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2章 關門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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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公主的心情很美麗,哪怕她聽兄長的話在居閣裏“禁足”,清早起來的時候竟也把新做的衣裙都試了一遍,挑了套顏色最明麗的打扮起來,親手點了熏香,這天連字都多練了好幾篇,還在廊廡底下教著養的那隻笨鸚賦說“長樂無極”,難得的好耐性,哪怕耗了大半個時辰,仍然沒讓那笨鳥開竅。
宮女們都知道公主的心情為什麽愉快——公主唯一的“仇家”張少君要被休棄了——可也隻有最心腹的宮女,心知肚明這件事不是因為張少君走了黴運。
其中一個宮女,心思頗為細膩,她不像別人似的上趕著奉承話,罕見的潑起冷水來。
“宮裏雖然都在傳張少君這回總算得了報應,可奴婢尋思著,她畢竟是永安齊的宗孫婦,別看永安齊麵上不依不饒,應當也隻是借機敲打警誡,並不至於當真出婦。”
“那是當然的。”公主終於放棄了繼續啟發她的那隻笨鳥,喂了粒鬆仁給它,拍拍手,在廊廡底的小枰上坐下,又拿著根牛筋草去逗竹籠子裏的蟈蟈玩兒,一邊說:“也就是讓她的夫君折了牙,丟了顏麵,這樣的事怎會導致兩大門閥徹底翻臉?我聽說宮裏頭的太醫會用象牙製出‘義齒’,替人植上後並不會影響儀表,隻要齊郎將的仕進不受影響,執意休妻也的確小題大作了。”
“那殿下何以這般喜悅?”
“我不是因為張少君遭殃而喜悅,我歡喜的是阿兄果然說到做到,阿兄這樣維護我,我一想來就覺得心花怒放。”
“真是太好了,過去殿下對簡娘娘及心宿君都極敬畏,有心事竟隻能跟奴婢們傾訴,奴婢們嘴笨,並不能夠安慰殿下,也隻能眼睜睜看殿下黯然神傷,殿下既然明白了心宿君的情義,今後遇見煩難事,再不會默默忍受委屈了。”
“我過去總聽謝娘娘說起王良人的父母如何疼愛她,心裏羨慕得緊,又難免有些妒嫉,但如今我是真沒妒嫉了,阿母對我雖嚴厲,可我有個護著我的兄長,我跟王良人同樣都受到了親人的嗬護,我甚至比她更幸運,她的父母有護不著她的時候,比如明明不舍,但她隻能送她入宮,我阿兄卻能護得住我,張少君當時說倘若北趙的君主提出要和親,我縱管不願,但也隻能忍辱,可現在阿兄出征北趙,隻要獲勝,北趙的皇帝還哪裏敢有那非份之想。”
哪怕宮女有再多的憂慮,聽這番話,也不再繼續潑公主的冷水了,連白川君都篤信四殿下此番出征北趙能夠大獲全勝,一雪舊歲時戰敗的恥辱,還有誰敢懷疑呢?四殿下雖然不是儲君,但儲君也不如四殿下的智勇呢,公主有這樣一個兄長,定能平安喜樂,萬萬不至於被送去胡國和親受辱的。
眼瞅著陽光更炙,清河公主也終於覺得室外的暑氣不耐受了,又放過了那隻無精打彩的蟈蟈,淨了手,剛回一直置著冰釜降溫的室內,便聽聞了一件大事——在晴晚閣養病的徐才人“不好了”,昏迷不醒,大似中毒!
“徐才人一出事,江尚儀立郎著人稟報了皇後,皇後殿下趕緊的告知了陛下,因此風聲才泄露出來,但晴晚閣中現在是何情形無人知曉,奴婢隻聽說皇後要召問王良人,王良人卻令人緊閉了晴晚閣的門禁,皇後怒極,要使人拿王良人問罪,卻被謝夫人絆住了,現在皇後及三位夫人都在顯陽殿。”前來通風報信的宮女知道清河公主不僅和謝夫人親近,對瀛姝也大有好感,奴婢們急主人之急,因此宮女也很為眼看就要遭遇天降橫禍的瀛姝提心吊膽。
“謝夫人跟王良人當然不會害徐才人……”公主斷言,奈何她也說不出這樣斷言的理據,她隻是希望謝夫人和瀛姝都能脫身事外,不被這件奇禍牽連,可現在她的靠山不在建康宮,公主也無計可施了。
她還記得兄長的叮囑,讓她這段時間別出門亂走,因此急歸急,也隻好再使那宮女小心謹慎的去打聽消息。
晴晚閣緊閉著門,皇帝陛下似乎暫時沒有動靜,往日間這個時辰,陛下也多半不會在內廷,更何況趙豫二國又將正式交戰,一國之君更要操忙於軍政事務了,於是顯陽殿居然成了內廷戰爭的主戰場,謝夫人正以一敵三呢。
皇後心中萬分焦急。
她根本沒料到徐才人會中毒,因為她采納了太子的建議,明明已經囑咐了淑妃中止計劃,別說淑妃的人手,就連昭陽殿的人,除了瀛姝和宮人映丹,都無一進入過晴晚閣,徐才人卻莫名其妙中了毒,中的是什麽毒江尚儀也說不清,隻說中毒是瀛姝請來柳太醫,柳太醫下的判定!
現在這樣的情況,皇後隻有先擇清自己。
因為經白川君的“卜占”,徐才人現在的身份已經非比生前了,而且據皇後對皇帝的了解,皇帝根本無意將徐才人當作一枚死棋,也就是說徐才人中毒,不管是否得治,皇帝勢必都會追究!
投毒的人隻能在顯陽殿和昭陽殿間產生,皇後現在再顧不得太子的意願了,她必須要自保,就一定要讓瀛姝成為投毒的凶手,且皇後也認定瀛姝確實就是凶手。
皇後在使人去“拿”瀛姝前,還召來淑妃詢問過。
淑妃一口咬定她沒有任何行動,已經聽令中止了計劃:“王良人其實再清楚不過,的確是張良人故意推倒了徐才人,雖然謝夫人很警醒,再加上陛下也有安排,不會僅僅因為徐才人‘小產’之故就讓謝夫人獲罪,但王良人並不知道徐才人根本不曾有孕,且還是裝作癡顛,王良人提出將徐才人移出顯陽殿已經是計劃之外了,但她必然是有用意,王良人在宮裏雖然沒有人手,可她的身後有謝夫人啊,王良人還特意提出了讓江尚儀與她一同照料徐才人直至康複,說明早有意利用江尚儀陷害皇後殿下,她早就有了謀劃,根本不會讓徐才人康複說出真話,隻有這樣,才能陷害娘娘。
妾直至如今才恍然大悟,王良人針對的根本不是含光殿,一直是顯陽殿,是娘娘及太子殿下,萬幸的是王良人機關算盡,卻不知陛下早下定了固儲的決心,娘娘隻需辯解清楚,陛下絕對不會聽信王良人及江尚儀的狡辯之辭,別人不明白,陛下還不明白麽,江尚儀原本就是出身琅沂王,這麽多年了,她何嚐忠事過娘娘?一心為的仍是舊主,陛下哪怕再是信任琅沂王氏,也必然不會因此事案疑心娘娘及太子殿下。”
皇後被說服了。
淑妃考慮得很周道,她緊跟著提醒:“事發突然,太子殿下萬一衝動,恐怕還會中王良人的美人計,因此娘娘不能先知會太子,務必要搶先一步坐實王良人的罪行。”
皇後立即下令拿人,誰知瀛姝竟敢公然抗令,皇後急怒加交,徹底被淑妃忽悠入坑,因此這時,皇後的攻勢相當急猛。
謝夫人哪裏會被皇後懾住,條理分明的辯爭:“徐才人在晴晚閣出事,王良人當然有嫌疑,可發現徐才人中毒的人原就是她,又是她及時的請來了柳太醫,柳太醫的醫術了得,多半是可以妙手回春的,如果真是王良人下毒,她又怎會救徐才人於危急,讓徐才人開口道出實情呢?”
“既是如此,王良人何故不敢抗令?她隻是個未承寵的選女,竟敢違抗中宮懿旨,難道不是作惡心虛?”
“是陛下親口允準王良人照料徐才人直至康複,如今雖發生了意外,可皇後也無權幹預,皇後既然已經稟知了陛下,為何不等陛下查斷定奪,皇於急於將王良人調離晴晚閣,又怎不讓人懷疑皇後別有居心呢?”
“謝夫人既然這樣說,也好,那我們一同往晴晚閣,也好見證到底是誰居心不良!”
“徐才人正在接受診治,是命懸一刻的危急關頭,閑雜人等闖入晴晚閣必然有礙救治,還需得著見證是誰居心不良麽?”
皇後被堵得啞口無言,鄭夫人大覺事不關己,抱定主意坐壁上觀,看情勢再落井下石,賀夫人卻有如穩操勝券,巴不得皇後、謝夫人拚個兩敗俱傷最好,再加上她還安排了個後著——何氏不知哪裏來的信心,篤定太子為王瀛姝的色相著迷,定然不會眼看著王瀛姝被治罪,太子現在已經聽聞了風聲,多半已經趕去晴晚閣“英雄救美”了。
賀夫人氣定神閑地等著看好戲,不料,這把火還是燒到了含光殿門前。
有宮人來報,五皇子鬼宿君親自前往含光殿,聲稱是聽王良人“令下”,召王青娥往晴晚閣問話。
賀夫人哪還坐得住?
她雖預料到當瀛姝百口莫辯時,也許會供出王青娥,王青娥為保小命也勢必要駁斥瀛姝“血口噴人”,但這一切不應當發生在“當眾辯爭”時麽?有她為王青娥掠陣,才擔保王青娥不至於臨陣倒戈,可現在呢?謝夫人把她們絆在了顯陽殿裏,瀛姝卻讓五皇子把王青娥單獨“捉拿”去晴晚閣!!!
“真是反了她了!!!”賀夫人的怒火比皇後更旺:“區區一個選女,竟然敢在內廷發號施令!!!”
謝夫人看了一眼喬嬪,喬嬪會意:“這宮人說得不清不楚,其實並非王良人令下,是妾為著前番的事故,未免更加謹慎小心,探聽得知王少君也常去晴晚閣,她是王良人的堂姐,妾琢磨著王良人對她應當不至過於提防,但王少君畢竟是住在含光殿,因此才囑咐了五郎,如果有變故,先問王良人的主意,既然王良人托了五郎去請王少君,想來應當是跟救治徐才人安康有關吧。”
賀夫人心中有鬼,且也找想好了退路,聽喬嬪話裏有話,當即冷哼一聲:“王四娘哪怕住在含光殿,論親疏,我也是疏不間親,總之今日之事,任你們哪一方,也休想往我含光殿潑汙水。”
“我早說過了,今日這件事故的是非黑白現還難辨得很,所以才提議稍安勿躁,結果呢,皇後心急著自辯就罷了,阿賀你也這樣急切的擇清,有什麽用呢?咱們不都是要等著陛下的裁奪麽?”謝夫人說完,竟囑咐身邊的彭良人道:“我不熱,你別累著了,不必再替我扇風,我啊,心靜自然涼。”
小彭是被忽視的人,直到此刻,她也沒有引起他人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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