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預兆

    酉時半，葵花樓大廳，眾人齊聚一堂，觥籌交錯氣氛好不熱鬧。叫花雞、醬燒鴨、東坡肉、鱸魚膾…美食珍饈數之不盡，叫人垂涎欲滴。

    然而，就在這眾人的歡聲笑語之中，方言明好似出於另一方天地一般，默不作聲，顯得十分不合群。

    見狀，花娘眉眼彎彎，調笑道：“明兒，這平日裏就你嘴饞，如今這麽多好酒好菜，你竟然都能忍住不下筷？”

    “花姐…”

    似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又或是不想掃了眾人的興致，方言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到這般情景，曲靈風會意，給自家小師弟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東坡肉後，微笑著勸解道：“小七，你是不是在想師傅他為什麽沒來呀！放心！”

    許是在思慮，停頓片刻，他繼續說道：“我估摸著呀！師傅他早就到了，隻是有什麽別的考慮，暫時沒有現身罷了…”

    “嗯…”

    重重點點頭，鼻腔中擠出一個聲音回應，方言明勉強的露了一個笑臉。

    “噗嗤…”

    花娘嫣然一笑，青蔥玉指在他的臉上狠狠一扭，嫌棄的講道：“臭小子，你這笑呀，端是比那苦還難看，瞧的人眼睛疼！”

    正說著，她歎口氣，手指在方言明眉心輕拂，將那皺成一團的憂愁撫平。

    “唉…我說你這臭小子，老是這般胡思亂想，當心長大了之後呀，沒頭發！行啦，不想吃就滾蛋！現在這裏礙著咱們的眼。”

    滿場的歡鬧，一人的悲寂。若是再待下去，不待方言明自己不自在，眾人也會受到他的影響，無法暢享這場歡樂。隻是如此，還不如直接離開。

    “好的！”

    忙不迭的答應，方言明腦袋如小雞啄米一般點下。隨即，他長舒口氣，如釋重負一般，逃也似的離去了。

    三樓的房間很是幽靜，大廳中的聲音一絲一毫也無法傳過來。靜坐在，揉揉發漲的腦袋，他心裏依舊感覺十分不安。

    其實，趙寧花娘他們的勸說頗有些道理，當時的他聽進去了，但是沒過一會，便會再度煩躁起來。

    他也知曉自己的狀態不對勁，但心裏總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訴自己，那是：不對、不對？

    不對！

    良久，天色越發黑暗了，方言明仍舊不能靜下心來。

    “草…”

    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心悸，他叫罵一聲，拳頭狠狠地錘擊在床板上。

    砰，一聲巨響。方言明隻覺身子開始不自覺的搖晃起來。

    “草！該死的床！”

    惡狠狠地罵了一聲，他從床上跳下。

    下一瞬，隻聽見砰砰幾聲，那錦榻坍塌，化作了一片木頭殘骸。隱約間，還能瞧見幾縷輕紗。

    砰！又是一聲巨響，這次是房門被踹開的聲音。

    “方言明你個臭小子，發什麽瘋呢！要真是睡不著就滾下去練武，少拿老娘的家具撒氣！”

    定睛一瞧，隻見花娘雙手掐腰，橫眉冷豎，紅唇張合間盡是些責罵之語，儼然是叫人氣的很了。

    “嘿嘿…”

    做壞事被正主逮到了，方言明幹笑兩聲，撓撓頭，臉上浮現一絲不好意思的羞紅，尷尬極了。

    低頭沉默不語，擺出一副要打要罰任你施為的姿態。見到這般情景，花娘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不想在繼續教訓他了。

    啪啪！輕輕在他的後背拍打兩下，就當作是教訓了。花娘揉著自己方才拍打的地方，歎口氣，心事重重的問道：“明兒，你到底是在想些什麽，能與姐姐講講麽？”

    “不知道…”

    搖搖頭，方言明一臉茫然。

    “唉…”

    長歎一聲，花娘沉默了。

    良久，她十分鬱悶的道：“罷了！既然睡不著，就大廳中玩吧！段家小子與李家小子都在哪！你們同齡人之中，話兒自然多些…”

    聞言，方言明剛要搖頭，卻突然感受到一道逼人的目光。最終，他隻能是同意了，無可奈何的出了房間，不情不願的與花娘去了大廳。

    “這臭小子就交給你們哥倆啦！”

    花娘笑嘻嘻的囑咐一句後，施施然離開。

    “花姐姐放心！”哥倆揮揮手，對著她的背影拍著胸脯保證道。

    “哎我說小方，你今天怎的這麽不對勁啊！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一率先發言，盯著方言明，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我…”

    吞吞吐吐的，方言明似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見狀，段思齊翻個白眼，給他胸口狠狠來了兩拳，沒好氣的說道：“行啦！我什麽我呀！就你那點心思，全寫在臉上了！也就老李這白癡瞧不出來！用你的話來說，你這就是老光棍娶兒媳婦—想多了！”

    “哈哈…老光棍娶兒媳婦…笑死我了”

    此言一出，李一樂不可支，笑的那叫一個東倒西歪，前仰後合。

    突然，他感到一絲不對，定睛一瞧，發現方言明正用看白癡的眼神瞧著自己。一細品，勃然大怒。

    “老段！你個混蛋，說誰是白癡呢！哇呀呀！吃我一劍！”

    邊叫著，李一抽出腰間的寶劍，橫在損自己的“好哥們”脖子上，一臉的窮凶極惡。

    “誒誒誒…錯了錯了！李大俠饒命！”

    話音未落，隻見段思齊直接開口討饒，雙手抱拳，不停地作揖。不過他臉上那始終如一的輕鬆笑容，卻叫人知道，這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嗬…”

    方言明發出一聲輕笑。

    “誒誒…笑了，笑了啊！耶，搞定！”

    啪！李一段思齊哥倆雙掌一擊，擠眉弄眼的，搞怪的意味十足。

    “老李，老段…”

    見到這般情景，方言明隻覺心中有一股暖流劃過。鼻子抽動，頗有些感激涕零的樣子。

    “少來啊！我可受不了你這副樣子，若是個美嬌娘倒也罷了，大男人的，咦…惡心死了！”

    故作出一臉嫌棄的表情，段思齊甚至還打了個冷顫。

    “就是！這般惺惺作態，瞧的我都要吐了…嘔…”

    邊說著，李一還假模假式的拍拍胸口，幹嘔了兩聲。

    “這倆混蛋，老子真是白感動了！”

    暗罵一聲，方言明惡狠狠的盯著兩人，咬牙切齒。

    不過說來也怪，經過這麽一打岔，他先前的焦躁與不安竟然全然消失不見。心，再度平靜了下來…

    哥仨兒趴在大廳的桌子上，大眼瞪小眼的。

    方言明推推李一，問道：“老李，你說我小姨夫與七公他倆到底…算了，當我沒問？”

    講到一半，許是瞧見李一那張迷茫的臉，他的話語登時一滯，儼然是在自討沒趣兒…

    “哼哼…”

    用鼻腔嗤笑兩聲，段思齊嘲笑道：“我說小方，你問老李，能問出來點什麽才怪呢！他滿腦子呀，都是自己的劍法。你讓他砍人他肯定是二話不說，叫他參謀意見，那就是向啞巴問路—問了白問！”

    此言一出，隻見李一的手不經意的在腰間晃了晃。於是，原本還準備再嘲笑兩句的段思齊縮縮腦袋，偃旗息鼓了。

    下一瞬，又好像是覺得不能弱了氣勢，於是他一臉不忿的說：“哼…老李你等著！等咱哥們再練兩年，定然打得你屁滾尿流。”

    “嗬…”

    輕笑一聲，李一斜眼瞧著他，故作出一副譏諷的表情，道：“哥兒們等著！就怕呀，你再練一百年也打不過我！”

    “你…”

    “好啦！好啦！”

    將劍拔弩張的二人分開，方言明揉揉發漲的腦袋，苦笑著說：“我說你倆是怎麽回事呀！天天掐，天天掐！哥們本來就夠頭疼了，能不裹亂了麽！”

    話音未落，隻見二人昂著頭，相視一眼後，異口同聲的講道：“你個小屁孩懂什麽呀！這就是屬於咱哥們的感情！”

    “得！二位爺！現在我成礙事的了！”

    瞧到兩人這副一致對外的姿態，方言明攤攤手，翻翻白眼，一臉無語。

    “哎呀！小方，要我說呀，你就是想得太多！你天賦那麽好，就該學學咱老李，多多練武！武功練到了高處，到時候管他什麽魑魅魍魎，一劍給它捅嘍，就什子煩心事都沒啦！”

    “哥們兒，我就算是聽你的，現在時間也不夠不是！”

    揉揉腦袋，方言明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

    見狀，段思齊拍拍他的肩膀，一臉鬱悶的安慰道：“小方，我真不知道你在擔心個什麽勁兒！七公和黃島主可是天下五絕，當今江湖，哪有什麽事能難得住他們！”

    講到這裏，他似是想到什麽，聲音突然放輕，一臉賊兮兮的樣子，繼續說道：“要我說呀！咱們還不如去…”

    “這個好！”

    李一一拍桌子，大聲讚同，不但如此，他還挑著眉毛，一臉yin蕩的笑容。

    “什麽跟什麽呀這都是？”

    兩人這一通啞謎，搞得方言明有些摸不著頭腦。

    “來，我與你說呀…”

    段思齊勾勾手，方言明湊了過去，李一不請自來，哥仨笑聲嘀咕起來。其中，更不時有哼哧哼哧的聲音傳出，那是有人笑出了豬叫聲。

    “怎麽樣？去不去！”

    段思齊與李一皆是一臉期待之色。

    方言明的表情則與他們截然相反，一臉凝重，頗有些心事重重。

    “老段，你說的是真的？”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再三確認。

    聞言，段思齊還沒說話，李一卻是有些按耐不住了。隻見他翻個白眼，不耐煩的說：“嘿我說小方！你這就沒意思了啊！這咱們哥們還能騙你？”

    “我倆可是親眼見到趙大叔帶著花姐進了她的房間的！什麽好事兒，我倆都想著你，夠不夠兄弟！”

    “我看是你倆被發現趕走，又有些不甘心，準備拉我去做墊背吧！”方言明鄙夷的說道。

    “就說去不去吧！”二人異口同聲的問。

    “唔…”

    噘著嘴，擰著眉，方言明小聲嘀咕道：“怎麽可能呢！沒道理呀！趙大叔可重規矩了，他與花姐又沒成親，怎的會進花姐房間呢？”

    “還有呀！據我今日以來的觀察，趙大叔跟以前一樣沒變啊！怎麽會突然這樣呢？沒道理啊！”

    “哎哎哎…別拉我呀…”

    正嘟囔著，他突然感覺雙臂拽住。接著，整個人淩空而起。

    “想那麽多幹甚！走著！”

    段思齊與李一二人一左一右，夾著方言明上了樓台。

    “要不算了吧！被花姐逮到，你倆沒事兒，哥們肯定遭殃！”

    三樓樓梯口，方言明小聲勸說。不過若是細細分析，便能發現其話語中有幾分言不由衷的意味，因為他臉上那躍躍欲試的表情出賣了他。

    “小方，都到這了，怎麽可能放棄！放心！有事兒咱們哥們一塊抗！”

    段思齊斬釘截鐵的說道。隨即，李一深以為然的點頭，臉上亦滿是堅定之色。

    “成！如果你們到時候敢出賣我？就別怪兄弟心狠手辣了！”

    翻個白眼，明明知道這哥倆說的是個屁話，方言明還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

    葵花樓三樓，哥仨一人探路，一人放哨，三步一頓，五步一停，那鬼鬼祟祟的模樣，就像是三隻偷油吃的大耗子。

    為了不驚動其他人，三人廢了老大的勁兒，方才接近了花娘的房間。

    “嘻嘻…”

    無聲發笑，三人相視一眼，皆是一臉奸計得逞的壞笑。

    然而，正是要將耳朵湊過去，異變突生。

    “嘿！你們三個小混蛋，幹什麽呢！”

    “啊！”

    驚叫一聲，三人猛地一跳，排排站好。方言明搖晃腦袋吹口哨，段思齊伸懶腰打哈欠，李一低頭玩弄腰間的佩劍，皆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見到這般情景，白凡心中暗笑，板著臉教訓道：“趕緊滾蛋！打攪了花娘的好事兒，看她明天起來怎麽收拾你們！”

    聞言，三人如蒙大赦，再不顧那點小心思，悶頭跑路了。

    他們不曾看到，就在他們消失在樓梯口的那一刻，白凡無聲歎了口氣，那本就溝壑縱橫的臉上，皺紋越發深邃，身形佝僂，更顯單薄。

    “呼呼…”

    倉惶逃竄到大廳中的哥仨氣喘籲籲。

    “哎我說，你倆有必要麽！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落在最後的，段思齊一臉鬱悶。

    “怎麽沒必要！這時候呀，隻要比你倆快，教訓就落不到身上！”

    方言明一臉得意，李一十分讚同。

    “你們…”段思齊無語的瞧著倆損友。

    “哈哈…”兩人揚天大笑。

    “我跟你們拚了！”

    嬉鬧了一通過後，李一吧唧著嘴，一臉遺憾的說：“可惜了，什麽聲兒都沒聽到！”

    “老李，你可真不愧是那前朝詩仙的子孫，老想著這種事兒！”段思齊義正言辭的指責道。

    “你不想？”李一一臉鄙夷的說。

    “嘿嘿…”

    幹笑兩聲，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即，瞧見倆哥們鄙視的眼神，心一橫，他點頭承認。

    “想！”

    停頓片刻，他一臉古怪講道：“真是稀奇了，這辦事兒怎的一點聲兒都沒有！”

    此言一出，方言明臉上的嬉笑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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