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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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喝口參湯,補一補。”
    程玉關一睜眼,便看到皇後娘娘俯身關切的看著自己。
    程玉關撐著身子坐起來,看了眼天色。
    窗外陽光微藍,這是早上的晨光。
    “這麽一早,姨母該是在鳳儀宮處理宮務,怎麽在我這裏?我沒事兒。”
    程玉關多年來,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常年鍛煉,有一副好身體。
    她時常覺得,自己比別人吃得香,睡得好,就已經贏過大多數人。
    所以雖然昨天勞累半天,這會兒程玉關卻恢複的很好,不但眼中有神,還動作麻利,說著,就要掀開被巾起來。
    皇後娘娘卻摁住了程玉關,不讓她下床。
    “你昨天傷了元氣,還是先喝碗參湯,養一養。”
    說著,從一旁梅玲的手中接過參湯,舀了一勺就要喂她。
    程玉關雖然不知道皇後為何阻止自己下床,卻還是老老實實靠在床頭,乖乖的喝下一口參湯。
    “娘娘,外麵順郡王妃和程侯夫人想要進來,當麵跟大小姐賠罪。”
    有宮人進屋回稟。
    程玉關住在鳳儀宮東邊右後方的小跨院兒,這是她從進宮以來,就一直居住的地方。
    而且每次進宮留宿,她都是在這裏歇息。
    很難想象,她在宮裏有個保持了兩年之久,獨屬於自己的小院兒。
    所以程玉關醒來,沒有覺得絲毫違和感,因為她對自己的屋子很熟悉。
    東跨院兒的房間雖不多,卻也有正屋三間夠她使用。
    她現在在臥房,旁邊百寶架子後邊,就是分隔出來的正堂,用來待客活動。
    所以此時,順郡王妃和程侯夫人,應該就在百寶架子後邊等著,聽到內間臥房的動靜,猜測程玉關應該醒來了,便請示皇後進來探望。
    程玉關這才知道,為何皇後姨母不讓自己下床,原來是做給那兩人看的。
    皇後娘娘不緊不慢的又喂了程玉關一口參湯,這才開口,“讓她們進來吧。”
    轉眼,一個頭戴九鳳花冠,珠光寶氣的王妃和一身朝服大妝,難得裝扮隆重的楊氏,便出現在程玉關床頭。
    “這就是程大小姐吧?久聞難得見麵,長得真好,一看就是敦厚有禮的孩子,我一眼就喜歡。”
    順郡王妃和順郡王是一家子的舒朗脾氣,雖然這次過來賠罪,一進屋滿屋子肅穆,也抵擋不了她明亮開朗的聲音。
    皇後沉肅的目光看過去,順郡王妃才猛地收住笑容,知趣的不再試圖活躍氣氛。
    “玉關兩年不見,越發的長開了,比先夫人當年容貌還要再盛三分,真好。你父親這兩年也很想你,時不時在家裏就要念叨你,他若是見到你,恐怕會開心許久。”
    楊氏聲音溫柔恭謹,慢條斯理,卻最懂怎麽惡心人。
    她的話音一落,皇後本就沉肅的麵孔,更多了一絲不耐。
    “楊氏你若是要念舊情,需找個恰當的機會。眼下玉關昨天剛受驚疲累,聽不得這些傷神的話。”
    皇後聲音冰冷。
    楊氏卻一臉無措,“妾身失言,妾身隻是說出實情,畢竟是玉關親生父親,想來她也會想知道侯爺現狀。沒想到皇後娘娘和玉關都不想聽,以後妾身不會再犯了。”
    楊氏話音落下,屋裏氣氛凝滯。
    有些人就是這樣。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知道你的軟肋弱點,就反複拿出來惡心人。
    楊氏畢竟身為程侯夫人,該有體麵,皇後不可能無緣無故,因為幾句不順耳的話就發落她,隻能冷落。
    沒想到楊氏趁著今日的機會,又跳出來惡心人。
    真是讓人膈應的很。
    “哎呦,楊氏,你做侯夫人多年,怎麽還是一副小妾的派頭,沒得讓人看得眼睛疼。要我說,你很該跟我學學。咱們有誥命在身,又有兒女傍身,索性就將那些矯揉造作的樣子都丟了,過些暢快日子。難道你這把年歲,還指著夫君寵愛不成?我跟你說,咱們這半老徐娘,再如何嬌柔也比不得那十幾歲的野花兒。我家郡王爺,跟你家侯爺,這兩天又要捧一個小戲子,你不會不知道吧?”
    惡人自有惡人磨。
    皇後娘娘身位上位者,得謹言慎行,不能傷了臣子夫人的心,但是順郡王妃就百無禁忌了。
    她上能跟皇後娘娘插科打諢,下能直言不諱的說話隻遵循自己的喜好而不用管旁人臉色。
    楊氏被順郡王妃一頓排頭,說的臉上跟開了醬油鋪子一樣,又是努力掛著笑,又是怒意忍不住的升,使勁兒捏著帕子,看向一臉大大咧咧的順郡王妃還有臉上帶著隱藏不住笑意的皇後和程玉關。
    “王妃,您今兒來不是來賠罪的嗎?我是陪您過來的。您怎麽還說起我來了,正事兒要緊。”
    楊氏終究忍住怒氣,提醒順郡王妃一句。
    順郡王妃聞言,撇了撇嘴,“我還不知道我們家那兩個?那就是個冤大頭,誰家貴女想出什麽壞主意,一準兒讓我們家福成福山出頭。這其中不定有誰的在背後攛掇呢!”
    順郡王妃陰陽怪氣的瞪了一眼楊氏,接著看向皇後娘娘。
    “娘娘,我們家福成,昨兒哭著回來,跟我說自己闖禍了。說她還記得兩年前程大小姐拌了她一腳,讓她跌下轎子,這會兒她就讓人領程玉關進了禁山,就是想嚇唬嚇唬她。等真出了事兒,那死丫頭心裏又害怕,怕程大小姐身體不適,非要我一大早就進宮探望,替她賠罪。”
    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講明了原委,順郡王妃張氏這才一臉不好意思道。
    “娘娘,看在程大小姐毫發無傷的份兒上,您就別跟福成生氣了,輕罰她一下,可好?”
    這世上沒有傻子。
    昨天程玉關出事兒,今兒就有人主動過來認錯賠罪,還找了身份最難搞的順郡王妃,這下子,皇後娘娘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人家把臉湊過來認錯,你總不能再揪著不放了。
    看著順郡王妃一臉自責,皇後娘娘閉口不言,隻將手中的參湯吹了吹,再次俯身喂程玉關。
    被人撂在一邊,張氏也不惱。這件事雖不是自己女兒能想出來的點子,卻絕對參與了。
    做錯事自然要有態度,張氏靠近皇後娘娘,伸手就要接過參湯。
    “娘娘別勞動了,讓我代勞吧,也是我賠罪的誠意。”
    皇後娘娘如何能讓楊氏喂程玉關?
    她喂是因為她是程玉關姨母,長輩體貼。
    張氏貴為王妃,親自伺候小輩兒喝參湯,那誠意太足,讓人招架不住。程玉關喝也不是,不喝更讓人說拿捏不放。
    皇後娘娘躲開張氏的手,將參湯遞給梅玲,伸出一根手指,使勁兒點了張氏的額頭一下。
    看出來,兩個人還是有感情的,十分熟絡。
    也是,張氏這樣的舒朗脾性說話方式,很難讓人不愛。
    “你呀,好好管教福成福山,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可就要承擔起責任的!”
    說著,皇後看向程玉關。
    “我這外甥女從小孤身長大,沒有父母愛護,我疼得心肝肉一般,容不得別人欺負。眼下在宮裏,我的地盤兒,讓人欺負到眼皮子底下了,你家閨女既認了,那就說,要怎麽賠罪?隻動嘴皮子,可不能夠!”
    張氏見皇後鬆口,也跟著鬆了一口氣,使勁兒點頭。
    “您說的對,很該如此。您說吧,該怎麽賠罪,咱們就怎麽賠,絕不討價還價。”
    張氏的話,讓楊氏心下一驚。
    她從沒想過,張氏會這般利落投誠。
    早知道如此,就不讓福成背鍋了,這要是罰下來,福成跟皇後娘娘握手言和,自己等人豈不是坐蠟?
    奈何張氏脾氣大大咧咧,楊氏心裏再急,也不敢使眼色,怕被張氏當眾說破。
    程玉關半躺著,看著張氏也心中詫異。
    沒想到,貴婦人中,還有這般明理大氣的人,真是活該人家過的暢快。
    皇後娘娘沉吟,“我這裏就讓福成去皇陵,抄一個月心經,也是順便修身養性,不然,遲早闖下大禍。至於玉關自己,讓玉關自己說,總要玉關出氣才好。”
    皇後娘娘說完,張氏點頭,“您說的對,這次罰她去皇陵醒醒腦子。”
    接著二人都看向程玉關,“程大小姐你說,要怎麽罰,我這個當娘的絕無二話!”
    張氏說的大氣,楊氏緊跟著道,“大小姐一向心善,以前在府裏,對自己的丫鬟都不忍罰,對福成郡主,定然也會更加寬宏是不是?福成郡主年紀小,正是愛熱鬧的時候,讓她去皇陵,比讓她禁足還要嚴重。郡主已然受罰,想必大小姐定會網開一麵,對嗎?”
    福成郡主受罰,其實楊氏並不在意。
    但是這次的事兒,明眼人都知道是小荷詩社幾個姐妹攢出來戲弄程玉關的,並沒有要下狠手,因此也沒怎麽避諱人。
    大家都知道原委,若是這次福成被罰的太狠,其他幾個姐妹卻置身事外,讓人知道總歸不好。
    怕牽連自家女兒,楊氏不惜道德綁架程玉關。
    都說人老成精,楊氏這句話,糊弄糊弄臉皮薄的小姑娘還行,在皇後和張氏麵前,難免上不得台麵。
    皇後目光中閃過不喜,張氏也皺了皺眉。她大大方方認錯,就因為楊氏這一句話,搞得不倫不類。
    但是眼下,張氏也不好跟楊氏嗆起來,隻得忍耐著暗瞥了楊氏一眼,心下鄙夷。
    程玉關聽楊氏的話,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隻看向張氏。
    “您說的能罰,那我就真罰了。”
    張氏見程玉關不為楊氏幾句話而動,心下開懷,上前握住程玉關的手,熱切道,“自然,你說。”
    跟不明理的人說話,就是要無視她。
    因為你跟她糾纏起來,就會正中她下懷,跟她無理攪三分的糾纏起來。
    跟明理的人講道理,與無理的人敬而遠之。
    楊氏被張氏排除在外,隻上前跟程玉關說話。
    程玉關那個小賤人也不看自己,仿佛她剛才說的話就像空氣一般輕飄飄的。
    被兩個人同時無視,楊氏卻發作不得。
    明明是個侯夫人,卻總是讓自己身處這等境地,楊氏不反思自己胡攪蠻纏,顧左右而言他,反而越發恨起程玉關來。
    覺得就是因為她們母女二人,才讓自己屢次被人輕視。不然,她就是當初的侯夫人,而不是身位繼室,矮別人一頭。
    楊氏暗恨,程玉關自然知道。
    報複一個人,如果不能一箭解恨,那就要無視她。自己過的越好,對方就越沉淪苦海,不得解脫。
    這道理,楊氏懂,程玉關也懂。
    她們都不是要爭一口氣,而是要自己過得越來越好,來襯得對方的錯誤和不堪。
    程玉關就是要證明,自己和母親,做一個坦坦蕩蕩的女人,自立自強,隨著自己心意過活,就是能過的很好。
    楊氏那般鑽研人心,伏低做小,時時刻刻掂量利益的做派,得不到別人尊重,即使成了侯夫人,也是失敗的人生。
    反之亦然。
    楊氏隻想坐穩侯夫人的寶座,再讓女兒成為皇子妃,最好是皇後,讓程玉關和她那個早逝的母親看看,人並不是出身就是一切。她從落魄人家上進,也照樣能出息,過上人人豔羨的日子。
    隻能說兩個思想完全相反女人,因為程芳川這個男人,產生了糾葛,站到了對立麵。
    這種宿命糾纏,不是誰心下開懷,就能解開。必然要分出高下勝負,才能完結。
    程玉關的做法,就是如此。戰略上警惕對方,戰術上輕視對方。她雖然報複,卻不會失去自己的心。
    不然,失去自我,成為楊氏和程玉樓那般處處小心算計的人,豈不是不戰而敗?
    “我昨天在景山,覺得裏麵景色雖然荒涼卻又有古意,是個探幽的好地方。既然我能從裏麵毫發無傷的出來,我相信福成郡主也可以。那就讓福成郡主也進山一趟吧。不過,畢竟裏麵蛇蟲多,為了郡主不害怕,可以多帶幾個姐妹一起進去。就當郊遊了,您說呢?”
    絕!
    程玉關知道福成一個人出來頂包,背後肯定還有別人。她說可以帶人進去,福成定然會拉著自己同謀的小姐妹一起。
    不是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那就拿出誠意來。
    既然她出來頂包,那這會兒進景山,就一起去吧。
    程玉關話音落下,皇後娘娘忍不住輕笑,點了點程玉關,“你呀,促夾。”
    說著看向張氏,挑眉,“如何?”
    張氏捶拳,“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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