗬嗬.”

    銀鈴般的笑聲自少女的口中傳出，她半是興奮半是俏皮的怪叫道：“哈！小七，逃不了了吧！師姐我抓住你了！”

    話音將落，隻見少年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似是正在遭受莫大的打擊一般。

    “師姐，我好疼啊”

    咬牙切齒，強行忍耐得聲音自少年口中傳出。

    “小七，你怎麽了？”

    梅超風感覺心底沒來由的一疼！

    “師姐，我好疼啊”

    “師姐，我好疼！！！”

    聲音越發的巨大，聲色也愈發的淒厲，叫人一聽，不由得毛骨悚然。

    “小七！小七！”

    帶著哭腔，少女的臉上布滿了悲涼的淚水，匆忙轉到少年的麵前。

    “啊！”

    似是瞧見了鬼蜮，驚恐而淒厲的叫喊聲響徹天地。

    “師姐，我.好疼啊.”

    又是一句，伴隨著的，是少年那蒼白不似人的臉上，有陣陣血紅流下。

    先是嘴角，再是鼻子，最後是雙眼，似是要將漆黑的天浸染成血紅

    “啊”

    淒厲不似人聲的驚叫響徹了整個營地

    此時，陳玄風營帳之中。

    躺在床上的他臉色煞白，額間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腦袋來回搖晃，嘴唇張合不停，使人一瞧，便知其被困在了恐怖的夢魘之中。

    “師妹，師妹，師妹！！！”

    一聲怒吼驚天動地。

    許是被那淒厲的慘叫驚醒，他騰地一聲直起身來，大汗淋漓。不顧穿上外衣，腳步虛浮的趕到門口，掀開了營帳。

    “師妹！”

    “師兄！”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團，不分彼此。

    許是兩聲響動太過，將夜晚的靜謐劃破了，此刻的營地人頭湧動。

    “玄風，若華，怎麽了？”

    沈淩閃與趙媛夫婦二人倉促而來，皆是衣發散亂。

    沒人回答，梅超風似是被嚇到了，螓首埋在自家師兄的懷中，俏臉煞白，渾身顫抖，滿是驚魂未定的意味。

    見到這般情景，趙媛萬般心疼，匆忙詢問道：“玄風，若華丫頭這是怎麽了？”

    然而，還不待陳玄風回答，少女似是想到了什麽，雙手死死攥住他的衣領，驚慌失措的說：“小七，小七！師兄，我們去找小七！我們去找他！”

    “去找他！”

    歇斯底裏的怒吼一聲，她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了自家師兄的懷中。

    “好，好！師妹，莫急！等天一亮，咱們就離開，去尋小師弟！好麽？”

    手掌在她的肩膀拍動，陳玄風溫言細語的安慰起來。

    似是頗有成效，梅超風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動了。

    見到這般情景，沈趙夫婦二人不由得暗暗焦急，在自家夫君的示意下，趙媛定定心神，勉強擺出個笑臉，勸慰道：“若華，是不是做噩夢了？沒事的！”

    “你們多日的躲藏以致於心神緊繃，休息兩日就沒事了。至於明兒，他跟在洪幫主身邊好好的，咱們怎麽能妄自前去呢！若是叫人發現，陷入險境，反而是不美！”

    “聽姨姨的話，回去好好睡一覺，咱們先去桃花島尋黃島主，好麽？”

    話音剛落，便見身處懷中少女搖頭連連。

    “不對。”

    “不對.”

    “不對！！！”

    怒吼一聲，梅超風撲向前去，緊緊的抓住趙媛的手臂，狀若癲狂。

    “不是的，不是的！趙姨，你相信我！小七一定是遇到了危險！一定是！”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不能待在這裏。”

    說完，她驚慌失措的起身，就是要離開。

    還沒走出兩步，砰的一聲，隻見她兩眼翻白，昏倒在了自家師兄的懷中。

    “沈叔，趙姨！恐怕要辜負你們的苦心了！待師妹醒來，我們就離開。”

    陳玄風微笑著看著二人，言語中滿是斬釘截鐵的意味。

    “玄風，你可要想好了？此行前途渺茫，你與若華丫頭”

    趙媛哽咽著，眼角泛紅。

    手指溫柔的整理著少女紛亂的秀發，陳玄風深深凝望著懷中愛侶的側臉，眸中盡是情意滿滿。

    他微笑著，輕聲道：“本該有這麽一天的！早該有這麽一天的！”

    話到一半，他將目光轉向沈趙夫婦，斬釘截鐵的說：“這是我與師妹的”

    “宿命！”

    此言一出，無聲的悲涼四散而起，在天地間縈繞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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