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古仇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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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丁坐落於新漢諾威州首部,恰處三州交界要衝。有人譽之為"羊與牧羊人的天堂",說沒有人能拒絕從這裏眺望幻象般的遠山疊嶂。還有人稱其為一絲不染的淨土,如出浴的少女酮體,素體芬芳而無汗液惡臭。
約翰噓聲否定了這種觀點,他曾在瓦倫丁警署待過不短的時間,既涉入過因地權糾紛釀成的滅門慘案,也親眼見過被人砍掉四肢的身體,腳下的土地並非想象的美好……經過一天馬背上的旅行,當看到昏暗的燈光靜默於漆黑的主街時,他猜測某股勢力正在侵蝕這片大地。
伴著一陣微風推門而入,一切都是熟悉的布置,隻是多了兩名聒噪的辯客——索爾姆和威廉姆斯,小橘燈下兩人的模樣尚且符合約翰的印象,不過眼裏流露的驚訝一點也不亞於看到約翰從囚犯變成同事那一次。
“也許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朋友。”索爾姆從折疊床上一躍而起,“我和威廉姆斯正聊著天,然後你就像鬼魅一樣出現了。”
說完,索爾姆撿起一把靠在牆腳的泵動霰彈槍扛在肩上,然後拉開抽屜拿上幾盒子彈。
“我們得走了,還有最後一夥混蛋等著被收拾……威廉,你跟黛絲小姐是不是有約?”
威廉姆斯從架子上取下一隻六角警徽,快步閃到同伴身後:“她可以等。”
索爾姆把頭歪到一邊,露出久經情場的笑容:“我沒見過哪個女的會這樣想——恰好這裏有個人能接替你,如果讓他獨自留下,你不怕他奪愛嗎?”
“他有權決定做什麽,別拿這個逗我!給你說過多少次,她隻和我上過兩次床而已。”
約翰靠近威廉姆斯,摘下他胸前的警徽:“你今天不適合出任務,朋友,也許你一生會犯許多錯,但請牢記一點——千萬不要讓女人等太久。”
……
“從羅茲過來肯定不容易,肚子餓了吧?”
約翰忍著饑餓點點頭,剛才可能不止自己聽到了肚皮的抗議。
“今晚倒是適合聚聚,可惜街上沒有通宵的酒館,不過我有些幹糧給你墊墊肚子。”
約翰接過索爾姆的燕麥餅大口啃起來:“警長人呢?不會又把你倆扔在崗位上,自己逍遙去了?”
“馬洛伊啊……”索爾姆朝馬下啐了一口,“他一把年紀還非要單獨行動,弄得我們束手束腳的。”
“哦,我以為你們都是結伴而行的。”
“以前的確是這樣,最近的形勢迫使我們改變陣形。我們在跟一個幫派斡旋,馬洛伊說當初鐵路旁打跑的那幫人回來了……我記得當時你也在場,或許你清楚他們的來頭?”
“拓荒者幫?”
“對,就是他們,我好奇為啥會有人取這種蠢名字。”
“就是一群頭腦簡單的英國難民,我以為這些人銷聲匿跡了……沒想到現在還這麽活躍。”
“這群人不僅活了下來,還拉攏了好幾個黑幫,現在分散在新漢諾威各處。自從安尼斯堡發布逐個擊破的命令,兄弟們每天早出晚歸,我還丟了一把槍。我讓你接替威廉姆斯,也是想讓你給我交交底。”
約翰想起一些不好的事——顫抖的鐵軌、暴戾的飛石、眼皮上的白光……一切似乎發生在昨天,“這群混蛋行事粗魯又沒腦子,除了被扔在鐵軌上我想不起任何事。”
“哎,更難纏的我都對付過,但隻有這幫人讓我如此疲憊。”索爾姆扼腕歎道。
“有一個叫蘭格·登裏爾的通緝犯,不知你交過手沒有?”
“嗯哼……但現在不是談這事的時候,我們接近敵人的據點了。”
兩人拐進路旁的樹叢把馬留在那裏,林中的蚊蟲叮得約翰難受,他想鑽出狹隘的灌木,突然被索爾姆示意向前看,於是他抬眼望去。
三個手持來福槍的大漢閑逛著,似乎在看守一個擺滿瓶瓶罐罐的營地,其他人擺弄著幾口大概是由黃銅製成的圓鍋。半分鍾後,一輛運貨馬車搖晃著從另一邊駛來,車上跳下來幾個金頭發的外邦人,營地裏的人立馬圍了上去。
索爾姆輕聲說,這些外國佬就是拓荒者幫,約翰正思考如何破局,隻見同伴邁出陰影的遮蔽大步跨向虎穴,約翰糾結著是否跟上去,索爾姆在身後彈了個停止的響指。與此同時,拓荒者發覺了不速之客,紛紛背起手不再講話,站崗的人從他們麵前向這邊聚攏。
“嗯哼,別被我這身行頭嚇著,這類事歸禁酒查緝局管。”索爾姆的話音平靜得可怕,“實話說這些人有點矯枉過正,勁稍大的酒就不準見光,最近他們還查封了史密斯酒莊,迫使我必須交新朋友了。”
“不好意思警官,我們不賣那些東西。”
“這些容器——”索爾姆的嘴朝那些器皿撅了撅,“我在酒莊也看到過同樣的東西。”
“我們隻負責生產。”見謊言被拆穿,某個嘍囉喊了一句。
“我會出高價的,難道你們不喜歡錢嗎?”索爾姆邊說邊向目標靠近。
此時一個披著白褂的壯漢向後退步,擋在製酒的容器前:“這可是很危險的東西,一碰就炸,要是有半點火星咱們都留不下全屍。”
“喂!老兄。我就想喝點東西爽爽,又不是他媽的找死。”
空氣凝聚了好幾分鍾,所有人都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如果此人所說不虛,約翰猜測那堆酒罐子就是突破點,索爾姆應該是看上了它們易燃易爆的屬性,把敵人聚集起來好讓自己一鍋端。但壯漢的身體仍擋在槍線上,讓他無法射擊目標。
“七十五美元一加侖。”
幾分鍾後,那壯漢終於開口,然後撿起一個舀酒的勺子用手把玩,“現在不許反悔,也別跟我討價還價。”
“嗯哼,我接受。”麵對誇張的開價,索爾姆坦然說道。
“拿這個去盛酒吧,能裝多少都是你的。”
壯漢微微一笑,從旁邊撿起一個鹽釉瓷罐扔在買家麵前,罐子撞在石頭上變成碎渣,他突然發出一陣嘲諷的怪笑。麵對這令人悚然的笑聲,索爾姆撿起一塊碎片向前擲去,壯漢彎腰躲閃,露出子彈能夠穿過的空隙——與此同時,索爾姆發瘋似地大喊。
“開槍!”
約翰慌忙舉槍射擊,槍響三聲後,營地裏發生接二連三的殉爆,空中隻留下一團紅色霧體,樹枝上掛著布屑和殘渣,血液像交織的河流在地上蔓延著,彌漫著腥味與酸味混合的腐敗氣息。一個受傷的拓荒者想逃回馬車,約翰用死神之眼擊斃了他。等到一切恢複寧靜,他衝進墳場一般的營地。
“你沒事吧?”
索爾姆推開身上碩大的爛肉,勉強站了起來:“如果不是這大塊頭挑釁我,我可能就成肉泥了。”
“你稍作休息,我們騎馬返回。”
約翰吹了聲口哨,兩人的馬咻咻地跑過來。他想從馬鞍袋裏掏一瓶蛇油,沒想到餘光瞟到索爾姆的背後,一隻手正緩緩舉起一把手槍。
“朋友,你的嚐試都是惘然。”
明顯索爾姆也發覺了身後的險情,他不慌不忙地拔出槍,做好從背部射擊的姿勢。
索爾姆是個強大的夥伴,約翰在心中說,他很會使槍,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槍,這才是一個槍手該有的態度。
槍隻響了一聲,似乎勝負已分,當約翰定睛一看,一切都已明了。
子彈從索爾姆的下頜穿破頭骨,湧出的鮮血粘住了淩亂的須發。地上的人暗吼一聲,沒等他的手槍對準另一個人,憤怒的臨時治安官就用死眼瞄準他的頭,打出了一段優美的月牙形血弧……
瓦倫丁警局內,馬洛伊警長正翹著椅子抽煙,旁邊是耷著頭的威廉姆斯,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背著自己的同事推門而入,兩人紛紛站了起來。
“他死了。”
約翰說道,忽然感覺渾身血液冰冷,不過他曉得念這三個字會讓任何人變得冷漠無比。
馬洛伊突然朝威廉姆斯臉上甩了兩個巴掌……等一切平息下來,警長帶他來到主街盡頭的教堂,隨著三下沉重的叩門聲,一位神父走了出來。
“我們有一位警員犧牲了。”
約翰的胸口一陣刺痛,眼前閃過索爾姆被爆頭的場麵,他想象不了自己觀看修女往索爾姆身上蓋白布的神情,也無法置信半小時前活躍的同伴變成棺材裏的屍體,直到神父念完一段簡短的禱詞,馬洛伊拍拍他的脊背,他才回過神來。
“你被嚇得不輕,但你要知道做為警察這種事可能發生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
“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世上沒有完結的事。”馬洛伊搖搖頭,“一小時前威廉姆斯被我捉奸在床,我以為這是今天最後一件煩心事,直到你出現在門口……說實話,我比你更不能接受事實。”
約翰從包裏翻出一把成色很新的勃朗寧M1900手槍,“我不覺得是索爾姆的槍法問題,更像是這把槍的問題。”
“我一般不用這種新式手槍,索爾姆也一樣,隻是他原來的手槍前幾天丟了。”馬洛伊接過這把算得上跨世紀的手槍,上下操弄了一陣,“扳機回彈順暢,彈匣也是滿的,這是保養良好的佳品,看來我們隻能相信索爾姆失誤了”
約翰搖搖頭:“我無法置信,那甚至算不上決鬥。”
兩人沉默著走到街尾,再沿著火車軌道走了大概一英裏的樣子,馬洛伊突然停住腳步凝視遠方。
“那年你離開以後,拓荒者幫在東部迅速崛起,他們的頭領也相繼易人。原來的一把手——那個狡猾的威爾士人,我今天得知他就住在附近,同時也在謀劃一些事情。”
“我還記得這個人,如果我有一張複仇名單,我會把他列為第二名。”
“我要你暫時收起怒意,因為我們需要這個人。策反他目前是搞垮拓荒者幫最有效的辦法,這樣我們才能為索爾姆報仇。”
約翰點了點頭,兩股渴望複仇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一個是為他一個是為付出生命的兄弟,對此,不需要有人來告訴他怎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