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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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長發話了,在場的人自是愈發恭謹、不敢再肆意言談了。
    另一邊本來正逼迫韓秀娘的梁鐵壯,這時也一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韓秀娘隻是低低的啜泣。
    族長正待再言時,忽然——
    “秀娘!”
    “娘!”
    眾人循聲看去,正就是從地裏匆匆趕來的梁鐵生父子。
    這時梁鐵生、梁平安來到了韓秀娘的跟前,梁鐵生對韓秀娘輕聲道“沒受欺負吧?”
    梁平安也乖巧地叫了一聲“娘。”
    韓秀娘一把將梁平安拽入懷中,一邊抹著淚說“沒事。”
    而這時老族長梁銘卿又咳了一聲,旋即道“好了,既然人都來齊了,那麽我說兩句,你們覺得怎麽樣?”
    梁鐵壯忙搶先道“族長您這話說的,您說什麽,我們都聽著,等著您做主呢!”
    梁鐵壯這話一方麵是恭維老族長,另一方麵也是預先給自己打個埋伏,就是“老族長的話是做主的”,若是“做不了主”,他梁鐵壯聽不聽也就兩說了。
    梁銘卿又轉頭看向梁鐵生一家,“你們呢?”
    梁鐵生、韓秀娘忙道“我們也聽老族長的。”
    梁銘卿見雙方都願意聽,也就當即說道“那好,要我說,鐵生啊,你大哥不是沒給你們時間,這不你們爹死後一個月,他才來收房,這不是已經照顧你們感情了嗎?”
    梁銘卿這麽一說,梁鐵壯登時眼睛放光,旋即心想“沒想到老族長竟是向著我說話的。”
    其實是梁鐵壯不知他老族長自己的心思,雖說老族長是一族之長,而且還是秀才功名。
    但俗話說的好,“不到舉人,終歸不能登堂入室”,也即是說,隻有功名到了舉人,那才是真正的和平民百姓的距離拉開了。
    秀才,雖然也得到了朝廷的一些優免政策,但並不大,總歸到底還是平民百姓;又有一種說法,叫“窮秀才”。
    可見“登堂入室”,還是得舉人。
    梁銘卿既是秀才,又是族長,肯定比一般的秀才和平民,要過的滋潤。
    但是那梁鐵壯卻是依靠自己不錯的經商頭腦,販米很是賺了些財帛,倒是過得日子,比梁銘卿那族長還要潤發多了。
    所以梁銘卿私心裏,想就當眼下的這個事情,賣個好給梁鐵壯。
    以後說不定就有要梁鐵壯幫襯的事呢?
    而一聽梁銘卿這麽一說,頓時梁鐵生、韓秀娘都急了起來。
    梁鐵生甚至帶著哭腔“這、這我們離了這房子,我們難不成宿在路邊野地?”
    韓秀娘直接就哭道“族長,您怎麽能這麽偏幫大哥呢?”
    梁鐵壯這時候站出來,不滿地道“你們埋怨族長幹甚?這房子的契書現在寫的是我的名字,我讓你們什麽時候騰房,你們就得什麽時候騰房,半點討價資格都沒有!”
    梁鐵壯說的絕情,梁鐵生終是流下了眼淚,他“撲嗵”朝著梁鐵生跪了下來,哀求道“大哥,看在咱們都是一個爹娘的份上,求你、求你緩一些時日……”
    韓秀娘這時亦跪下“大哥,求求你……”
    梁平安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在回家的路上,他就已經問梁鐵生,和他的大伯梁鐵壯之間到底有什麽嫌隙。
    原來小的時候,梁鐵生人性格就比較木訥,而梁鐵壯卻是生性聰穎,所以梁鐵壯從小就嫌棄梁鐵生。
    而他們之間的不睦的導火索卻是,梁鐵生有一次受不了這個兄長的譏諷,也是他性格著實木訥、受不得激,拿石頭打破了兄長的頭。
    從那時起梁鐵壯便對梁鐵生起了嫌隙,又經過了這麽多年,嫌隙變的更大,愈發的看不順眼。
    梁鐵壯在做生意後,慢慢變的富裕起來,梁鐵生和鐵壯的父母,也都更加的偏疼梁鐵壯起來。
    去年他們的老母親去世了,上月老父親也離開人世。
    本來這二老就偏疼老大,而那梁鐵生的房產契書,也自然就在老爺子去世前轉給了老大梁鐵壯。
    梁鐵壯在拖了一個月後,終於是按捺不住,今天徹底的就和自己的這個弟弟撕破了臉,要收房,將弟弟一家趕走。
    梁平安此時看著自己父母跪在那梁鐵壯身前,苦苦哀求的樣子,而梁鐵壯卻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梁平安的心臆間忽然一股憤懣直欲狂,他知道現在自己還小,一個九歲的身體罷了,現在也幫不了什麽忙。
    他的眼眶不由也紅了起來,這些天的接觸,再加上融合了這原主梁平安的記憶,他如今已經對自己這雙父母,是真的認同了。
    他前世還是孤兒,對這種徹徹底底不摻雜任何功利目的的父慈母愛,非常的珍惜。
    但這時他卻無能為力,幫不到忙,而父母受辱!
    他的眼淚終於也流了下來,忽然他眼睛一下瞥到了身旁院牆旁邊,那是家裏收獲的豆子枝幹,豆子已經摘下,那些枝葉還在牆邊摞成一坨。
    梁平安忽然腦子中靈光一閃,他陡地走上前,配合著他流在臉上的眼淚,聲音淒涼地振聲吟道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這首詩,正是三國時期,魏國開國文皇帝曹丕,在他登上帝位後,猜忌弟弟曹植,便令曹植七步為詩,作不出詩便就痛下殺手。
    而彼時的曹植,當即在七步內,作出了此詩。
    這詩表麵上講得是豆秸在燒煮豆子,並說它們本是同根生,豆秸怎能這樣急迫的煎熬豆子呢?
    而實則卻是在暗喻曹丕與曹植的兄弟之情,曹丕這樣迫不及待的要殺死自己,不也是同一父母所生,相煎何太急?
    而此時梁平安就是一下想到了這首詩,將這首詩用在現下裏,不正恰恰合適嗎?
    而在梁平安吟完後,滿院子裏的人,多是不識字的,更別提知道梁平安這詩的意思了。
    於是一時間,整個院子變的極為安靜,大家也是被梁平安的突然的吟詩,給弄的愣住了。
    而場中,自從做生意後,也粗通了一些文墨的梁鐵壯,這時聽完梁平安的吟詩,他也隻是勉強知道了這詩的大概的意思。
    但更深層的,他也有些糊裏糊塗弄不明白。
    但這時,看著梁平安吟詩時的那淒涼悲痛的模樣,他心裏下意識也知道了這首詩估計對自己也不利。
    於是這時,梁鐵壯直接擺出長輩的威風,衝著梁平安吼道“這都是大人在這裏議事,你一個小孩子在這裏搗什麽亂?
    還不快退下!”
    梁平安被這個名義上大伯這麽訓斥一通,自然的低垂下了頭,但卻並沒有即刻退下。
    梁鐵壯看梁平安竟然將自己的話視若無睹,不由更加發怒,他怒斥道“怎麽,沒聽到我說話嗎?退下去!”
    “等等……!!”
    然,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忽地響起,這聲音甚至帶著一股的顫音。
    而正低垂著腦袋的梁平安,卻在這時,他的眼眸中,陡地綻出了一縷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