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梅若華；曲靈風

    六月廿四，子時，漆黑無光，陰風陣陣。

    山林間，透過白紙燈籠朦朧的亮光，可以隱約看到一高一矮兩道黑影悄然而過，下一瞬，卻又消失不見。

    “咦？人呢？”

    打柴人揉了揉眼睛，晃晃腦袋，仔細觀察了一會後，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

    突然間，有陰風陣陣襲來，將他吹得打了個冷顫。

    縮縮脖子，緊緊衣衫，打柴人似是想到什麽，戰戰兢兢，冷汗直下。

    “這，這，該不會真的有鬼吧！”

    笑聲嘀咕一句，他不知所措，腦袋來回張望，滿臉驚恐。

    咕咕、嗚嗚.回複他的是詭譎的鳥叫，和那如泣如訴的陰風。

    “啊！鬼呀！”

    喊叫聲淒切，打柴人扔下背負的柴擔，七手八腳，逃也似的滾下了山林。

    “師妹，為何不讓我出手，直接殺了他！”

    喑啞的聲音在漆黑的夜空回蕩，似厲鬼一般，使人一聽，便覺毛骨悚然。

    凝望著被黑袍包裹的自家師兄，梅超風歎了口氣，搖搖頭，麵色淒苦的勸說道：“師兄，以活人練功，絕人墳塋，已是有傷天和！何苦再害無辜之人性命！”

    “前方便是亂葬崗了，咱們還是先把正事辦了，不要橫生枝節。”

    此言一出，陳玄風沉默不語，默默地邁開腳步，向亂葬崗的方向走去。

    不消片刻，那人間鬼蜮便躍然於二人眼前。

    隻見亂墳崗上怪石嶙峋，亂木參差，冷風陣陣吹過，雜樹野草隨風搖曳，稀薄的霧氣飄飄蕩蕩，亂墳殘碑時隱時現，掛著霜露的樹梢草尖在勁風中不住地抖動。

    隨處可見的破棺爛木從淺淺的墓坑裏露出，枯骨骷髏被亂爬的老鼠拱得七零八落，野獸啃噬過的屍骸在叢生的野草間四處散落。

    伏在暗處的鼠蟻仍在悄然咬噬著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和呼嘯的風聲混雜一處，猶如孤魂遊蕩，果真是鬼氣森森，令人毛骨悚然，心驚膽戰。

    “唔”

    似是受不了眼前這般烏煙瘴氣，又或許是此地過於陰森壓抑，梅超風捂住口鼻，直欲作嘔。

    “師妹，你且在遠處稍歇一會，我修煉不會超過一個時辰的。”

    “無妨！師兄，我還是就待在此地替你護法為好！”

    瞧著一臉堅決的意中人，陳玄風猶豫片刻後，點點頭，道：“你實在忍受不了的話，再去遠處休息。此地鮮有人至，有無護法，不打緊的！”

    言畢，他前往亂葬崗中心低穀之處，盤膝而坐。

    麵北背南，五心朝天，左掌心向上，大拇指扣小指其它三指伸直。左手立於胸前，掌心朝左，大拇指、中、無名、小指內扣，食指伸直。

    口中咒語念誦不停，是為：“探地達摩，無相無上，攝陰攝魂，無畏無懼，陰陽合和，人鬼交戰，嗎咪唄咪唵”三十六遍，一遍過於一遍，到最後一遍，隻需“嗎咪唄咪唵”。

    然後他將雙手抬到頭上方，合掌，尖朝天，打開氣海、命門兩穴，從兩穴內射出陰氣，成螺旋型由小到大，黑風滾滾而來。

    此時，隨著陳玄風的行功，這墳土間亦有異變浮現。

    隻見嗚嗚咽咽，如泣如訴的陰風忽起，接著，有點點綠色磷火若隱若現，將整個亂葬崗都浸染成了幽綠鬼蜮。

    “嘶”

    突然，陳玄風口鼻大張。猛地一吸，那陣陣陰風，點點磷火，如風掃殘雲一般，被其盡數吸入腹中。

    隨著陰氣入體，他的麵色漸變。古怪詭譎。一會慘白無光，一會漆黑如墨，又一會幽綠陰森，使人一瞧，端是膽寒發豎。

    見到這般情景，梅超風俏臉揪成一團，雙手緊緊攥著衣裙，似是過於緊張，她的指節都掐得煞白，毫無血色。

    “師兄.”

    遙望著形似詭怪的意中人，她神色莫名的嘀咕了一句，隱約間，更仿佛有淒厲的呼號在耳邊回響，似是怨魂在訴說著冤屈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陰氣寥寥，似是被吸攝殆盡了。

    隻見陳玄風緩緩收功，口鼻間呼出一道刺骨寒風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雖然不同意他以等歹毒之法練功，但梅超風最終還是拗不過他。此時，見其行功完畢，她趕緊迎身上前，詢問道：“師兄，你覺得怎麽樣？身上可有不適之處？”

    “哈哈.”

    仰天大笑，其中滿是快慰之意。

    “好！怎的不好！真真是好極了！師妹，你瞧好吧！”

    微笑一下，但陳玄風此刻臉上的陰森還未盡數退去，這笑容顯得那般陰冷猙獰，端是叫人不寒而栗。

    見此，梅超風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臉上滿是驚魂未定之意。

    “師妹.”

    陳玄風前踏一步，但發現意中人再度後退。

    見到這般情景，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伸伸手，張張嘴，卻不知該作何言語，黯然神傷。

    “唉罷了”

    良久，他長歎一聲，搖搖頭，邁開腳步，獨自離去，背影是那般的蕭索寂寥。

    砰

    梅超風無聲跌坐在地，黑發散亂，以手覆麵，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淒切異常。

    “好啦.”

    一聲充斥著無奈與心疼的呼喚後，她感到頭上有一寬厚粗糙的大手在來回撫動，予人溫暖。

    “師兄！”

    抬起頭，眼角掛著珠淚，她似是受傷的小貓一般，緊緊抓著意中人的衣袖。

    “好啦！師妹，我聽你的，不練了！”

    “真的？”

    凝望著那期待萬分的俏臉，陳玄風重重點下腦袋

    六月廿六，晌午，經過七日光景，曲靈風終於到達了兩浙東路，雙腳再度踏在了堅實的土地上。

    遙望著繁華熱鬧的碼頭，他原本平靜的內心也不由得有些激蕩。

    “唔，好久沒出島了，且先遊逛一番，再去尋小師弟他們吧！嗯，這不遠處就是慶元府，先去探聽些消息，看最近這江湖上有沒有什麽趣兒事！”

    打定主意，伸個懶腰，曲靈風饒有興趣的向著不遠處的府城走去。

    醉仙樓，桌前擺著三四個精致小菜，他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偷聽旁邊客人的談話，端是好不自在。

    “哎哎，你們聽說了嘛？”

    旁邊的客人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見到這般情景，曲靈風頓時來了興趣，豎起了耳朵，凝神靜聽。

    “聽說昨日啊，有一男一女兩人襲擊了那明教烈火旗的營地，打得是昏天黑地，手腳橫飛，到處都是屍體啊！那個慘呦，咦.”

    邊講著，客人似是想到了話中的情景，縮縮脖子，打個冷顫。

    “嘿！那倆人這般厲害呢？那明教烈火使可是個高手啊！對了，那襲擊明教的人最後怎麽樣了？”

    “這誰知道呀！這麽大的醜聞，那明教掩蓋還來不及呢！哪會任由這消息來回亂傳呢？”

    “這倒也是哦。也不知這明教是得罪了何方神聖，最近竟是些倒黴事兒！前些時候那銳金旗才被人端了，昨日又被人襲了烈火旗，哈哈”

    聽到這裏，曲靈風心中暗暗好奇道：“明教？這門派怎麽從昆侖山出來了？竟然還敢來這大宋境內，當真是稀奇！”

    “哈！我怎的忘了，詢問消息，找丐幫不就好了？何苦在這裏憑白耽擱時間呢！”

    一拍腦袋，他自嘲一聲後，起身結賬。

    來到一街角，扔下兩枚銅錢，不待乞兒道謝，他說：“小兄弟，某有些消息想向你打聽一下。”

    聞言，那乞兒細細瞧了瞧麵前的青年後，似是瞅見了肥羊一般，嘴都咧出花來。

    隨即，隻見他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相扣，婆娑不停。

    見狀，曲靈風心中暗暗好笑。

    “嗬，都是死要錢的，跟小師弟一個德行！”

    從懷中掏出一塊約莫有二三兩的散碎角銀，扔進破碗中，他饒有興趣的問：“夠了吧？”

    “夠了夠了！大爺，您想問什麽，盡管開口，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瞧著那成色十足的角銀，乞兒的眼睛化作元寶狀，諂媚連連。

    “唔”

    沉思片刻，曲靈風雙手環抱，問道：“最近江湖中有設呢麽趣兒事，說來聽聽！”

    “嘿，大爺，要說這最近江湖中的趣兒事，那可是海了去了，不知道您想要知道什麽？”

    “嗯，我方才曾聽說那明教被人襲擊，你就講講這個吧！”

    話音剛落，那乞兒似是來了興趣，手舞足蹈的。

    “哈，要說起這明教啊，那真可是有得聊了！”

    邊說著，他顛顛破碗，其中的含義自是不言而喻。

    會意，曲靈風暗啐一口，又扔出一塊角銀，沉聲道：“這錢，我與你了。若是你的消息不值這些銀子，後果，你知道的！”

    “自然，自然，還請大爺放心，咱們丐幫行事，自然是童叟無欺講究規矩的！”

    頗有深意的回了一句後，乞丐略微組織下語言，娓娓道來。

    “說來也巧！這最近呀，就是這明教之事鬧得極凶！約莫六日前，明教銳金旗隊伍在那黔州外叫人截住了。一群人氣勢洶洶的，二話不說就將那銳金旗上帶掌旗使，下連小卒，幹脆利落的宰了個幹淨！”

    “還有啊，這昨日，也有倆人襲擊了明教烈火旗，烈火使身受重傷生死不知！那襲擊它們的人，最後不知逃到哪裏去了。這下，可是惹得明教教主大怒，聽說派出了紫白兩位護教法王，誓要報仇呢！”

    “哦？這明教是得罪了什麽人了？竟然叫人端了兩個掌旗使。”陳玄風饒有興趣的問。

    聞言，乞兒擺擺手，不以為意的說：“那誰知道去呢？”

    “這明教向來行事詭怪，如今竟然還敢進入大宋境內，不叫人襲殺才怪呢！不說咱們大宋武林，單論那六扇門，還有最近新成立的皇城司，哪個不去拿他們”

    “皇城司？”

    一個陌生的名詞出現，頓時引起了曲靈風的興趣。

    “小兄弟，這皇城司是個什子？麻煩你細細講講！”

    此言一出，乞兒滿臉驚詫，神色古怪的瞧著麵前的青年，似是在說：嘿！這當真是稀奇了，如今這江湖竟然還有人不知曉皇城司！

    隨即，他似是想到自己即將臌脹的荷包，又高興起來。

    見他幹笑著搓手，曲靈風登時會意，從包袱中取出一錠約莫有五兩重的元寶，在乞兒的麵前晃了晃。

    “喏！知道什麽，都說出來，若我聽得高興，這些都是你的！”

    “好嘞！”

    話音未落，乞兒立馬口若懸河，將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吐露而出。

    “這皇城司呀，是皇帝新成立的一部，跟六扇門差不離。聽說他們皇城司的頭頭，叫什子大押司，是個宮裏的老太監，具體是誰，卻是不知道！”

    “這皇城司麾下有東南西北四方提舉，東提舉東方斌，西提舉西門浩，南提舉南宮藏，北提舉北堂槐。聽說四大提舉不但俱是武功高強，還各領一隊五百人的親從管，端是風光的緊呀！”

    吧唧兩下嘴，乞兒似是想到那風光的場景，臉上盡是向往之色。

    突然，他一拍腦袋，似是想到什麽，繼續說道：“對了，就在半月前，就在這慶元府，那南提舉還帶著一大批親從官，浩浩蕩蕩的離開了。估摸著呀，應是去那衡山湊熱鬧了！”

    正講著，他歎口氣，一臉遺憾的說：“可惜嘍！幫主不讓咱們兄弟去，不然啊，咱真想去見見活九陰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啊！”

    “活九陰？！”

    驚叫一聲，曲靈風呆立當場。

    “活九陰，活九陰，活九陰！”

    嘴中呢喃不停，他似是想到什麽，眼神來回變換，陰沉如水。

    “活九陰是個怎麽回事？”沉聲詢問，神色狠厲。

    見到這般情景，那乞兒似是被嚇到了，訥訥不語。

    砰！曲靈風直接一掌拍出，勢大力沉，將腳邊的青磚給擊成粉末。

    “說！”

    “是！是！大俠，那活九陰就是桃花島的方言明啊！傳說他練成了九陰真經之中的武功，現在整個江湖中人都在尋他的蹤跡呢！”

    “不過呀，咱們幫主出手了，說是將帶他於七月十五前往衡山，了結此事。”

    呼呼喘兩口粗氣，曲靈風凝望著西方，雙拳緊握，眸中盡是凶狠之意。

    “衡山？衡山！”

    口中呢喃兩句，他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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