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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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長相這麽有標誌性,以至於林楚腰一眼就認出了他。
    趙梁,上京有名的紈絝子弟,仗著是太後親族而為所欲為,經常性的強搶民女,是個臭名昭著的色鬼。
    看著他那肥頭大耳的長相,林楚腰有點犯惡心,但苦於對方力氣太大,她掙紮幾次,都沒有辦法甩開那隻鹹豬手。
    “放開!小心剁了你的手!”
    她聲音冰冷像鐵,居然帶了幾分不容辯駁的意味。
    畢竟給大蜀國做了好幾年的皇後,有些語氣腔調已經刻在了骨子裏。
    趙梁一顫,當下鬆了手,莫名其妙有些發怵。
    真是奇了怪了,這丫頭小小年紀,眼神怎麽這般不同?他剛剛恍惚間,居然想起了自己的姑母,也就是當今的太後。
    這話說出去估計得被別人笑掉大牙。
    “喲!趙梁你行不行啊!小丫頭片子你都拿不下?”
    這話一出,宴席上幾個世族公子哄笑出聲。
    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唬住的時候,趙梁臉上通紅,頓時覺得顏麵無光。
    他上前一把掐住林楚腰的脖子,氣急敗壞道:“你不過是楚煒家的一隻狗,給我趙梁提鞋都不配!也敢這麽跟我說話?信不信我今天抽死你?”
    “給老子拿鞭子來!”
    他的小廝早就候在一旁,忙不迭地遞上一條手臂粗的鞭子,趙梁抓起鞭子,冷笑一聲,“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說著,他真將那鞭子朝林楚腰甩過來。
    耳邊的風聲變得像刀一般疾厲起來,林楚腰被他掐住脖子,沒辦法躲閃,隻能下意識用手去遮,突然,不知哪裏出來的一隻手,將這鞭子穩穩抓住,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趙梁摔出幾米開外。
    由於慣性,她向前傾倒,險些撞到眼前的人,林楚腰穩住步子,抬起頭。
    謝宵手腕往上一片滲血紅痕,但這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哎喲喂!”那邊趙梁四仰八叉地摔到地上,慘叫幾聲,表情猙獰:“好你個謝宵!你敢這麽對我?你到底有沒有把太後放在眼裏!”
    “這人我要了。”
    謝宵扔下鞭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趙梁,笑得雲淡風輕。
    雖說是在笑,但他眼神並不和善,反倒有一種積壓的威嚴。
    “嘿!謝宵!這妮子分明是我先看上的,你憑什麽搶?”
    “趙大公子貴人多忘事,謝某聽說數日前你剛剛逼死一位寡婦,太後娘娘因此大發雷霆,差點廢了你的爵位,這樣的事,難道還沒讓趙大公子長教訓嗎?”
    周圍的人雖然都是貴族子弟,平日裏稍稍有些跋扈,但是卻都自矜身份,不會去招惹良家婦女,更不敢惹出人命官司,現下聽了謝宵的話,一時間,這些人相視一眼,眼睛裏的嘲諷絲毫不遮掩。
    趙梁臉色陡變。
    謝宵怎麽會知道這件事?他明明已經吩咐將這消息封鎖了,甚至將那寡婦的夫家全部暗地殺死,根本不可能被人知道,難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謝宵到底還知道多少東西?
    趙梁不敢賭。
    他咬牙切齒地瞪了謝宵一眼,扭頭衝自己的小廝吼道:“你小子沒長眼睛嗎?還不把小爺我扶起來!”
    與趙梁膘肥身材不同,那小廝像是平日裏沒吃過幾頓飽飯,瘦弱極了,就像一具沒有肉的骨頭架子。
    他滿臉難色,但迫於趙梁的淫威不敢有所猶豫,連忙上前攙扶。
    沒想到趙梁的手一搭上來,這小廝腿一抖,身體往後一傾,緊接著整個身體都壓在了趙梁頭上。
    “哎呦!我的臉!”
    這場麵能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周圍的人都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聲。
    場麵正是混亂的時候,林楚腰趁著沒有人注意到她,稍一轉身,從旁邊的假山往後跑了過去。
    她還是想再試一次。
    那舞女明明與楚煒有過舊日瓜葛,卻還是來了侯府,且正好在此時發病,說她不是處心積慮早有打算,林楚腰是決不相信的。
    既然有所預謀,那便一定有所破綻。
    這時,有人輕飄飄地走到她身邊,聲音很低:“想知道楚煒心上人是什麽來頭?我可以告訴你。”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離她這麽近,炙熱的呼吸幾近噴灑在她的脖頸處,林楚腰身體一僵,酥麻感漫至全身,莫名其妙有些心慌。
    她定了定神,不敢抬頭看,“謝公子,你這話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謝宵聲音散漫,尾音微微揚著。
    說著,他站定在林楚腰身前,手執一柄墨色折扇,紅衣黑發,在陽光下居然妖豔得像個妖怪。
    林楚腰這才抬起頭,對上一雙含著笑意的眸子,可不知為什麽,林楚腰覺得他的眼神裏總有股不甚分明的憂傷。
    她從來都看不透謝宵。
    這人似乎是她心裏的蠱蟲,每次都能將她心中所想一語道破。
    但越是這般,越是讓自己害怕。
    林楚腰嫣然一笑,試探性地問:“公子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不知道我要如何報答?”
    她決不相信誰會沒有目的地幫誰。
    “以身相許?”
    說完這句,謝宵自己像是覺得有些好笑,失笑般搖了搖頭:“這不好,我身邊鶯鶯燕燕多得很,再多你一個怕是我不好應付啊!”
    林楚腰臉一黑,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
    前世在宮中,那些個太監丫鬟們把他傳的像是個情種,今日自己總算知道這些都是謠言。
    這人多情倒是真的,情種沒看出來。
    “謝公子說笑了,不過我確實想知道,那個西域舞娘到底是什麽來頭呢?”她不想多說,直接轉移話題。
    “林小姐見多識廣,可聽說過‘百毒堂’?”
    林楚腰一怔,上一次還是在劉執口中聽到這三個字的,沒想到再次聽到,已隔一世。
    在蜀國建國之初,當時的蜀帝曾在西域組建過一個地下組織,裏麵殺手無數,來無影去無蹤,隻有曆任蜀國帝王才有資格調遣。
    這個組織就是百毒堂。
    劉執也是之後成了帝王,才真正有了統籌這個組織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那女子是‘百毒堂’的殺手?”
    謝宵點了點頭。
    “那蜀帝對侯府起了疑心嗎?”
    如若真是這樣,說明侯府這幾年樹大招風,蜀帝已有疑心,再往大說,說明朝廷中近期又有大的動蕩,林府可能也被牽涉其中。
    “這個我不能確定,我看楚煒的反應,與那舞女更像是舊相識。”
    “確實是舊相識,但那女子今日之舉絕對是有目的。”
    兩人正在言語,身後叢林突然驚動,有數隻鳥雀受驚般呼嘯衝天。
    “有人過來了。”謝宵眸光一寒。
    林楚腰領會他的意思,旋即轉身,藏在假山上方的一塊石頭後。
    那邊走來一行七八個人,最前麵的便是臉上摔得青紫的趙梁,再往後看,便見一人穿了藍色官袍,頭戴墨玉發冠,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他神色冰冷,卻漂亮的像一卷山水畫,天生的矜貴氣。
    是劉執!
    林楚腰簡直覺得天旋地轉,胸中一口悶氣險些提不上來,這是她前世苦戀了二十多年的人,也是負她最深最深之人。
    她恨啊!
    她猶記得大婚那一日,劉執牽著她的手,側在她的耳邊說:“我不會負你,隻盼你我二人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可是最後呢?是他親手將林府推向深淵,是他下令將她幽禁,是他默許宮人羞辱折磨自己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負了她,哪個不是毀了她?
    “五皇子。”謝宵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神情很是淡漠,如若旁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看謝宵這態度,更像是權勢滔天者。
    “謝宵!你把林府大小姐藏哪裏去了?”趙梁趕忙一步上前,歪著脖子四周張望,頗有些狗仗人勢的氣場。
    “林府大小姐?趙公子,你在說笑吧?林府大小姐自然在林府,哪裏會在我這裏?“
    謝宵有些驚訝。
    “謝宵!你別裝了!剛剛那個女的就是林楚腰!在場都有人認出她來了!”
    劉執臉色奇怪地看了一眼謝宵,居然有些怒氣:“謝宵,剛剛那人確實是林府小姐嗎?”
    “回五皇子,那隻是個丫鬟,確實不是林府小姐。”謝宵麵不改色。
    “怎麽可能?”趙梁惡狠狠地說,“我不信!那剛剛那個丫鬟呢?你把人藏哪裏去了?”
    謝宵冷笑一聲,譏諷道:“剛剛趙公子強迫人家一個小丫鬟,還動上了手,我於心不忍救下她,自然是放她走了,至於去了哪裏,我又不是采花賊,總跟著別人幹嘛?”
    劉執臉色一僵,轉頭看向趙梁,臉色比那三尺寒冰還要冷:“你對她動了手?”
    他自小不受寵愛,所以性格低調溫順,但這一次,卻是真的動了怒。
    趙梁頓時嚇得六魂無主。
    不對啊!之前明明聽到有傳言說,林楚腰對五皇子百般糾纏,但五皇子對她厭惡極了,怎麽現在看樣子,這傳聞不實?
    “啊沒有啊五皇子,我看她長得漂亮,想把她帶回府上,可我也沒想到她那般不聽話啊”
    眼看著劉執越來越陰沉的臉,趙梁識相地閉上了嘴。
    “謝宵,上次你挨了那一刀,中了夷族的毒,險些喪命,還是得好好修養。”
    劉執轉而看向眼前的謝宵,眼神裏有些忌憚。
    謝宵笑得風輕雲淡,“五皇子言重了,那點毒不算什麽,您沒受傷便是極好。”
    聽到這段對話的林楚腰愣住了。
    什麽意思?難道那把夷族匕首刃上有毒?既然有毒,為何謝宵當時一點異常都沒有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