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嵐身後傳來一道低吟。
    身後之人的身子也在輕輕的顫抖。
    他好像，哭了？
    “別回頭！”
    他好凶！
    自己不過是想要回頭看看他而已！
    但他哭的好慘，楚雲嵐下意識的就聽了他的話。
    “都死了……全都死了……”
    “沒有人能被拚起來，所有人都混在一起，隻有一把火燒了……”
    “……是紅色的。”
    “天是紅色的，雪是紅色的……”
    “為什麽……修仙界做錯了什麽？”
    他此時哀痛欲絕，大抵是想起了什麽慘烈的戰役。
    楚雲嵐正要開口，司嵐的那把鏡光長劍，竟脫離了司嵐的控製，眼前閃過一道菱鏡的彩光，晃的人睜不開眼。
    然再睜開眼，楚雲嵐隻覺得自己這腹中雖然空空，卻是翻江倒海，膽汁逆流。
    滿地的碎肉，指骨，頭顱，還在跳動的心髒，扯出了一丈的細腸……
    屍塊堆積成了小山，血水匯聚成了河流。
    唯有一人還站立在這巔峰。
    他手中的劍斷了，被一根金繩死死的綁在了手上。
    他的手都已經勒成了紫紅色，身上也沒有一處不被血侵透。
    可他的身軀，偏偏沒有低垂半分。
    神兵利器崩碎了一地，眼前的濁雲壓下來，像是要把天地都吞噬入腹。
    山坡之上，魔化的醜陋怪物就像是一群蜂擁而上的蟻。
    與那黑雲一道向這一道孤零零的血影壓過來。
    “為什麽！憑什麽！”
    “修仙界……不是仙界的奴隸！”
    司嵐痛斥命運不公，他像是在質問自己。
    然而句句，都是在劍指仙界。
    司嵐……
    楚雲心知這一切都隻是過去的幻象，但還是想要追上前去。
    那黑壓壓的怪物可不會管顧司嵐的情緒幾何，他們是一群嗜血無情的東西。
    司嵐周身五色靈氣纏繞，靈氣越來越濃鬱，而司嵐周身的經絡都泛起詭異的紅光，血管脈絡清晰可見，楚雲嵐不知這是什麽詭異的法門！
    隻是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當時的司嵐，難不成是想要與這些東西同歸於盡的嗎！
    天地之間雜亂狂躁的能量聚集到一處，形成了一道毀天滅地的漩渦。
    無數的生靈卷攜其中，瞬間便都隱沒了生息。
    楚雲嵐的身後突然被什麽東西撞了下來。
    一下將她從眼前的幻象之中解脫。
    是司嵐！
    司嵐倒在了自己的背上！
    然而自己的好似披了一身的紅霞在身上。
    司嵐嘔出的血從肩頭洋洋灑灑落了自己滿身。
    楚雲嵐隻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變得冰冷，手指尖似乎失去了血液一般麻木疼痛。
    她渾身都在顫抖。
    “我還沒死，你抖什麽？”
    他輕輕的笑了，還是想要哄騙楚雲嵐。
    可他的聲音半點底氣也沒有，明顯就是傷了元氣。
    “司嵐……我看到了一些東西，你……”
    “封魔之戰？”
    司嵐收回了鏡曦劍，一下就猜到了楚雲嵐所說的畫麵。
    “嗯。”
    楚雲嵐承托著司嵐的的身子，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唉。神界的東西，怎麽如此喜歡多管閑事……都是些過去的事，與你提起能有什麽用。”
    司嵐竟然嗔怪起鏡曦劍的舉動，鏡曦劍不知在何處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動。
    那聲音像是一串風鈴。
    然而司嵐卻隻是回應了一聲苦笑，沒有喚它出來。
    “後來，這一把古神之劍就選中了我。那一日，我不知道殺了多少魔物，多少魔修……”
    “修仙界參加過封魔之戰的人，隻活了我一個。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安文淵帶人闖入結界之中，找回了我。”
    “我們放了一把火，將所有的人葬在了一起。所有人啊，都化作了焦土……”
    “你知道嗎，在那之後我瘋了一百年。再醒來的時候，玄清宮的主事人，已經成了虞景山。”
    司嵐的語氣過於平靜，全然不像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有關的故事。
    他似乎恢複了一些，緩緩站起來，迎著那日頭，站在了那兒。
    灼熱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卻沒喚起他周身半點暖意。
    他隻是悵然歎息“果然，人老了，廢話比以前多了。”
    “司嵐！”
    楚雲嵐站起身，沒忍住喚他。
    司嵐似乎有些意外，他回過頭去，從這痛苦難捱的灰燼之上開出了一朵燦爛的花苞。
    他的笑容很甜，但讀懂了他才知道有多苦澀。
    司嵐肆意，喜歡玩鬧。
    但他的每一個笑容大抵都是在討好別人。
    在告訴那些老東西，什麽叫做遺忘。
    然而，卻幾乎沒有人領情。
    “不要再對我笑了！”
    楚雲嵐的要求讓司嵐覺得很難為情。
    他帶著滿心的疑問，又笑了起來。
    “我想保護你，我也一定可以做到！我一定會變得很強！強到能與你比肩！強到這世上所有的不公和折磨都能夠替你去抗！”
    楚雲嵐信心滿滿，她的目光灼灼，想要將她眼前的那一捧灰暗點燃。
    但司嵐似乎突然變得暢然，他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以你的資質，突破大乘期不過早晚之事。但大乘之上，你永遠不得觸碰。”
    楚雲嵐不樂意了，便是要討價還價。
    但似乎這件事在司嵐看來半點商量也沒有。
    他將楚雲嵐拉進了懷中。
    “無限接近仙界，不是一件好事。你是我唯一親傳的弟子，就會跟我一樣，永無飛升的可能。”
    “我不懂，你是那被古神之劍選中的人！仙界的大門憑什麽不向你敞開？”
    楚雲嵐在他的懷中撲騰，表達著不滿。
    然而這男子的臂彎實在是太過有力量。
    她被牢牢的困在了懷中。
    “因為，如今這世上。仙族承襲的根本就不是古神的意誌！”
    太遙遠了。
    司嵐所述，根本就不是楚雲嵐的境界能夠看透的事情。
    於是她不再糾結了。
    司嵐他才是被古神選召的人，而自己，全然聽他的就是了。
    “喵喵。”
    毛茸茸的小白貓在二人腳下來回蹭著。
    楚雲嵐這才又想起了容遠。
    小白貓抱在懷裏，他打了個哈欠。
    “有魚吃了嗎？我好餓……”
    楚雲嵐看看小白貓容遠，又看了看司嵐。
    對上司嵐的視線，兩個人突然都笑了。
    這一下好像又回到了兩個月之前。
    玄清宮外門，一男一女站在那湖水之中。
    她說“我叫楚雲，是玄清宮外門弟子。”
    他問“我名司嵐，今日是偷偷到外門來釣魚的，可否幫我保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