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章 誰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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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堪破真相,如彭良人,一心以為春華真是受到了驚嚇,宮內居然有宮人遇害已經足夠駭人了,更何況還被剜目斷舌焚屍!又比如鄭夫人,她能看穿皇後是利用了這機會往謝夫人腳下丟鐵釘,但現在還沒有聯想到皇後和命案的因果。
賀夫人甚至幸災樂禍,自甘當了虞皇後的嘴替:“依我看這光景,可不是被駭著了的緣故,她是承寵宮人吧?指不定是有了喜呢,唉呀,要真是這樣可太好了,妾先恭喜陛下又將添一位皇嗣。”
“春華,你自己可有察覺?”皇後趕緊問,儼然承認了匍匐在下的這位的確是寵承宮人。
宮人雖然屬於奴婢階層,但本質上來說同樣屬於皇帝的女人們,當然可以承寵,而皇後總是三災五病的,其實已經久不侍寢,顯陽殿裏雖也住有幾個才人、中才人,可皇後當然也可以提攜更得她信任的宮人承寵,因此春華便“應運而生”。
瀛姝靜靜聽著春華聲如蚊吟的應對,也是套話了,什麽最近總是犯困啊,胃口不佳啊,當皇後問起她月信可有延遲時,春華羞得聲音越發聽不清了,緊跟著皇帝就讓呈上內事錄,那是記載皇帝於某年某月某日寵幸了某人的簿案,也自然是要傳醫官來診脈的。
春華既被疑似有孕,她也無需在正殿裏侍奉了,另有宮人服侍著她去了別處候診,皇帝又繼續問四皇子:“這麽說來,今晚的凶案與過去多起殘殺宮人的案件並無區別?”
“隻除了焚屍,從作案的手段來看沒有太大區別。”四皇子答。
“可察明遇害的宮人究竟供職於什麽房署?”
“暫未察明。”
“依妾看來,既然案情有那麽一點區別,說不定就不是同一個凶手,真凶主謀有意模仿‘惡鬼索命’,為的無非幹擾視聽,陛下想想,凶手為何要焚屍?因為不焚屍的話屍體就不會被立時發現,謝夫人就沒借口將陛下勸回昭陽殿去了。”
賀夫人仍然死咬著謝夫人不鬆口,在她看來,謝夫人有瀛姝這麽一個左膀已經很具威脅了,如今又添了張氏這支更加粗壯的右臂,必須是二皇子登基之途的絆腳石——不,沒有這麽巨大的絆腳石,謝氏簡直就是一座太華山,一隻攔路的母老虎!
既然是如此巨大的威脅,當然不可能依靠血口噴人這類毫無技術可言的手段就輕易除去,賀夫人其實也明白她沒辦法成功誣陷謝夫人,她的計謀是借刀殺人。
“陛下,宮裏的惡鬼這麽多年都沒有揪出來,可不能再疏忽了,但無論是皇後,還是妾,鄭夫人、謝夫人都是女流之輩,光是聽說這麽殘忍的案情都惶惶不安了,都沒有那麽大的才能查明凶手,朝中雖有擅長查案的刑官,但凶案發生在內廷,不宜讓外臣查辦,陛下不是已經讓太子熟悉朝政了麽?何不令太子查辦真凶?”
虞皇後再次抬起了她顫抖手,摁住了胸口:“陛下,太子雖說正在熟悉朝政,可並無任何刑審命案的經驗,倒是二郎,他如今擔任著建康令,前不久不是還判奪了兩件刑案嗎?妾以為,二郎比太子更加適合查凶。”
賀夫人怎肯讓這件棘手的事案砸在自己兒子頭上?冷哼道:“二郎已經證實了他是個稱職的建康令,沒有辜負陛下的信任,但太子身為儲君,卻還一事無成,皇後現又代太子推脫,不讓太子為陛下分憂,皇後要不是顧私的話……難道是明知太子當真是不具才幹?太子要是無能,又哪來的資格為社稷之主呢?”
這真是一場混戰,瀛姝萬分感慨——謝夫人現下倒是能夠幹脆的作壁上觀了。
可瀛姝卻不能坐視皇帝陛下犯難,她才終於插嘴:“陛下,妾於閨閣時,曾聽祖父說過朝正的大中正選任賢才,最常規的方式其實是授務考核。”
“你竟還聽說過授務考核?”皇帝立馬順著台階往下走:“說來聽聽,王公是怎麽跟你闡釋的?”
“祖父說不少士人雖已經獲得了入仕的資格,也就是風評優佳,不過才幹究竟如何還是需要更加仔細的考核,才能讓士人們發揮所長。授務考核嘛,就是讓經過初考的士人實際管辦某項職事,從中選拔出才幹最突出的人正式予以授職。”
“王公這闡述,倒是深入淺出。”皇帝連連頷首。
賀夫人盯著瀛姝:“王良人這會兒子莫名其妙說起這些事兒,難道是在顯擺自己的才華?”
“阿賀你啊,心眼倒是多,不過也的確才疏學淺,自個兒聽不懂帝休這番話的用意,隻管潑汙水,還沒意識到言行有多荒唐呢。”謝夫人本是要作壁上觀的,雖不解瀛姝為何要多管閑事,不過仍然毫不猶豫出言維護:“雖然說吧,皇子們不是士人,不需要通過大中正授職,不過哪個皇子具有哪樣的才幹也是應該明了的。
就像宮裏的這樁懸案,阿賀你覺得應該由太子承當,皇後呢,又覺得應該由二郎承當,兩位便是爭一晚上,怕也爭不出個高低上下,因此帝休才提出了個辦法來,幹脆就讓幾個年歲略長的皇子各自負責查辦,總歸是查明真相嚴懲凶手最最要緊,而不是為了讓哪位皇子承擔不具才幹查辦不力的責任。”
賀夫人受這冷嘲熱諷自然滿心的不服,就要發怒,卻也明白江東賀並不能拿陳郡謝如何,在內廷裏她也根本壓製不住謝夫人這個老對手,一看皇帝的神色,她確定今晚得吃敗仗了。
“帝休這法子好,謝夫人闡釋得更妙,就這麽辦,大郎、二郎、三郎加上五郎,四位皇子務必齊心協力查明案情。”
“四郎呢?”虞皇後問。
司空月狐是唯一在場的皇子,但他怎麽竟能“獨善其身”了?
“我另有要務要交給四郎管辦,四郎無睱分心。”皇帝說。
“容妾提個異議吧。”鄭夫人這才開口說話:“大郎是太子,二郎是建康令,三郎既無職事更不能過問政務,想是陛下覺得三郎才幹不足,還需要精進學業,既然如此就請陛下體恤,讓三郎心無旁騖先學好經著吧。”
這話說得太酸,卻合了皇後的意,趕緊說:“妾並無意讓二郎、五郎承擔什麽後果,倒是盼著兩位皇子能順利查明案情,太子更無意和手足爭功……”
“三郎也的確應該領辦一項職事了。”皇帝把皇後的話置若罔聞。
鄭夫人這才露出點笑意來,她的臉色也終於不那麽漆黑了。
“妾請陛下允準,讓三郎往軍中曆練。”
軍中?!虞皇後倒吸一口涼氣,這下換她臉色漆黑了。
“從軍……三郎怕是吃不了那麽重的苦頭。”
“既為曆練,何懼吃苦,不過陛下的慈意妾也能領會,妾琢磨著,隻讓三郎在妾的兄長麾下曆練,兄長自會對三郎多加愛護,不至於讓三郎損及康健。”
皇後的眉眼又漸漸平靜了,她以為鄭夫人是要讓三皇子掌握禁軍,卻不想鄭夫人隻是要讓三皇子去長平營,長平營本來就是鄭氏的軍部,太子根本不可能染指,對太子並無損失的事,皇後倒也不會去爭那口氣。
一場爭鋒結束,但大家夥尚且還要等待著另一個結果,趕來的醫官替宮人春華診了脈象後,確定皇帝又要當爹了,正殿裏這些各懷心思的女人們,一聲“恭喜”還不至於吝嗇,虞皇後喜上眉梢,卻說:“夜已深了,陛下也該安置了,今日春華受了驚,妾還要去寬慰安撫一陣,恭送陛下。”
“皇後今日犯了舊疾,還硬撐著到了此時,又哪裏還有餘力去寬撫春華呢,朕今日就留在顯陽殿了,一陣間,親自去安撫徐才人吧。”
皇帝一句話,宮人春華就成了徐才人,但也不過隻是個才人,慢說三位夫人,便是李嬪都不至於為這事耿耿於懷。
大家夥出了顯陽殿,分道揚鑣,李嬪身邊的宮人低聲安慰著主人:“充華莫要多慮,哪怕徐氏因為有孕立即就晉了才人,但也僅隻是才人而已,說明陛下並不是太看重她。”
“這道理我能不明白麽?”李嬪挑著眉,這時,她的眼睛裏倒不存半分水靈靈的媚色了:“宮人哪怕誕下皇子,也就是為皇室添丁這點作用罷了,否則謝夫人何至於處心積慮的一定要讓王氏女入宮,借王氏女的肚子生個皇子自己養?慢說昭陽殿裏不缺宮人,便不是她昭陽殿裏的,才人、中才人之流但凡產子還能拒絕得了謝夫人的奪占麽?
謝夫人啊,她要的不僅是個兒子,她是要奪儲,可單就一個陳郡謝,跟賀、鄭二姓相爭並沒有絕對的勝算,更何況還有個已在儲位的太子?別看太子沒有母族為靠,畢竟有陛下的愛護,陳郡謝也不想和皇室徹底反目,逼迫陛下易儲,王斕是陛下最倚重的臣子,因此王瀛姝才有資格成為謝夫人的籌碼。”
說著說著,李嬪就咬緊了牙:“王瀛姝也的確是個禍水的胚子,年輕貌美,還伶牙俐齒,她現在不過是區區良子,幾句話一說,竟能讓陛下讓包括太子在內的幾個皇子競比,主辦宮裏的命案!你等著瞧吧,皇後那般無能,太子手下得用之人哪裏比得上二皇子、三皇子?到時太子落了下風,朝堂上肯定就會先刮一陣太子不具才幹的妖風,看似謝夫人還未獲利,但隻要皇後與那兩個夫人相爭,謝夫人早晚能獲漁翁之利。”
她在意的怎麽可能是區區才人?她在意的是王瀛姝大有可能爭獲皇帝的厚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