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長著一雙眯眯眼，看人的時候喜歡眯起眼睛，從細小的眼縫裏往外打量人。
    當年，小眼睛是蘇玉林的豬朋狗友，隻要蘇玉林口袋裏有點小錢，小眼睛就會忽悠蘇玉林買吃買喝。
    一旦蘇玉林口袋裏掏不出一個子兒，小眼睛就各種找借口躲避蘇玉林。
    此一時彼一時，蘇玉林已經重生了。
    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冤大頭。
    麵對小眼睛，他不動聲色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遞給小眼睛。
    有了煙抽，小眼睛話就多了，一邊抽煙一邊問蘇玉林“幾天不見你，上哪發財了？”
    “嗬嗬，說發財就誇張了。”蘇玉林計上心來撕起了謊“這幾天我去親戚家賭錢，贏了幾十塊錢。”
    “啥？贏了幾十塊？”
    聽完蘇玉林說的話，小眼睛立即瞪成了大眼睛。
    包括小賣部老板，也目瞪口呆。
    平時的賭鬼們賭錢就算手氣再好，一天下來隻能贏個一兩塊錢。
    蘇玉林竟然在幾天內就贏了幾十塊，這跟中了彩票大獎沒區別。
    小眼睛骨碌碌轉動眼睛，吩咐老板“來幾瓶汽水，我要跟我家兄弟好好慶祝一下。”
    有生意上門，老板自然求之不得，從冰櫃裏麵拿出幾瓶汽水，放到冰櫃上麵。
    小眼睛拿起一瓶汽水往冰櫃角一嗑。
    “哢嗒”一聲。
    瓶蓋掉落到地上。
    小眼睛又磕開另一瓶汽水，遞到蘇玉林麵前，豪氣萬千說道“來，慶祝一下。”
    蘇玉林知道小眼睛又把他當成冤大頭了，沒有伸手接，而是提醒小眼睛“你先喝，我抽完煙再喝。”
    小眼睛信以為真，獨自拿起一瓶汽水“咕嘟咕嘟”幾口喝完。
    瓶子見底後，小眼睛磕開另一瓶汽水蓋，又“咕嘟咕嘟”猛喝。
    “熱天喝汽水就是涼快啊。”
    小眼睛一邊喝一邊感歎。
    汽水在八十年代屬於高檔消費品。
    就是一般的小康家庭也不敢一家夥連喝幾瓶汽水。
    小眼睛是聽說蘇玉林賭錢贏了幾十塊，才敢一家夥讓老板拿出幾瓶汽水。
    蘇玉林故意慢慢抽煙，等到小眼睛一連喝完三瓶汽水，他才假裝想起什麽叫道“呀！時間不早了，我得買點菜回去，你們聊。”
    說完話，蘇玉林抬腿就走。
    “等等，你還沒付汽水錢。”
    老板的叫聲在身後響起。
    蘇玉林停下腳步，轉回身子，提醒老板“汽水又不是我買的，誰喝的你找誰要錢。”
    老板這才回過神來，向小眼睛投去一抹意味深長的眼神。
    平時，老板知道小眼睛把蘇玉林當成冤大頭。
    但卻睜隻眼閉隻眼。
    隻要有生意做，誰做冤大頭都沒關係。
    小眼睛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情急之下厚起臉皮忽悠蘇玉林“兄弟，你賭錢都贏了幾十塊錢，這幾瓶汽水就才三毛錢，你先幫我付錢吧，下次我請你。”
    以往他都是用這種話術忽悠蘇玉林做冤大頭。
    這次蘇玉林卻不幹了，板起臉一口回絕“我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三毛錢可不是小錢，你喝的汽水你自己付錢。”
    說完話，轉身就走。
    “兄弟兄弟”
    小眼睛焦急萬分，想去追蘇玉林，卻被從店裏跑出來的老板叫住“你還沒付汽水錢，先付了汽水錢再走。”
    小眼睛苦喪著臉，摸遍了身上的口袋，湊夠了三毛錢，交到老板手裏才得以脫身。
    蘇玉林甩掉了小眼睛後，心情愉快健步如飛往家中方向走。
    二十年前他不但嗜酒好賭，而且還好麵子。
    每次隻要手裏有錢，誰叫他請吃請喝他都答應。
    尤其是那個小眼睛，隔三差五從他手裏騙吃騙喝。
    如今他重生回來，終於修理了小眼睛一回。
    以後要是雙方再遇到，小眼睛要想忽悠他得先惦量惦量。
    回到家裏，吃過晚飯。
    蘇玉林全身是汗。
    不但他全身是汗，妻子和女兒也一樣。
    家裏窮得連一台普通電風扇都沒有，隻有一把芭蕉葉蒲扇。
    全家三口熱得不行，離家出門去村裏的一棵大槐樹下乘涼。
    一到晚上，大槐樹下聚滿了人。
    大家各自搬了板凳過來，坐在樹下一邊乘涼一邊談天說地。
    “今年太熱了。”
    “唉，是呀，得買台電風扇了。”
    “就你，買得起電風扇？吹牛也得有個度。”
    蘇玉林插話說道“電風扇確實沒多貴啊，我也打算買台回來。”
    他剛說完話，原本熱鬧的樹下忽然一片寂靜，個個像是看怪物一樣看向他。
    包括他的妻子。
    電風扇在八十年代對普通家庭來說，也是中高檔電子產品。
    別說是農村家庭，就是鎮上的家庭也不是家家舍得買電風扇。
    蘇玉林對自己的賺錢能力一清二楚，他雖然看出村裏人個個都在鄙視他，卻依然大言不慚說道“電風扇沒空調涼快，這個月我先給家裏買台電風扇湊合著用，下個月就買空調。”
    話剛說完，他被妻子悄悄踢了一下。
    “嗬嗬，玉林你是開玩笑的吧？你能買得起電風扇就不錯了，還買空調。”
    “空調是咱們普通人家買得起的嗎？你家在村裏什麽經濟情況，大家不知道嗎？”
    “你是不是喝了酒？”
    “不是我看低你，這輩子你都買不起空調。”
    平時蘇玉林遊手好閑，整天不是賭錢就是喝酒。
    全村的人都瞧不起他。
    如今聽他說要買空調，自然不約而同對他冷嘲熱諷。
    黃玉嬌知道酒鬼丈夫在村裏口碑不好，她擔心再說下去，酒鬼丈夫會跟村裏人吵起來，於是趕緊打圓場“我愛人是什麽樣的人你們又不是不清楚，他的話不要當真，當成笑話聽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女兒聲音響亮說道“我相信爸爸！爸爸這個月買得起電風扇，下個月買得起空調。”
    大的說糊話，小的跟著糊鬧。
    黃玉嬌心急如焚訓斥女兒“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女兒卻不聽勸，繼續大聲提醒村裏人“你們不能笑話我爸爸，我爸爸沒有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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