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7章 月狐兄的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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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狐跟兄弟幾人用完了一餐氣氛微妙的午膳,他決定去看望下流晶妹妹,抬腳時,南次又跟了上來,月狐著實覺得五弟最近過於注意他,鬧得他大覺不習慣,五弟一貫對親兄弟們冷淡疏遠,有的時候甚至都懶得敷衍應酬,如果這世上沒有喬家三兄弟,以及王茂和瀛姝兄妹,他保準能做個“獨行俠”,獨行的五弟是正常的,現在總想踩他影子的五弟顯得很有攻擊性,不正常。
    “五弟是想跟我去看二妹妹麽?”
    “怎麽四兄不是去‘看望’簡娘娘?”
    “哦,五弟是想去‘看望’母嬪?那……真不順路了。”
    “二兄和三兄丟下碗箸就急著去含光殿和長風殿問安,我以為四兄也會牽掛簡娘娘。”
    “五弟怎麽不擔心喬娘娘被牽連?畢竟,是張良人闖的禍事。”
    “打聽消息的話,簡娘娘能講得更透徹些。”
    “那五弟請便吧。”
    南次無話可說,他其實並不想去望川閣,他就是想試探司空月狐,司空月狐是比司空北辰更加適當的皇位繼承人,但司空月狐從來沒有表現出對於皇位的欲望,真的就甘心隻做他人的左膀右臂麽?司空月狐真是一個古怪的人。
    前生,南次重獲自由時,梁氏已經死了,當時司空月狐膝下隻有一個女兒,不是嫡出,也不是比梁氏還先死一步的田氏所出,生母是心宿府的姬媵,有一年中秋,司空北辰、司空月狐及南次三兄弟飲酒賞月時,司空北辰提過讓司空月狐另娶正妃的話,似乎很擔心司空月狐子嗣單薄,隻有一個庶女。
    當時司空月狐怎麽說的?不入內宅久矣。
    這話的意思是,並非府裏的姬媵“生育不藩”,是他“戒除”了內闈之事,所以別說娶一個正妃,娶十個八個仍然不可能再有子嗣。
    司空北辰非常訝異,逼於無奈,司空月狐再次給出了解釋,經梁氏慘案,他真的對女子心生恐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一個無子之人,似乎的確不用去爭位,但南次不覺得司空月狐說的是真話,太有可能用“無子”的幌子,徹底打消司空北辰的提防心了,司空北辰駕崩後,瀛姝被田石涉逼殺時,司空月狐也才剛過而立之年,若是他成為最後的贏家,成功奪得帝位,他還會“怕草繩”麽?
    瀛姝不讓南次“觸動”司空月狐,但南次卻越覺得就連瀛姝也把司空月狐當做了危險人物,不讓“觸動”,為的是要把他留在確保安全的境地,瀛姝的打算,應該是孤身涉險,南次當然不會坐壁上觀,可想要探試司空月狐的根底,難度很大,南次根本不覺他有“重生人”的優勢。
    他目送著司空月狐的背影,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望川閣。
    簡嬪聽說南次求見,頗覺詫異,雖然宮規並沒有規定非親生的皇子不能前往庶母的居閣,可一般情況下,妃嬪及皇子都有避嫌的自覺,除非像七皇子那樣的頑童,全然還不懂瓜田李下之嫌,為了討得他四皇兄的小馬駒,時常跑來簡嬪跟前獻殷勤。
    不過南次既然來了,簡嬪還是願意見一見,尋思了一番,讓宮人將南次先帶去獨蘇樓,獨蘇樓不高,位於望川閣西庭,西庭有好些個才人、中才人居住,抬眼能見樓中人,簡嬪這樣的安排,也有如避嫌了。
    “五郎快飲些涼茶,快入伏的季候了,又是正午,仔細染了暑氣。”
    “叨擾簡娘娘了。”
    簡嬪笑而不語,知道南次並非是來閑話的,她就等著南次自己說正題。
    “今日小園裏的事故,我們都聽說了,四兄漠不關心,我卻頗覺煩亂,未知,張良人惹生的禍事可有累及無辜?”
    “為何不去問喬嬪?”
    “母嬪不樂意與我細講內廷的紛爭。”
    不肯細講?簡嬪明白了,應是不肯實說。
    “事件陛下還未做出定論,最要緊的是得等徐才人徹底康複了,意識清明了,才好查判是非對錯,便是我不告訴你,你稍遲些也會聽說的,現在徐才人已經從顯陽殿移出去了,暫時住在晴晚閣,瀛姝和江尚儀共同照顧著,這樣一來皇後及謝夫人都能放心。”
    瀛姝果然還是依計而行了。
    “四兄不肯說出征的日期定未定下,我心裏也堵得慌,仿佛四兄與我之間有多少隔閡似的。”
    “他就是那樣。”簡嬪歎氣道:“看上去穩重,思量也多,性情其實最促狹不過,老喜歡捉弄人。”
    “因此四兄是為了捉弄我,才不肯跟我商量的麽?”
    “五郎究竟想和四郎商量何事?”
    “也不能說是商量吧,是好奇,四兄究竟有何把握戰勝北趙,以及如何治軍,這些知識師翁未曾教授,我也隻能向四兄請教了。”
    “他也不跟我提這些事。”簡嬪替南次又斟一碗涼茶:“再喝一盞,等消暑了再走。”
    不像逐客令的逐客令,南次聽懂了。
    簡嬪見南次不動茶盞,並不摧促:“四郎來望川閣,我要他陪我閑話,逼得狠了,他也會說幾句,比如喬郎將家中三個兒郎,雖年少,卻都極驍勇的,連陛下都讚不絕口,稱遲早會立下赫赫功勳,我聽了,就覺得和任女君定能談得攏,但任女君雖是喬嬪的阿嫂,卻從不願入內廷走動,我也沒機會與任女君長談,隻能神交了。”
    南次心中大震,趕緊飲了涼茶,起身告辭。
    簡嬪仍在獨蘇樓上坐了一陣,心中暗忖:五郎看上去遠離權爭,對局勢卻還看得清的,我不過稍加幾句點撥,他就明明白白了。他的舅舅喬子瞻大有主見,隻可惜外祖父平邑伯卻年老昏聵了,密助喬嬪涉足位爭,喬子瞻之妻任氏,擔心會被喬嬪牽連因此從不願往愉音閣,不與喬嬪頻繁來往,但如果喬嬪不知懸崖勒馬,哪怕陛下看重喬子瞻,不至罪處,日後新君登位,喬子瞻一係也難與喬嬪割離。
    月狐對平邑喬沒有惡意,甚至很是看重喬子瞻父子,五郎徹底看懂了局勢的話,就該明白於他而言,於平邑喬一族而言,最大的禍患就是喬嬪。
    清河公主司空流晶雖然半點不關心宮鬥,可徐才人不幸小產的事關係重大,她當然也聽說了,正在居閣裏悶悶不兄長來了,趕緊相迎,但興致也很低沉,跟悶葫蘆似的,月狐就問她:“誰惹你了?”
    女孩兒不吱聲。
    “你在埋怨王五娘是不?”
    “阿兄怎麽知道?”
    “你是巴不得張氏女倒黴,雖然扇你耳光的人不是她,是她堂姐,可王五娘‘解救’了張氏女,你覺得王五娘不夠朋友了是不?”
    “沒有,我就覺得,王良人何必多管閑事。”
    “冤有頭債有主,我們不搞誅連那套,欺負你的人是張莞俏,我早晚會收拾她。”
    “阿兄相信我沒有主動挑釁張少君?”
    “挑釁說不上,你那算是實話實說。”
    “阿兄也覺得張少君理應被押去北趙為奴?”
    “不覺得。”
    清河公主困惑了,大眼睛裏盛滿迷茫。
    “隻是戰敗,大豫又沒有亡國,無論讓哪個女子去北趙為奴都不應該,但你這麽認為,是有道理的,因為張九同才是導致戰敗的罪魁禍首,張莞俏不以戰敗為恥,反而興災樂禍,你不懂國政,因為義憤才針對了她一句,這不叫挑釁,但她扇你一耳光,她就犯罪了。”
    “可是,父皇卻處罰了我……”
    “罰你麵壁思過,是因為你身為公主,在皇族勢微的情況下,也該忍受委屈,你以為父皇就不覺得屈辱麽,母嬪就不心疼你麽?隻是,沒有辦法,當時北趙使臣未走,稍有差池就可能影響和談,雖然誰都清楚北趙不可能跟我朝修好,但當時他們大軍逼境,因此我們隻能暫時忍辱。”
    “阿兄出征,是為了我麽?”
    “不是。”司空月狐看著突然興奮的妹妹,他麵無表情:“戰爭不是兒戲,如果和平能夠長續,我不會為了你所受的那一耳光就再興戰火,不僅我不會,父皇也不會,任何人都不會。戰爭,難免傷亡,能不戰當然就不戰,你是公主,要明白這個道理。”
    “阿兄剛才說,會收拾張少君?”
    “收拾她又不用開戰,無人傷亡,我總不能放縱她欺負我的妹妹。”
    “阿兄真好。”公主喜上眉梢。
    “我五日後出征,這段時間你得聽話,別四處亂跑,更不要摻和內廷紛爭,不管聽見了什麽風聲,你隻記得跟你無關,阿母的望川閣你都別去,就當被禁足了吧。”
    “連昭陽殿都不能去了?”
    月狐沒說話。
    公主歎了聲氣:“我明白了,我哪裏都不去,乖乖等阿兄回來吧,阿兄可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不用等我回來,你很快就能聽說張莞俏倒黴了。”
    清河公主揣著這個秘密,頓覺煎熬,實在忍不住了,第三日時,還是把這秘密告訴了她的貼身侍女,那侍女十分信任四皇子,倒也知道不少厲害糾葛:“張少君敢那樣囂張,還不全因江東張勢力,她的夫族永安齊,六年前在鎮壓江州叛黨時立下大功,如今也是上品之族了,不過四殿下既然說要收拾她,絕不會是虛言,四殿下多厲害啊,婢子早便篤定,公主年前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四殿下絕不會輕饒了張少君。”
    “可我聽說,張少君很得她的夫族看重呢,她的夫郎是宗孫,她是宗孫婦,四兄不會因此闖禍吧?”
    “公主就放心吧,四殿下什麽時候吃過虧?”
    “不是才吃了虧麽?被悔婚,還被說成是徒有其表……”
    “那是梁四娘有眼無珠,年歲長上來了,眼睛裏就隻看重功利,公主可別真以為梁四娘相中的是太子殿下的品德,她啊,定然妄想著皇後之位,才一心一意去攀東宮的高枝呢。”
    “我覺得不是。”公主搖著頭:“梁四娘不應是那樣的心性,一個對於愛慕之情表現得近乎魯莽的人,突然間就徹底變成了隻圖功利的人,毅然放棄心上人,毫無眷念選擇了榮華之途,這不合情理。”
    “唉呀,公主年歲還小呢,哪裏看得透隔著肚皮的人心呢?就說王良人吧,尋常看著她搭理過張良人麽?有誰能想到,那日張良人遇劫,王良人還會幫她渡過這遭劫數,公主不是還篤定了,王良人必然會落井下石的麽?”
    “沒有落井下石是好品行吧?”
    “是啊,誰都看不出王良人心胸竟這樣寬廣。”
    公主盯著侍女,半天無語。
    最終也隻好承認了:“罷,我這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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