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完顏洪烈

    是夜，梆梆梆的二更敲響，悅來客棧中飛出一道黑影。

    這黑衣人行動頗有章程，左突右拐的，避開了往來巡邏的兵卒，打更人與鬧市，直奔大名府的知府府邸而去。

    這個黑衣人正是方言明。雖然完顏康中了移魂大法，按理來說，足以拖住完顏洪烈一行，但為了萬無一失，他還是決定親自去知府府邸走一遭。

    才不過剛剛貼近那知府的府邸，好家夥，便能聽到亂哄哄的一團。

    選個隱蔽的角落，翻身上牆，淩空遠望，隻見夜深本該早已熄燈的大宅中此刻燈火輝煌，不時有郎中打扮的人進進出出。

    “大夫，康兒呢？康兒怎麽樣了！”

    拉住出門的大夫，完顏洪烈焦急的問道。此刻的他，不像是一個大權在握的金國王爺，反倒更像一個平凡的父親。

    “唔…”

    沉吟一番，那大夫偷瞄了一下完顏洪烈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王爺，小王爺並無大礙，不過是驚懼過度，以致於外邪入侵，開幾帖安神的藥，喝下去就好了！”

    “驚懼過度？外邪入侵？又是這樣，庸醫、庸醫…庸醫！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

    雙眸血紅，完顏洪烈一把將那郎中推倒在地，猙獰的怒吼道。

    “王爺…王爺饒命啊！王爺…”

    鼻涕眼淚一大把，那郎中渾身癱軟在地，不斷的磕著頭，淒慘的哭嚎著求饒。

    眼見那絕望的郎中被兩個凶神惡煞的金國士兵拖走，方言明臉上浮現一絲不忍之色。

    他可以肆無忌憚，殺人如麻，但卻不能眼見無辜之人因自己的緣故，受到牽連而喪命。

    “唉…”

    長歎一聲，他決定出手了。

    嗖嗖！破風聲響起，兩顆石子隱匿於黑暗中，射向了那兩個士兵的穴道。隨即，他們被定在了原地。

    是的，方言明沒有下殺手。因為他明白，自己隻能解那郎中一時之困，若真真殺了那兩個金國人，隻怕自己隻要一離開，那郎中立時便會遭到報複。屆時不僅僅是郎中自己，他們一家都會受到牽連。

    看到這般情景，在場眾人哪裏不明白，有江湖中人出手了。於是，一群士兵將完顏洪烈圍攏在最中心，小心翼翼的警惕著四周。

    完顏洪烈倒是頗有一股王者氣度，絲毫不慌，對著空中一拱手，高聲道：“是哪位高人在此？小王完顏洪烈，還請高人現身一見！”

    半晌，也不見有任何動靜，便有一人提議道：“王爺，那人是為了救那郎中，要不我們…”

    說著，隻見他右手呈手刀狀，在脖頸間輕輕一劃，眉目猙獰，殺意十足。

    聞言，完顏洪烈有些意動，隨即，他思索片刻，深呼口氣，搖搖頭，道：“不必了…既然不願相見，何必勉強呢？”

    “那這郎中怎麽辦？”

    順著手下所指的方向，完顏洪烈看著屎尿齊出，渾身顫抖，驚懼不堪的郎中，眸中浮現一抹厭惡之色。

    “算了…放了吧！另外，也別再找這大名府的郎中了。我會傳訊京中，請父皇派幾位禦醫過來。你們，現在派出一隊人馬，隨行接應，務必盡快接到禦醫。”

    “是！”

    停頓片刻，完顏洪烈似是想到什麽，雙眼微眯，嚴肅至極的囑咐道：“對了！此事萬萬不可讓王妃知曉。她這段時間身體本就不好，要是知道了康兒的事，隻怕會病情加重！”

    “王爺放心，我等曉得…”

    “嗯！快去辦吧！”

    滿意的點點頭，完顏洪烈擺擺手，蕭瑟的走向完顏康的房間。

    看到這一幕的方言明手指在下巴間婆娑不停，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暗道：嗬…這完顏洪烈，果真像木前輩所說的，還挺癡情！佩服佩服…也好！這下事情算是穩了，沒有完顏洪烈幫助，我看你金洪泰怎麽搞事！

    來大名府之前，方言明與木林約定，木林假裝傷勢發作，拖住金洪泰的行程。而方言明負責拖住外援完顏洪烈，不讓二人匯合。

    此刻行事順利，方言明心情大好，可以高高興興的喝點小酒，睡個好覺了。

    然而，剛一打開房門，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這人身穿一襲白衣，輕裘緩帶，神態甚是瀟灑，看來二十出頭的年紀，雙目斜飛，麵目俊雅，卻又英氣逼人。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搖著折扇，身後，還有兩個麵蒙白紗，身姿曼妙的女子伺候。

    “老克？你怎麽在這？”

    方言明頗為驚喜的叫道。

    隨即，他的眼神又轉向那兩名女子，嘿嘿一笑，調侃道：“嘖嘖…這又是兩個不同的…老克，豔福不淺呀！房事太多，有損元陽，小心將來不舉！”

    噗…咳咳咳…

    此言一出，剛往嘴裏倒了一口酒的歐陽克瞬間噴了出來，應是被嗆到了，發出連串急促的咳嗽聲。

    兩名女子趕緊為他拍背順氣，還不忘狠狠地瞪兩眼那嬉皮笑臉的罪魁禍首。

    “哈哈…”

    開懷大笑，方言明好似渾然不覺一般，大大喇喇的直接坐到歐陽克對麵，自斟自飲了起來。

    好一會，終於理順了氣息的歐陽克苦笑一聲，沒好氣的說道：“咳咳…我說方兄弟，這一見麵，你就給我這麽大的一個驚喜？你這嘴呀，也忒不饒人了些…”

    聞言方言明嘿嘿一笑，拇指在鼻尖一抹，挑挑眉，打個哈哈。

    “老克，咱們朋友相見，自然是要有個特別的打招呼方式呀！嘿嘿…不說這些了，來！喝酒，喝酒！”

    “你呀你呀…”

    搖搖頭，歐陽克有些無奈。

    酒過三巡，寒暄完畢，自然是該步入正題。

    隻見方言明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瞥了歐陽克一眼，道：“老克，你這回過來，不會是為了那趙王吧？”

    應是早就想到方言明會猜到自己的目的，歐陽克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幹脆利落的說：“方兄弟快人快語，克就不隱藏了。沒錯，我此來，卻是與趙王…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與小王爺有關！”

    “猜出來了？”

    看著他，方言明得意洋洋的問道。

    此言一出，歐陽克苦笑一聲，說道：“方兄弟，這世間身懷絕技，又會做出嚇唬小孩兒這麽無聊的事兒，除了你，克實在是，想不到第二個了…”

    話音未落，隻見方言明，連連擺手，故作出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忿忿不平的吵嚷道：“喂我說老克！少來冤枉我！明明很有意思的好吧！再說了，除了我，還有老頑童呀！他可比本公子離譜多了好吧！”

    見他明明被抓住了仍要百般抵賴，歐陽克莞爾一笑，胸有成竹的說：“方兄弟說的沒錯！可是那老頑童就不在江湖中出現了，而且，他也不在這大名府呀…”

    眼見狡辯無用，方言明嘿嘿一笑，十分光棍的承認了。

    “沒錯！就是本公子！怎樣！”

    邊說著，他還歪著嘴，十分拽的一抹鼻子，端是趾高氣揚的緊。

    見到這般情景，歐陽克微微一笑，說：“哈哈…方兄弟承認就好！那現在，便請隨我去趙王那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方言明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雙眼死死地盯著他，儼然一副隨時可能翻臉不認人的模樣。

    見狀，歐陽克微微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他哭笑不得的解釋道：“哎呦的方兄弟啊…你想到哪裏去了…克雖然從不自認自己是個好人。但你我朋友頗為投緣，我又怎麽會作出危急你的事情呢…”

    聽到這般言語，方言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一拱手，陪笑道：“嘿嘿…老克別見怪啊，是哥們想多了…”

    話到這裏，他停頓片刻，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嘬著牙花問道：“老克，你該不會要請我治好那完顏康吧！可是老李那邊…”

    聞聽此言，知曉他的顧慮，歐陽克邪邪一笑，別有深意的說：“方兄弟，我知你醫術不凡，但畢竟年輕，那小王爺的病症又頗為嚴重，總得慢慢治，才能不留後患的嘛…”

    隨即，隻見二人相視一眼，皆是一臉心領神會的壞笑。

    “好！這事兒啊，就包在哥們兒身上！”

    方言明拍著胸脯保證道。隨即，似是想到什麽，他搓搓手，挑挑眉，一臉怪笑的問：“對了！老克，這我也不能白出力不是！有什麽好處？還有，那完顏洪烈不知道是我出的手吧！”

    話音未落，隻見歐陽克拍拍他的胸口，氣定神閑的回到：“方兄弟放心！除了咱們這些了解你的人，其他人呀，根本不會猜到你身上的！畢竟你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妖君，又哪有人會想到你會捉弄一個小孩兒呢！”

    聞言，方言明翻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老克，你這嘴，現在也夠碎的呀！不學好！”

    “哈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外如是，多謝方兄弟誇獎了…”

    兩人嘻嘻哈哈的走出了房門。

    剛一下樓梯，便見二人瞬間板正臉色，再不見方才的嬉鬧，儼然兩個氣度不凡的濁世佳公子。

    到客棧門口，便有一群軍士圍攏了過來，歐陽克淡淡的對著為首之人說道：“阿鮮統領，我已將我這朋友請過來了，咱們現在就走吧！”

    尋著他手指方向望去，看到一臉高傲的方言明，那姓阿鮮的女真統領一臉狐疑之色，低聲問道：“歐陽先生…這…這也太年輕了吧！能…”

    “咳咳…”

    話還未說完，便聽到兩聲重重的咳嗽將其打斷。

    定睛一瞧，隻見方言明一臉不豫之色，十分不耐煩的吼道：“說什麽，說什麽，說什麽呢？還治不治！不治就趕緊爬！這大晚上的，憑白攪了本公子的美夢！”

    此言一出，那阿鮮遲疑片刻，拱手請罪，畢恭畢敬的道：“先生勿怪！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了！這邊請，這邊請…”

    說著，他趕緊跑到前方領路。

    見此，方言明嘿嘿一笑，悄悄朝歐陽克挑了挑眉，而歐陽克也十分配合的豎出一個隱蔽的大拇指，二人儼然一副商量好的模樣。

    軍卒開路，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知府的府邸，此時，完顏洪烈正站在大門口，左右來回踱步，顯然是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趙王爺！克給小王爺請的大夫來了…”

    話音未落，隻見方言明一步邁出，一副當仁不讓的姿態。

    “這…”

    眼見眼前這副略有些熟悉的麵孔年輕的過分，完顏洪烈嘴角浮現一抹尷尬之色。

    隨即，他堆滿笑容，變幻出一副熱切異常的神色，鄭重的說：“如此，小兒就拜托先生了。”

    “嗯…”

    鼻間發出一聲輕吟，方言明瞥了他一眼，一副高傲到不屑於回答的模樣，端是將架子擺的足足的。

    見到這般情景，完顏洪烈不但沒有絲毫憤怒，反而笑容更為熱切了。畢竟他宦海沉浮數十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一般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氣便越是古怪，性子越是高傲。

    至於方言明年紀輕，那又算得了什麽。能得白駝山少主稱道，豈會沒點真本事！退一萬步來說，若真是騙子，那百名鐵浮屠可不是吃素的！他完顏洪烈會讓人知道，敢欺騙到他頭上，下場會有多麽的淒慘。

    “先生這邊請…”

    不愧是真心疼兒子的性情王爺，以他皇子至尊，竟然親自給方言明領路。

    見方言明不動，完顏洪烈一陣錯愕，問道：“先生？”

    “咳咳…”

    清清嗓子，方言明高傲的說：“我這人，救人之前有個規矩，就是先問診金，若是我不滿意，不醫！”

    此言一出，完顏洪烈恍然大悟，連道應該的，應該的！

    隨即，隻見他長袖一揮，十分慷慨的說：“先生盡管直言，但凡小王有的，盡會滿足！若是小王沒有的，先生說出個約莫來，小王即便窮山盡水，也會為先生取來。”

    “嗬…那倒不用，我需要兩個人的下落！”

    “先生請講！”完顏洪烈忐忑不安的說。

    “黑風雙煞！梅超風與陳玄風！”

    講到這裏，在眾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方言明的眼角有一抹思念與哀傷稍縱即逝。

    “啊？”

    “怎麽？辦不到？”

    “能辦到！能辦到！小王這就派人出去調查！”

    “嗯…”

    鼻間發出一聲輕吟，方言明高傲的走了進去。隨即，似是想到什麽，他回過頭，嘴角掀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意味深長的說道：“對了，趙王爺，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方言明！我相信，沒人敢騙我！”

    聽到這個名字，完顏洪烈先是一怔，隨即，豁然開朗。他總算是知道了，為何眼前這個少年那般的熟悉。他脫口而出。

    “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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