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少林舊事記

    許是因屍體的死狀可怖，又或是為九陰武功的威力而沉醉，在場眾人皆是不發一言，寂靜異常。

    第一場比試已畢，孫瑜再度上台。

    “勝者，桃花島方言明！”

    高聲宣布後，他一努嘴，示意密諜司手下將屍體清理走。

    “方少俠，可需要調息一番？”

    正說著，他微不可查的對方言明眨眨眼。

    見狀，本不準備休息的方言明微笑著點頭同意，然後便下了擂台。

    不明其意的圍觀群眾正準備出聲，孫瑜立即開口，解釋道：“方少俠方才已酣戰過一場，內力損耗嚴重。為公平起見，特休息半個時辰！”

    此言一出，無人有異議。見此，孫瑜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覺的譏笑稍縱即逝。隨即，他又開口道：“這半個時辰，可有哪位俠客想要上台？”

    “或揚名立萬，或生死尋仇，亦或切磋交流，皆可！可有人要上台來？”

    “可有人要上台來？”

    “可有人要上台來！”

    高聲三問，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此時，場下，少林隊伍之中，天信頗有些意動。

    “師叔祖？”他眼神殷切的瞧著苦難，其中意義不言自喻。

    思慮再三，苦難點了點頭後，囑咐道：“阿彌陀佛。天信，你去罷！切記，點到即止！”

    “是，師叔祖。”

    天信雙手合十，點頭一拜後，縱身躍上擂台。定立其上，他有些顫抖，顯然，這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比武感到興奮。

    “阿彌陀佛…”

    兩人相對行了一禮後，孫瑜微笑著上前，朗聲道：“少林天信小師傅上台，可有哪位少俠想要切磋交流一番？”

    話音未落，隻見裘千仞一行的隊伍之中，有一顴骨微凸，眉目凶煞的小和尚直接上台。

    接著，他獰笑一聲，道：“嗬，少林？”

    許是被小和尚話中濃濃的譏諷激怒，天信怒目園瞪，冷哼一聲，道：“希望師兄手下的功夫能像你的嘴這般強硬！”

    並不回話，小和尚直接擺開了陣勢。右臂前伸，手成鷹爪狀，左臂後擺，緊握成拳，雙腿大張，腳掌抓地，不動如鬆。

    “哼！竊取我少林武學的宵小！”

    悶悶地嘲諷一句，天信雙眼微眯，雙腿微分，雙手合十，頗有一股以不變應萬變的意味。

    二人相對而立，肅殺的氣氛冉冉升起。

    半晌，仍舊沒有人先動手，觀戰的方言明似是頗為無語，用肩膀碰了碰展如風，輕聲詢問道：“展伯，這倆人幹什麽呢？為什麽還不動手啊？”

    “嗬，這兩人招式內息同出一源，內力境界亦是相差無幾，所以他們都在等對方先動手。須知，這一出手，便會有破綻出現。屆時，雷霆一擊之下，勝負可分！”

    “同出一源？”

    聞言，方言明頗為不解。稍一思考，他不再糾結，既然身旁有前輩解惑，索性直接不懂就問。

    “七公，那小和尚可是大林寺之人？”

    話音未落，直接洪七公麵色古怪的瞥了他一眼後，調笑道：“哈！好他個黃老邪，還說給老叫花保密呢，這轉眼就忘了！”

    “嘿嘿！”

    聽到這般言語，師兄弟二人相視一笑，皆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取笑一句後，洪七公努嘴示意，正色道：“喏！明小子，看到了麽？那小和尚現在所擺的，乃是少林分筋錯骨手的起手式。”

    “這門功夫，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無雙的擒拿妙法。專門控製敵之十八大關節，而自身十八大關節又可處處拿人。被這功夫擒住，一抓之下，錯骨分筋，疼痛無比，當真是厲害至極啊！”

    “至於天信，看似不發一招一式，實則內力已暗運在雙手指尖。明小子，你細瞧他的食指，豎直有力，呈古銅色。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與其餘四指截然不同。這，便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大力金剛指修煉到高深境界的表現。”

    “大力金剛，碎金斷石！一指之下，破人骨骼如穿腐土，淩厲已極。”

    “這兩人一副明顯是要分個生死的架勢，明小子，你還看不明白麽？”

    言畢，洪七公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少年。

    方言明沉默片刻後，似是突然想到什麽，脫口而出。

    “西域金剛門？”

    話音剛落，展如風點頭說道：“沒錯，那小和尚應該是那火工頭陀的親傳弟子，本因！”

    西域金剛門，乃是火工頭陀在十餘年前叛逃少林之後創立。因火工頭陀邁入宗師之境，且門中懷有多門精深少林絕學，一時間風頭無兩。

    火工頭陀此人可謂是頗有手段。東聯金國朝廷，北交草原部族，籠絡修好白駝山，大林寺，密宗等西域大勢力。經過十年的發展，如今門內人才濟濟，已成為了不折不扣的武林大宗。與大林寺，密宗，並稱西域三大佛門，聲勢不凡。

    “密宗，金剛門，來勢洶洶啊…”

    趙寧意味深長的感歎了一句，一行人的心底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層陰霾。

    “嗬！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不以為然的嘀咕一句後，眾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擂台之上。

    兩人動了！

    似是心有靈犀一般，本因與天信二人同時發出一聲震天怒吼，龍騰虎躍，氣勢洶洶地向仇敵撲去。

    天信四指緊握在掌心，食指前伸，一指淩空。一聲破空輕起，直衝本因的眉心。這一指，如迅雷似閃電，非金非玉的食指仿若天外飛仙一般，淩厲已極。

    本因右手五指大張，屈指成爪，勢大力沉，恍如蒼龍盤虯，又若流星隕落，徑直抓向天信的脖頸，煞氣凜然，凶猛無匹。

    嘩！

    這等同歸於盡的打法，使得眾人登時一驚，本來盤坐在地的少林僧人騰地站起，死死地盯著場中間的情況，拳頭緊攥衣擺，顯然是緊張至極。

    而火工頭陀卻仿若事不關己一般，仍舊饒有興趣的在與金如烈裘千仞二人交談，氣氛熱烈。

    “哈哈！看來昔年達摩院大校之景，今日要重演了！”

    火工頭陀揚天大笑，寓意深長的大喊一聲。

    昔年少林達摩院大校，火工頭陀下手狠辣，與其交手的少林同門非死即殘。時任達摩院首座的苦智禪師大怒，與火工頭陀交起手來。

    雙方較鬥五百餘招後，苦智禪師已大占上風，穩操勝券。兩人拆到一招“大纏絲”時，四條手臂扭在一起，苦智雙手卻俱已按上對方胸口死穴，內力一發，火工頭陀便會立時斃命，已然無拆解餘地。

    然則，枯枝禪師惜才，又心懷慈悲之意，不忍傷了火工頭陀性命，雙掌一分，喝道：“退開罷！”。

    豈知那火工頭陀會錯了意，隻道對方使的是“神掌八打”中的一招。這“神掌八打”是少林武功中絕學之一，他曾見達摩堂的大弟子使過，雙掌劈出，打斷一條木樁，勁力非同小可。火工頭陀武功雖強，畢竟全是偷學，未得名師指點，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他隻是暗中窺看，時日雖久，又豈能學得全了？

    苦智這一招其實是分解掌，借力卸力，雙方一齊退開，乃是停手罷鬥之意。火工頭陀卻錯看成神掌八打中的第六掌：裂心掌，心道：“你要取我性命，卻沒如此容易。”

    登時飛身撲上，雙拳齊擊。這雙拳之力如排山倒海般連綿不絕。而苦智禪師一驚之下，急忙回掌相抵，其勢卻已不及，但聽得喀喇喇數聲，左臂臂骨和胸前四根肋骨登時斷裂。

    至此，苦智禪師因一時善念身隕，火工頭陀叛出少林。

    而此時場中的景象，與昔日達摩院大校之景何其相似。

    天信自幼長於少林，身受佛法熏陶，心懷慈悲之意。本想取了叛徒性命，然則心懷善念，不忍見生命消隕在自己手下。

    因此，他這一指大力金剛，便先失了三分威勢。再來，那原是點在本因眉心的一指方向稍錯，向右下微移，攻擊之處變為肩頭，為傷不為殺。

    另一邊，本因則是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毫不在意那天信的一指，手爪直勾勾的抓向其脖頸，狠辣至極，隻為取人性命。

    兩者之間迥異的態度，勝負已分！

    見到這般情景，苦難撥弄佛珠的手停了下來，渾厚的內力蒸騰而起，顯然是準備出手相救了。

    然則，方才還在熱聊的火工頭陀三人停了下來，不懷好意的望著苦難，那意思就是：嗬，我就是要你眼睜睜的瞧著那天信身死當場！

    “阿彌陀佛…”

    呼一聲佛號，苦難閉上了雙眼，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些許痛楚，顯然是不忍看到門下傑出弟子那鮮血四濺的場麵。

    “阿彌陀佛…”

    少林弟子皆是麵色悲苦，呼聲之中有揮之不去的悲愴之意。

    “嗬…我要死了麽？少林啊，弟子有負重托…”

    手爪臨身之際，天信慘然一笑，心底是濃濃的遺憾。

    他合上了眼眸，坦然赴死。

    然而，想象中那血濺當場的情況並沒發生。

    “嗷…”

    在場的眾人耳邊仿佛有一聲九天龍吟閃過。

    洪七公一身雄渾的內力奔湧，氣勢如虹，深沉如海，蓋壓天地。隻見他雙臂高舉在頭頂，雙掌合十，一道金黃的龍形真氣自足底而出，盤旋向上，匯聚在雙掌之間。

    “分！”

    一聲利喝驚天動地。

    “嗷…”

    又是一聲龍吟如雷貫耳。

    洪七公雙掌一分，雙臂左右一開，低空中兩道內氣舞動如龍，氣勢洶洶地撲向擂台之上的天信與本因。

    被兩道真氣包圍的二人，在這等雄渾掌力之下，可謂是毫無反抗之力，瞬時間被帶飛而出。

    二人不但全須全影，毫發無傷，更是複歸原位。本因落在火工頭陀的身邊，天信回到苦難背後，精準無誤。這等精妙絕倫的控製力，足顯北丐武功之高，掌法之巧。

    “阿彌陀佛，好一招見龍在田！降龍十八掌，果真名不虛傳！”

    苦難雙手合十，彎腰一禮，表達對洪七公的謝意。

    “阿彌陀佛，多謝洪幫主！”

    一眾少林弟子更是心懷感激，齊齊拜謝。

    另一邊，氣氛與少林眾人的熱烈截然相反，十分沉悶。

    “師父…”

    死死地瞪著天信，本因一副憋屈至極的模樣。

    沒能達成所願，火工頭陀心情可謂是差到了極點。沒空理會徒弟，他麵色陰沉，冷哼一聲，心道：降龍十八掌，果然名不虛傳！哼！此仇，某家記下了！

    瞧著風淡雲輕的洪七公，裘千仞和金如烈的臉上都是露出了一抹深深的忌憚。相視一眼，二人皆決定，在無法解決北丐這個阻礙之前，不再輕舉妄動。顯然，洪七公這一手功夫，將幾人深深的震懾住了。

    “好，好厲害…”

    似是仍處在剛才洪七公出手的那段時刻，方言明目瞪口呆，久久無法回神。

    咕咚咕咚，哈哈…

    暢快的灌了一口酒，洪七公手掌在少年的眼前晃動兩下，挑挑眉，十分得意的問：“明小子，老夫這一手見龍在田怎麽樣？比那黃老邪的落英神劍掌如何？”

    晃晃腦袋，方言明回過神來，抓住洪七公的衣擺，小臉盡是憧憬之色，說道：“七公，你這也太厲害了吧！能不能教教我？我用其他功夫跟你換！”

    “去去去！”

    話音剛落，洪七公在小少年的腦袋上敲了一記暴栗，沒好氣的說：“臭小子貪心不足！你有那麽多好功夫都沒學精呢，還貪圖老叫花的降龍十八掌！趕緊滾蛋！”

    “不教就不教嘛！動手幹什麽？”

    捂著腦門，方言明委屈的嘀咕了一句。隨即，他似是想到什麽，眼睛烏溜溜的一轉，心道：嗬，不教算了！大不了以後纏著七公，看他多打那麽幾遍，總歸能瞧出個門道來不是。

    瞧見他這般小動作，洪七公心中好笑，暗道：嗬，臭小子，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麽主意？老叫花倒要瞧瞧，你是不是真能將我這招牌功夫偷學到手！

    “小子，你該上去了！”

    說著，洪七公不懷好意的一笑。見狀，方言明眉毛一跳，暗道一聲不妙。

    隨即，隻見洪七公悄無聲息的一腳蹬出，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便飛到了擂台之上。

    “大理段思齊，請方少俠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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