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啊，你平時不是挺豪橫的麽，仗著有關係，弄些爛菜幫子、臭魚爛蝦糊弄我們職工，克扣下好肉好菜都孝敬了廠領導，這會兒你那些爹怎麽不出頭了？”
    “手裏就那點權利，還四處欺負女工，別以為大家眼瞎，都給你記著賬呢，今兒還敢惹我老婆，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張家強越說越氣，左右開弓又給了他幾個嘴巴，最後一腳踹了這貨一個軲轆。
    看熱鬧的工人們這個解氣啊，紛紛叫打得好！
    高老三知道自己犯了眾怒，再也不敢耍橫，捂著臉梗起脖子叫道。
    “我不動粗，我講理，姓張的你老婆弄髒了兩大盆菜，讓你賠錢沒錯吧，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高老三料定了張家強兩口子拿不出五百塊，想反將一軍，找回麵子。
    誰知道，張家強毫不在意，拿出一大把菜票，扔在這貨臉上。
    這些菜票都是下崗職工湊份子吃喝的，足有上千塊。
    高老三急忙撿起，粗略一數，頓時傻了眼。
    他好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行，算你識相，這次就饒了你們！”
    “等等，菜錢我賠了，那兩盆菜可不能浪費啊，你小子立刻吃光了，敢剩下一滴湯，我給你硬灌進去！”
    兩大盆肉菜，怎麽也有幾十斤的分量，讓一個人吃下去，還不活活撐死！
    高老三嚇得臉色蒼白，剛想跑卻被一群下崗工人堵住。
    幾個小夥子架起他胳膊按在桌上，有人端來那盆滿滿尖尖的紅燒肉，像是填鴨似的給他往嘴裏灌。
    濃油赤醬灌了高老三滿嘴、滿身，這貨一陣嘔吐加咳嗽，卻怎麽也掙紮不開，想要求饒都沒機會。
    眼看這貨被噎的直翻白眼。
    突然有人小聲喊道，“廠長來了！”
    食堂裏鬧出這麽大事，尹廠長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咳咳，都是一個單位的，怎麽鬧成這樣，都散開，散開，該吃飯吃飯，該幹嘛幹嘛去！”
    廠長一來，看熱鬧的職工們都立刻散開，但是沒走，都躲在遠處繼續看戲。
    滿身湯汁的高老三仿佛聽到了福音，含混不清的喊道，“廠長，救命，這些渾蛋要撐死我！”
    尹廠長硬著頭皮，走到近前，衝著張家強一笑，“小張啊，身體不好，早點回家休息吧，你看這成什麽樣子嘛，還讓別人怎麽吃飯？”
    張家強道，“這樣的飯啊，我看不吃也罷，再吃下去，職工們都得和我一樣了！”
    現在廠裏大多人都聽說張家強得了絕症，聽到這話頓時惹起一陣軒然大波。
    高老三是尹廠長的關係，他平時沒少拿好處，這時候無論如何也得維護。
    “小張，話不能亂啊”
    張家強向前幾步，指著窗口裏的菜盆道。
    “這些青菜蔫頭耷腦，一看就是昨天剩菜，亞硝酸鹽肯定超標，還有後廚那些植物油，連蓋子都沒有黃曲黴素超標沒跑，不信咱們給防疫站打電話來檢驗一下，這些都是高致癌物質，吃了能沒事？”
    尹廠長臉瞬間綠了，他也平時吃食堂，不但吃還往家帶，這下全家都享福了！
    老尹扭頭看向高老三，眼中似乎要噴火。
    高老三急忙大叫，“廠長放心，我給領導們炒的菜都是好油好菜”
    原本不解釋還好，這話一出口，所有職工都炸窩了，眼看著要把食堂砸了的節奏。
    “王八蛋，你給領導們是好菜，給我們吃致癌物，弄死這個玩意！”
    “打，打死我償命，反正老子不想活了！”
    高老三嚇得膀胱一鬆，尿了一褲襠。
    “饒命，大夥別信他，沒有他說的那麽玄，我們平時也吃這些菜，現在還不好好地？”
    張家強指著那些食堂幫工冷笑道道，“按照規定，從事餐飲服務，要辦理健康證，你們有麽？高老三你辦了麽？我勸你們快去查查體，興許都有毛病了！”
    這下連那些幫工也炸了毛，紛紛罵高老三不是人，還有的趁機揭露這貨進發黴的麵粉、大米、變質肉！
    一時間高老三成了過街老鼠。
    大半個廠的職工都瘋了一樣叫喊，讓廠裏立刻換掉高老三。
    此刻尹廠長也壓不住了，急忙叫道，“大家別急，別急，我立刻安排換人，保證大家將來吃的放心滿意！”
    張家強冷不防來了一句，“我看還是讓職工選人吧，這樣他們才真正放心，省得換湯不換藥！”
    職工們跟著叫嚷起來，“對，我們要自己選！”
    “好啊，自己選的才放心！”
    尹廠長此刻恨不得把張家強燉成紅燒肉。
    麵對這種局麵他也隻好認了，同意讓職工們自己選食堂負責人。
    高老三知道大勢已去，躺在地上心有不甘的叫喊，“那些菜吃了真沒事啊，大家相信我一次，給次機會吧！”
    張家強道，“吃了沒事是吧，那你就把這些都吃了吧！”
    說罷拉著葉秀眉的小手，帶著百十口子下崗職工向外走去。
    “今兒咱們改成東方紅商廈聚餐，頂樓自助餐廳我請客哈！”
    下崗職工們爆發出一片歡呼聲，雄赳赳氣昂昂走出食堂。
    尹廠長心頭滴血一般，東方紅商廈，那是老子給的代金券
    高老三見克星終於走了，立刻小聲哀求道，“姐夫，姐夫，這事兒算過去了吧？”
    尹廠長現在拿張家強沒辦法，今天憋了一天的火都發在了他頭上。
    惡狠狠咬牙罵道，“過去了，做夢吧，吃，給我把那些東西吃光了，要不老子弄死你！”
    在九十年代，東方紅商廈是濼南市最高端的三大商場之一。
    商廈單獨占了一座巨大的院落，院內裏麵除了商廈、飯店、電影院，還有歌廳、舞廳、照相館、理發店。
    有點像是二十一世紀的那種綜合購物中心，可謂是吃喝玩樂一條龍。
    今年在商廈頂樓，開了一家當時最時髦的自助餐廳。
    每位二十八元的價格，讓大多數普通市民望而卻步。
    能上這種地方吃飯，這些下崗職工們，一個個興奮的手舞足蹈，爭先恐後的到車棚推自行車。
    有人一算賬，每位二十八，這一百多人就是三千塊巨款。
    這年頭普通人誰家能拿出三千塊請吃飯？更何況他們都知道張家強家也不富裕。
    許多人都冷靜了下來，白發蒼蒼的王愛國拉住張家強道。
    “家強啊，大家夥都回家吃去得了，反正下午也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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