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當蕭穆終於消化了這個信息後，他才緩緩起身。
    隻是，這一次的蕭穆，臉上卻多了一絲冷冽之感。
    這種冷冽的氣息出現的瞬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極強的死亡壓迫。
    那是，從軍數十年，無數的鮮血和性命侵染之後，才能形成的冷冽殺意
    整個內堂的溫度，在這一刻都驟然下降。
    就連周錚也忍不住眼皮微微跳動，他知道這一次的蕭穆是真正的動怒了，而且還是那種不死不休的動怒。
    他已經氣憤到了極致，在這種關鍵時候出現這樣的事情，若不是周錚警覺，隻怕在場所有人都會成為犧牲品。
    自責，憤怒，懊悔等等情緒在這一瞬間融合到了一起，蕭穆不可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展下去。
    “外公......”
    周錚聲音沙啞，他這一次沒有再叫鎮北王王爺，而是稱呼了一聲外公。
    這一句外公，不僅是為了讓鎮北王冷靜下來，更是為了讓鎮北王知道，他周錚從未懷疑過他，也絕不會讓這件事情影響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而就是這一聲，讓蕭穆身體微微抖動了起來 。
    “陛下放心，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麽，老臣都絕不後悔！”
    緊咬牙，鎮北王的眼眸堅毅到了極致。
    前段時間，周錚就隱晦地說過，鎮北軍不一定一條心。
    可惜，那個時候的鎮北王並未將其當做一回事，甚至認為周錚有些小題大做了。
    原因無他，現在關鍵時候，若是對鎮北軍的某些人出手，可能會軍心渙散，甚至可能會動搖軍心，導致大戰失利。
    所以，蕭穆覺得自己有絕對的把握和手段能管控局勢。
    即便是這裏麵真有一些害蟲，那也不可能泛起多大的浪花。
    可就是剛才，芸熙拿出來的數百人的名單，卻讓鎮北王感到了害怕和恐慌。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芸熙有著絕對的證據，而且還是那種賣主求榮的奸細罪證，否則芸熙的性子不可能將這名單交給蕭穆。
    數百人，都是實權的軍官！
    他們有多的能耐！？
    蕭穆想想都覺得自己體內一陣窒息，若是一個不慎，足以讓他們全軍覆沒。
    這一次的大戰，意味著什麽，他們再清楚不過。
    勝者為王敗者寇！
    但這一次勝者可以重新奪回江山，失敗的人最後的結果就是被抄家滅族，永世不得翻身。
    他蕭穆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不能不在乎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生死，不能不在乎周錚的未來，不能不在乎在場所有人的未來！
    即便明知道，這次若是自己不顧一切，要讓血洗鎮北軍的軍官，可能會引起躁動甚至引起兵變，但蕭穆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因為，他已經絕對不能容許有任何的害蟲在自己的眼中了。
    “若整個鎮北軍最後一定會走向滅亡，那麽老臣希望，鎮北軍能用最為體麵的方式退場。”
    “鎮北軍，為大周王朝立下了赫赫戰功，為大周的百姓建立了一道堅固的防線。”
    “大周的鎮北軍威名，不應該被這些奸細和害蟲所玷汙！”
    “鎮北軍的軍魂，不應該被任何人褻瀆！”
    拳頭緊握，蕭穆雙目之中充斥著滾燙的淚水。
    眾人聽聞，緩緩低頭。
    所有人都知道，蕭穆的執念是什麽，所有人也都清楚蕭穆執著的是什麽。
    但他們在這件事情上，卻不敢下決定，更不敢提出建議。
    他們隻能將目光重新落在周錚的身上。
    要知道，現在朝廷三十萬精銳正在集合，即便是周錚有了火槍，但在如此龐大的精銳麵前，若失去了鎮北軍，那麽所有的一切抵抗都毫無意義。
    “陛下，要不，隻殺這名單上的人，如何？”
    此時，芸熙終究還是站了出來。
    她一臉苦澀，事情的發展已經超乎她的預料。
    她本來想的，就隻是將這些人殺了，雖說還有很多漏網之魚，但至少翻不起大浪了。
    如今的節骨眼下，他們還是需要鎮北軍的。
    可看蕭穆的樣子，可不僅僅隻是想要殺了這名單上的數百人那麽簡單。
    他或許想的，是血洗整個鎮北軍！
    可一旦如此，數萬的鎮北軍還能剩下多少？！
    一半之數？
    甚至極有可能引起極大的內亂，到時候不需要等到朝廷的精銳抵達，他們內部就是一團糟，根本無力一戰。
    兵變！
    尤其是現在的兵變，絕不是此時的他們可以承受的代價。
    呼呼呼！
    周錚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他眉頭一皺，目光不斷在蕭穆和芸熙的身上打量。
    但最後，終究還是說了一句話！：“此事，但憑外公做主！”
    嗡嗡嗡！！！
    簡短的話語，擲地有聲的聲音，讓所有人都隻覺得呼吸急促起來。
    他們瞳孔等大，就連周平也一臉不可思議。
    這是何意！？
    難道，周錚真的不在乎一切了，甚至可以不在乎這一次大戰的結果！？
    眾人不安，內心惶恐。
    可蘇薰兒和雲韻卻相視一眼，隨後淡然一笑。
    她們知道，這才是周錚的性子，這才是周錚會做出來的事情。
    天下也好，江山也罷，固然重要。
    但這些在周錚看來，並非是最為重要的。
    他真正在意的，從來都不是權力，財富這些，他在乎的是身邊之人。
    今日，若是不能滿足了蕭穆，那麽他和蕭穆之間定然會心生間隙。
    可剛才周錚短短的一句話，就足以告訴蕭穆，他們之間是真正的血濃於水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所謂的君臣關係。
    “陛下！”
    果不其然，聽到這個決定，蕭穆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波動和酸楚。
    他徑直朝著周錚跪拜下去，淚水婆娑，止不住的哽咽。
    他比誰都清楚，周錚這不是客套，也不是權衡，而是真正的將這件事情的裁量和決定權交給了自己。
    他比誰都清楚，一旦周錚這樣做可能會麵臨著的巨大風險。
    但，周錚都可以不在乎。
    他要的，是讓蕭穆安心！
    他要的，是打開蕭穆的心結！
    而這樣的代價，是世人看來無法承受的！
    可周錚，卻渾然不在乎！
    “外公！”
    “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會變。”
    “朝代會更迭，人心會改變！”
    “但，你是我的外公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