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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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人真正想要做的事不能宣之於口,連最親近的人也不能說。
就好比此時此刻。
李勉拉著程玉關,在明心湖邊散步。
關鍵是,明心湖是京城郊外,最具盛名的一處風景秀麗之地。
一到夏日,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都會往明心湖這裏納涼避暑。
此時,明心湖邊的綠楊堤上,三三兩兩的都是人。
李勉卻拉著程玉關的手,從湖東一路走到湖西,又叫來一隻小船,拉著程玉關上船吹風。
“四哥,很不用如此吧!”
程玉關臉有些紅,絕對不是被人圍觀,看的,而是天太熱,她走路走的。
程玉關想。
李勉卻一臉笑意,眼中帶著光看著程玉關,“當然要如此,不然,別人怎麽知道我們感情好呢?你沒看見嗎?程玉樓那幾個在湖心亭結社對詩,你要讓她難受,就要多帶著我,去她麵前晃晃。”
說到這裏,程玉關癟了癟嘴,無話可說。
心裏的隱秘被人了解,此刻又拿出來順服自己,那真是一拿一個準兒。
李勉拿起一旁的白紗帷帽,替程玉關戴上。
“水麵陽光晃眼,你蓋著些。”
李勉也不知從哪本話本子裏得的“偏方”,覺得男女談情說愛,必要一同出去遊玩才好。
此時,他便做到了極致,不但達成了談情說愛的小目標,還順便為程玉關打擊了程玉樓幾個,甚至還跟程玉關趁機多待了一整天,可謂三全其美。
湖心亭,見一貫冷清矜貴的四皇子竟然親自拿起帷帽給程玉關戴上,程玉樓詩社的一班小姐妹,手帕子都要擰斷了。
曆來小荷詩社結社對詩,她們幾個才是焦點。
現而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程玉關身上,她們怎麽能不恨。
這其中,又以程玉樓最為深恨。
但是經過前兩日母親楊氏的開解,程玉樓已經不會隨意在外人麵前袒露真心,而是依舊笑的溫婉大方,仿佛沒有看見四皇子李勉對程玉關獨一份的溫柔和笑意,也沒有看到詩社其他貴女的僵硬的臉色。
“岸邊楊柳依依,咱們今日便以楊柳為題作詩,如何?這題目雖爛俗,但是要想寫出新意卻難。誰要先來?”
程玉樓溫文含笑,看著眾人道。
福成郡主年紀小,說話最為直爽,當下,便懟了程玉樓一句。
“裝什麽大方?誰不知道你因為陛下賜婚四皇子和程玉關在府裏摔東西?眼下她就在咱們跟前礙眼,誰還有心思作詩?”
福成話音未落,福山郡主連忙拉扯妹妹到身後,“別口無遮攔的!”
訓了妹妹一句,福山郡主看向麵上僵硬的程玉樓,“玉樓,福成年紀小,向來心直口快,你也是知道的,別跟她計較。”
兩姐妹跟順郡王一脈相承的無所顧忌、缺心眼兒,誰還能真的計較不成?
程玉樓勉強一笑,“福成一向如此,我懂。”
眾人被福成說中心事,也不再裝模作樣的非要作詩了,而是圍坐一起,眼神有意無意的看著湖心的四皇子程玉關兩人,一邊閑說話。
“哎,玉樓,你這姐姐為人如何?京城當中,總是斷不了她的小道消息,但是她這個人深居淺出,從不去廟會宴飲上湊趣,也不跟誰家貴女投緣交往,咱們沒有機會跟她相處。你們畢竟是姐妹,跟咱們說說她唄。”
女人一生的兩次投胎,程玉關眼看要勝出一籌,眾貴女自然好奇,她究竟何德何能,被陛下,娘娘,還有四皇子如此認同,仿佛怕她跑了一般,連良辰吉日都不等,閃電賜婚。
這三人,哪怕有一個不喜歡程玉關,這件事都不會如此迅速達成,讓人毫無反應時間。
能這般迅捷的賜婚,隻能是程玉關有什麽過人之處,讓陛下,娘娘,和四皇子同時喜愛。
這過人之處是什麽,眾女心裏百爪撓心的想知道。
是啊,她一個鄉野出身的女子,憑什麽?
程玉樓又被人問到眼前,將心裏詆毀詛咒的話咽下去,猶豫片刻,程玉樓才開口。
“大姐姐小時候陰差陽錯在程家村長大,奶嬤嬤走了以後,一個人野蠻生長,恐怕是這精神氣兒讓皇後娘娘喜愛吧。當初大姐姐進宮,娘娘就說,喜愛大姐姐的真誠和直率。”
這話說的,跟沒說一樣。
福成“嘁”了一聲,“什麽真誠直率,就是個悶葫蘆,木頭人,還是個野蠻人!當初一言不合,就把我的轎子掀翻,這仇,我還沒報呢!”
顯然,福成郡主還記得兩年前吃的那次虧。
眾人想要知道程玉關的過人之處,又不願意承認她真的有什麽“過人之處”。
程玉樓說好話,她們不愛聽,反倒福成這般帶著小孩子賭氣的話,讓眾人信服不已。
“我那次遠遠看著程玉關和四皇子一起,確實是個悶葫蘆,四皇子金尊玉貴,還要捧著她說話。恐怕就是跟奶嬤嬤長大,那老奴不敢管教,所以讓她太肆意而為了,連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沒有。四皇子也是一時新鮮,京中貴女循規蹈矩,他看不上,正好喜歡這等不理人的。”
有貴女總結出了“原因”,更離譜的是,竟然有不少人點頭。
她們一不了解程玉關,甚至沒有當麵打過照麵,二不了解四皇子為人,就這麽“下了定論”。
“是啊,咱們從小,一步一行一言一語,都要遵規守距,恐怕咱們這樣的貴女,四皇子看得不新鮮,隻愛程玉關那樣的。”
“哎,也別這麽說,四皇子雖然行事幹練,但是畢竟單純,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機,一時被迷惑,覺得新鮮也是有的。”
“是啊,四皇子直誠,以往從不跟女子多說話,如今程玉關借著娘娘故人之女的名頭,纏著四皇子,四皇子才被她迷惑,哎,可惜了,四皇子妃何等重責,程玉關一個沒規沒矩的女子,如何能擔待得起呢?”
“希望皇後娘娘能早日看清程玉關的短處,及時讓四皇子懸崖勒馬,不然,…”
“是啊,娘娘英明,總會認清程玉關真麵目的。”
“不若下次宮宴,咱們幫娘娘認清,如何?不為別的,隻為了四皇子的前途著想,想必娘娘也會感謝我們的。”
“是啊,下次宮宴,是乞巧節,咱們…”
…
一場結社,變成了“讓程玉關現行”討論會。一個個套路陰謀,從眾位雲淡風輕的貴女口中吐出。
…
湖中心,程玉關搖著船槳,李勉手支撐著下巴,就這麽看著程玉關興奮的劃船。
“就這麽開心?不累嗎?雖然有風,但是還是有些熱,有些曬。”
程玉關全心控製船槳,一邊回答,“控船可是技術活兒,我還是在桐城特意學了好久,才終於學會的。你就安心坐著吧,我定然能安全把你帶回岸上。對了,你是不是曬?我有帷帽遮擋,不覺得曬,不然,我把帽子分你戴一會兒?”
程玉關眼睛看著方向,隨口說道。
李勉卻煞有介事的點頭,“好啊,確實有些曬,這帽子我沒戴過,你給我戴。”
程玉關“嘖”一聲,不情願的放下船槳,這槳掛在船側,倒是不會掉下去,就是程玉關興頭上被打擾,有些不情願。
“快來,我給你戴上,好接著劃。”
程玉關衝李勉招手,順便將自己的帷帽拿下來。
“怎麽不多帶一個?”
程玉關一邊給李勉戴帽子,一邊道。
本來在自己頭上有些大的帷帽,到了李勉頭上,卻仿佛小了一圈。
程玉關穩住帽子,準備係繩子,卻發現因為李勉頭大,本來夠長的繩子此時有些不夠用了,隻剩短短一個頭兒,程玉關需要緊緊抓住,才能用短短的頭兒打結。
“再過來些,這繩子太短。”
程玉關認真係帽子,下意識對李勉說。
李勉暗笑一下,雙手分開扶著船身,頭猛地往前一伸,仿佛要貼上程玉關的臉上。
“哎呦!”
“啊!”
“這…”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
程玉關沒注意,湖心亭和明心湖周圍見到這一幕的人,此刻卻驚呼出聲。
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還以為兩人…貼上了呢!
好在,還沒有。
隻是靠的近。
岸邊,湖心亭,有不少人又鬆了口氣。
卻莫名失落,仿佛沒看見預想中的畫麵。
程玉關趁機係好帽子,推李勉的肩頭,將他推回原處。
“別靠這麽近。”
程玉關道。
“為何?我們是未婚夫妻,便是手拉手也不會有人說什麽,何況剛才又沒有碰到。”
李勉一本正經道。
“還是你自己有什麽歪心思?”
程玉關懶得跟他逗嘴,抓住船槳,接著劃起來。
一場休沐日的遊湖,讓京中所有人看到了四皇子李勉對未婚妻程玉關的喜愛。
本來對程玉關還有些微詞的京城百姓,聽說之後,心中不滿放下。
他們本就是為四皇子鳴不平,既然四皇子喜歡,那程玉關又有什麽不行呢?
大多數人的想法改變,但是一部分人心底固執,從心底不肯接受。
比如程玉樓,比如福成福山,比如對四皇子有意的貴女,又比如,看不上程玉關之人。
歸根究底,愛恨嗔癡妒,是原罪,讓人輕易解脫不得。
為旁人的事,沉淪其中,令自己陷入泥潭。
京城日子過得快如閃電,程玉關每日要看大乾幾處分店日常調貨和賬目,忙的出去玩都要抽時間。
李勉更是。
他是皇子中,唯一的實權之人,牽扯眾多朝臣的心。
因此每日除了本身的公務,還有不少官司找到麵前,需要他去處理。
這一晃,距離他們上次遊湖,已經過去大半個月,進入七月,天氣陡然涼爽起來。
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節。
“小姐,宮裏的彩繩編的真好看,奴婢翻來覆去看了好些遍都沒有頭緒,不知該怎麽做。”
流雲摸著程玉關手腕兒上的彩繩,欣羨的說到。
程玉關舉起彩繩,看了看,“這是跟姨母送的乞巧禮一起來的,待乞巧宮宴當天,我替你問問。”
流雲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女子不僅僅喜愛金銀珠寶,也喜愛彩繩宮絛這等不值錢但是需要巧思的精巧小物件兒。
很快到了乞巧宮宴當天,程玉關依言帶著流雲進宮。
這是女兒節,常氏等貴婦人未被邀請,隻程玉關這等未出閣的女兒家被邀請進宮。
常氏叮囑小心,趙氏錢氏兩個嫂子也隻能豔羨的看著小妹的馬車進宮。
“小姐,我們一直走進去嗎?我看其他貴女,都將車停到北宮門。”
流雲跟在自家小姐身側,有些好奇的左看右看。
這裏是一處甬道,窄窄的宮牆高高的聳立,非要很用力的仰頭,才能看到頭頂那偶爾出現的石製燭台和頭頂的一線天空。
前後儀門遠看好像也被青磚砌住,若是第一次走在這條路上,說不得心裏發慌,如無頭蒼蠅般轉不出去。
流雲看得心下慎得慌,也興奮的不行。
這是她第一次進宮,果然宮裏氣象不凡,連這牆這路,都透著威嚴不凡。
程玉關手端放在腹部,規規矩矩的往前走,邊走邊跟流雲說話。
“北宮門人太多,咱們從東側門進來,到鳳儀宮,反倒能快些。”
流雲聽了,點頭,“聽小姐的。”
她什麽都不懂,但是自然相信自家小姐。
經過一處宮殿,流雲好奇的看過去,隻見殿前大大的匾額上,寫著“凝暉殿”三個大字,一個灰衣的小黃門守在門口,似乎在日頭裏走神。
聽到腳步聲,小黃門睜開眼臉上頓時一亮,衝著自己就過來,流雲正要去拉小姐,卻見小姐從袖籠拿出一包豬肉脯,扔給小黃門,“孫記的炙豬肉和燒餅,我記得你喜歡吃。”
聽了程大小姐這話,小黃門麵上更是開懷,接過炙豬肉揣進懷裏,“奴才就隨口說過一回,怎麽您還次次想著奴婢。今兒乞巧,您快去吧,後宮裏這些天可熱鬧呢!”
程玉關沒多停留,略站了站,說了兩句話就拱了拱手,走了。
流雲好奇的回頭,卻見小黃門含笑目送兩人,目光對上,兩人都客氣點頭。
“小姐,這是您在宮裏的熟人嗎?”
走遠兩步,流雲好奇的問。
“是啊!”程玉關點頭,“除了鳳儀宮,最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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