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來自於女兒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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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跟母後說了,我們女子隻有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裏,才能真正贏得尊重!”

    賞恩殿的喪儀終於正正式式舉行,太後卻因為“哀毀過度”,嚎了幾嗓子就“暈倒”了,於是薑泰隻能令人將太後扶出靈堂,到偏殿略作休息,西平***也順理成章跟來“服侍”,她聽太後咬牙切齒的抱怨一番,才給出了以上那句話作為總結。

    “據漢族禮法,雖然有夫死從子一說,可同時更倡導舉崇的還是孝道,國君駕崩,父死子繼才符合綱常,就算儲君年弱,太後也完全可以代為執政,根本就不提倡"兄終弟及",就更沒人認為弟弟強霸兄長的妻妾也是順理成章了,羌部從前的舊製,將女子視作物產,就算女子出身再是如何尊貴,哪裏會被人真正重視呢?

    因此改製確然大有必要,像漢人一樣,尊父過世,尊母在生,兒子們仍然不能分家另立門戶,必須孝敬尊母,尊母其實才是事實上的一家之主,確定了這樣的禮製,貴族盡數服從,皇族就更應做為表率了,東豫現在是沒有太後,今後有了太後,太後想讓誰死,皇帝都不敢阻撓的,真要是實行這樣的禮法,母後何至於連受氣辱?”

    姚太後揉著額頭,持續的怒火燒光了她的精氣神,她現在的確覺得疲憊了。

    “母後之前還責怪我多養客卿,覺得男子納妾合情合理,女子不應胡作非為,卻不想想,這世上區分尊卑貴賤才是理所應當,要是我們貴為皇室的太後、公主,甚至不比臣公、部民的特權,連男歡女愛這樣的私闈事,自己都做不得主,插手國政,決定他人的生殺予奪,豈不更加不自量力了?”

    “這兩件事,能夠混為一談麽?!”

    “母後倒是一直遵從著舊製,現在誰把母後這一國的太後放在眼裏呢?”

    薑裏娜輕哼一聲:“父皇原本就是要讓文氏殉葬的,可現在兄長根本不提這話,母後事事又都聽從兄長,心裏再恨,能拿文氏奈何?更別提衛氏了,她在兄長的心目中,此時分量甚至比午氏更重,母後當那王瀛姝為何隻向衛氏獻殷勤?無非就是看準了我朝後宮的情勢,其實無論哪個女子,手裏都沒握住大權,全看兄長願意給誰體麵。”

    “你難道是想讓我跟你兄長作對不成?”

    “母後是我的親母後,兄長是我的親兄長,我哪能挑撥離間?隻不過母後若不想再繼續忍辱,可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什麽都指望著兄長的體諒理解了。兄長不也顧及著要跟北趙修好麽?母後大可在這件事上多予佐助,一方麵是為兄長分憂解難,另一方麵,也能夠籠絡高氏。高氏出身北趙貴族,如果高氏肯提攜姚氏部,姚氏部的權勢大增,母後才不會被當為擺設,一再受到屈辱的人。”

    這番話,姚太後是真正聽進去了。

    “這個計策,可不像是你能琢磨出來的,我以為你的心思,都擺在那薑高帆的身上呢!”

    薑裏娜低低地笑:“過去大尚臣忙於國政公務,我總是以私情相擾,確實是任性了,可我向大尚臣請教國事,大尚臣哪怕在百忙之中,也都願意抽出空閑耐心指點的,其實兄長也有意培植姚氏部擴增實權,掣肘文氏部、冉氏部,目前兄長中了王瀛姝的奸計,隻好宣稱神元殿君確在我國,為了繼續安撫北趙,讓北趙相信我國絕無違背盟約之意,得靠高氏部多為我國進言,最好是能離間得北趙將矛頭對準東豫,我國就能坐收漁翁之利了,高氏就是紐帶,原本我也打算著向母後諫言的。”

    姚太後頻頻點頭頷首。

    高氏嫁來北漢時,對姚太後其實就不如何恭敬,姚太後原本就不得薑雄鷹的寵愛,偏還眼高過頂,覺得薑白基既然貴為北漢的宗室公卿,哪能以一個匈奴女子為妻?於是告誡薑白基,當再娶一個羌部女子為正妻,而且力薦午氏部的女兒——那時姚太後已經替薑泰相中了午氏部為妻族,她以為如果促成午氏部多出一個公卿妻,對午氏部而言就是無上的榮光,怎會不記她的人情?

    在姚太後看來,男人娶幾個妻子,女人根本無權阻止,尊貴如她,當年不也隻能屈從薑雄鷹,忍受與文氏平起平坐之辱麽?

    可高氏卻不吃這套,為此事,多少還有些氣惱姚太後多管閑事,好在午氏部其實也不願意被姚太後拉進渾水,根本不願跟高氏為敵,午後又確實比姚太後要智慧多了,這些年間,一直著意和高氏維持著良好的關係,薑泰更不是個愚孝的人,高氏又沒那麽大的氣性,因此在薑泰得位後,她還是對姚太後給予了表麵上的尊重。

    這就讓姚太後產生了自信,隻要她願意,就足以籠絡高氏了。

    “一連三日哭喪,高氏作為公卿婦都必須跪拜哭祭,雖然不是一連三日不眠不休,可也隻能在懿聖堂倚榻小憩,可得受罪了,裏娜你去請高氏來吧,在這裏,她還能舒舒服服躺上個把時辰,尤其是晚間,過了子時後,不必去懿聖堂,幹脆來這裏歇息。”

    薑裏娜答應著,就往靈堂去了,卻正好看見衛夫人陪著神元殿君和瀛姝出來。

    做為外使,殿君和瀛姝當然沒必要為北漢的太尊哭喪守靈,隻是來靈堂拜祭,盡到禮數罷了,本來拜祭之後就能返回寶光殿的,薑泰卻要召見外使商議要事,可薑泰現在還無法抽身,於是衛夫人隻好陪著外使先至懿聖堂等候。

    懿聖堂在賞恩殿西側,有甬道相隔,這裏是給參加哭祭典的外命婦休憩的地方,今日還是哭祭典的首日,又還未過午,因此懿聖堂裏頭還沒有外命婦在此休憩,清淨倒是清淨的,隻剛落座不久,瀛姝就看見了薑裏娜這不速之客,***哪怕身著喪服,氣派仍然顯眼,倒是這一行兩人走得更近些,瀛姝才認出另一個婦人是高女君。

    薑裏娜今日一點未施脂粉,膚色頗顯得暗沉,眉眼卻一如往常炯炯有神。

    “皇後今日不得空,也該由金城君負責接待外使,需不著衛氏你越俎代庖吧?”

    一開口,就是要無理取鬧的架勢。

    薑裏娜還生怕瀛姝袖手旁觀似的,緊跟著又是一句:“還是說,左副使因為看著衛氏有一半漢人的血統,同她更親近一些,才無視了金城君,不顧今日乃國喪哭祭典儀的場合,光顧著替衛氏長臉了?”

    神元殿君牢記著心宿君的安排,比過去更加寡言,更加缺乏主見,成為了神色緊張的擺設。

    高氏跟瀛姝沒有私怨,但兩人卻屬天然敵對的立場,雖然明知薑裏娜現在是利用她挑釁瀛姝,卻也樂意配合:“陛下曾令外子及我前往漢中相迎貴使,抵京後,我身上確還擔著照應殿君以及左副使的職責,隻是左副使因為暫居於寶光殿,就與我生疏了。”

    “這個半月來,總不見女君,我還以為是北漢的國君因覺女君出入宮禁不便,才特意讓衛夫人在宮裏多關照,怎麽女君竟還嗔怪起我有意疏遠了?這該怎生好呢?如今太尊魂歸長生天,貴邦又依照了華夏的禮儀舉行國喪,國喪期間不能行宴,我也不能再宴請女君表示歉意和感激了。”

    瀛姝其實真沒那麽大興致跟薑裏娜和高氏進行這種毫無價值的爭執,可挑生姚太後母女兩對她的仇恨卻是計劃之一,此時哭祭典,並不適宜拉仇恨,但既然對方主動挑釁,是送上麵前的機會,她當然得把握住。

    “***剛才有句話說得在理,原本我等外使至賞恩殿致哀,女賓確實當由貴邦的王後接待,可聽說太後因為哀毀過度,莫說主持哭祭儀,甚至都還需要***安撫照料,哭祭儀全由王後主持,這接待女賓之事,不管是論大國之儀,還是論小家之禮,都不應勞煩服製更遠的公卿家眷。”

    死的是薑泰的爹,又不是薑白基的爹,理當由薑泰的內眷負責接待女賓,哪裏輪得到高氏這外命婦越俎代庖?

    “這不對吧,依據漢族的禮儀,衛氏不過是妾室……”

    “***還是不通華夏禮俗啊,在普通門戶,姬妾雖不能以替代主母接待賓客,但在皇族,一國之後固然最為尊貴,可其餘妃嬪也都被是國君冊封了名位的貴人,衛夫人的名位僅在王後之下,理當替王後分勞,好在是貴邦的國君還是熟知華夏禮俗的,否則,若聽了***的建議,就得鬧出笑話了。”

    薑裏娜拉著高氏過來,為的就是挑撥離間,可此時卻被瀛姝的話拱出了真火:“依左副使你的說法,衛氏的份位甚至在本宮之上了?”

    “內外有別,***已婚,即為外命婦,如國喪儀式時,***即使在室,卻也不能由***出麵招待前來致哀的賓客。”

    “母後常說,左副使幹預我朝內政乃是大大的不敬,果然如此。”

    道理辯不過,就又把姚太後抬出來了。

    還真是個孝女呢。

    瀛姝忍著笑,畢竟是北漢的國喪,太尊屍骨未寒,她笑出來才是大大的不敬。

    “這不是***一定要和外臣理辯的麽?總不能外臣有異議,直抒己見,就是幹預貴邦的內政,且今日衛夫人陪著外臣等來此等候貴邦國君的召見,分明是貴邦國君的令囑,外臣據理反駁***的質疑……難道貴邦的國政,不是由國君執掌,而是由太後以及***執掌?”

    薑裏娜的臉色鐵青,竟覺如坐針氈了。

    好在此時來了個宦官,相請使臣麵聖,才替薑裏娜解了圍。

    薑裏娜冷哼一聲揚長而去,不再理會衛夫人,隻跟高氏的耳邊煽風點火:“叔母如今是看出來了吧,那神元殿君就是個蠢的,空有個高貴的身份,卻事事都依從王氏女,若不是王氏女使了詭計逼迫,皇兄哪裏會承認這個軒氏確實是神宗唯一後裔?可軒氏既然已經入甕,總不能就這麽放她再回東豫!”

    這話,高氏卻沒聽進耳裏。

    王瀛姝不管有多狡詐,但凡薑泰事事以北趙為重,處死軒氏和東豫使臣有何不可?說到底,還是因為薑泰早有了背叛北趙的決心,什麽便宜都想占盡,才被王瀛姝逼到這樣的地步。

    薑泰為了找個理所當然的借口,甚至不惜弑殺薑雄鷹,而且安排了客曹令利用無眉奴刺殺東豫三皇子,企圖再次嫁禍給北漢!

    薑泰為什麽不敢和東豫幹脆翻臉?

    無非還想利用軒氏的名義,籠絡那些不得東豫皇帝信任的士人,為北漢所用,薑泰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必然會與大趙為敵!

    可如果利用姚氏母女,挫毀薑泰的奸計,導致北漢、東豫的結盟徹底瓦解,對大趙當然大有益處。

    高氏就心甘情願與薑裏娜虛以委蛇了。

    “我和王瀛姝是有些接觸的,從漢中入京的途中,我看得明明白白,還不僅僅是鬼宿君對她大獻殷勤,連角宿君對她都大有好感,雖然說她姿容出眾,魅惑男子的功夫了得,可要不是她的祖父王斕一直還得東豫皇帝的信重,那兩個皇子,也不會爭著要娶她回去當王妃了。”

    薑裏娜身邊圍繞著不少“客卿”,奈何她想嫁的人一個都不想娶她,就連西平公,被她極其厭惡的老男人,其實也巴不得離她越遠越好,薑裏娜妒嫉一切被男子爭相取悅的女人,最近,她打聽得瀛姝的父母是東豫讓人稱羨的神仙眷侶,陸氏連個兒子都沒生,王島竟然仍然不肯納妾,薑裏娜連陸氏都妒恨上了,又是重重一聲冷哼。

    “她在東豫如何囂張,我管不著,但想在我大漢國逞威風,我是容不得她的,既然東豫的兩個皇子都要爭娶她,我可好奇了,如果她回不去東豫,死在了這裏,東豫的皇帝,還有那兩個爭娶她的皇子,會不會為了她公然與我朝宣戰。”

    高氏垂眸。

    北漢死了姚太後和薑裏娜,薑泰是絕對不會介意的,可要是王瀛姝在北漢有個好歹……

    況怕就連建康宮裏的謝夫人都不會袖手旁觀!

    據甲丁說,陳郡謝已與臨沂王確定聯姻,而謝夫人甚至因為王瀛姝的關係,起意把鬼宿君記在名下!!!

    王瀛姝在東豫的地位,可不是無足輕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