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一諾千金！”
    望著跪在地上的數萬鎮北軍精銳，許久後，蕭穆方才緩緩說出這句話。
    隻是，這句話落下的時候，跪著的鎮北軍卻並未起身。
    他們仍舊是低著頭，久久不語。
    可眾人雙目充血，渾身顫抖，身上殺意更是毫不掩飾的彌漫出來，這已然足以說明諸多鎮北軍此時的心中態度。
    他們絕對，不能允許出現如此之多的叛徒。
    “王爺！”
    “若是讓他們活著，以後是個人都覺得可以在鎮北軍之內當個漢奸和叛徒。”
    “可您要知道，這些人和我們天天在一起，若非這一次您察覺，在戰場上，他們給了我們一刀，我們的命，就沒了！”
    “我們不怕戰死，可是如此憋屈的死法，我們不能接受。”
    “沒錯，我們不能接受！”
    無數鎮北軍，重新抬頭，他們大聲怒吼，顯然對於剛才放走成千上萬的奸細，他們不甘心，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一幕，深深的衝擊著在場眾人。
    而一旁之前還不能理解的周平，在這一瞬間也緩緩的低下了頭。
    他終於知道，為何之前的蕭穆和周錚對於這些留下來的鎮北軍失望了。
    因為這些鎮北軍，並不是他們在意和想要的鎮北軍，也不是他們希望出現的鎮北軍。
    這些鎮北軍，或許忠心，或許明是非，或許愛憎分明，可他們現在的行為，無一不是再表現出一個情況，那就是鎮北王已經快要失去對這些鎮北軍的掌控了。
    一支絕對的精銳，若是失去了被掌控的可能性，那麽這一支精銳將變成何等可怕與恐怖。
    他們會聽誰的？！
    還是他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道德觀去處理事情？！
    然而，這個世界上，哪裏有所謂的百分之百的正確，哪裏有絕對的道德倫理！？
    所謂的道德倫理，所謂的是非觀念，不過都是一時的而已。
    身為統帥者，他們要顧忌的東西很多，絕對不能一時衝動。
    退一萬步來說，當一個統帥，若是失去了對下方人的管控，那麽他的統帥就是徹徹底底的失敗的。
    眼下，鎮北王顯然說明了這一切。
    他，已經開始逐漸失去了對這一支鎮北軍的掌控權，甚至出現了兵將逼迫他的行為。
    要知道，在以往的數十年中，鎮北軍可從未如此過。
    即便是鎮北王一聲令下，那些鎮北軍注定要身死，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
    這才是蕭穆真正失望的地方。
    這，是他一手組建的鎮北軍，可到頭來，卻已經開始成為懸掛在自己頭上的利刃。
    “老大，現在怎麽辦？！”
    周平這一刻也慌張了，他吞咽著唾沫，眼神有些不確定，最後隻能將目光落在周錚的身上。
    此時，若兵變，那麽造成的結果將是致命的。
    不僅鎮北王或許會出現問題，就連周錚等人的安全也無法保證。
    至於要想鎮壓這數萬兵變，根本就不可能。
    先不說手槍還沒有抵達，就算是現在火槍掌控在周錚的手中，麵對著這數萬精銳，如此短距離之下，也無濟於事。
    想到這裏，周平更是內心不安。
    其他人同樣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臉焦急。
    “無礙。”
    周錚深吸一口氣，擺擺手，他重新將目光落在蕭穆的身上，他很清楚自己外公的性子，若非是想到了十全的方法，他不可能出現此時的情況。
    所以，周錚不擔心。
    什麽叫做信任，這就叫做信任。
    若是此時，自己都不信任蕭穆，若是此時自己都站出來站在那些鎮北軍的身邊，那麽蕭穆或許才是真正的絕望。
    果不其然，蕭穆此時也將頭扭了過來。
    他帶著滿臉歉意地望著周錚，雖說沒有言語，可這一個動作就已經足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周錚沒有任何的動作，隻是衝著蕭穆微微頷首。
    他的態度很明確，他說過，今日的事情，會完全交給蕭穆處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現在，周錚仍然是這個態度。
    無論今日此時蕭穆做出什麽決定，周錚都不會有任何的疑惑，甚至不會有任何的責備。
    如此一幕，讓蕭穆大為感動。
    一切真如周錚所想，蕭穆什麽都不怕，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周錚這個時候站出來。
    因為，這已經不是解決兵變的問題，而是他們相互之間的信任問題。
    人心，就像是一座大山。
    一旦出現了裂縫，將再無法彌補。
    蕭穆可以不在意一切，甚至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整個鎮北軍。
    但是他不能讓自己和周錚之間出現裂痕。
    “陛下，終究不是凡人和俗人。”
    “他曾暗示過，鎮北軍，早已不是當初的鎮北軍，現在看來，一切果真如陛下所猜測的啊。”
    緩緩的吐出胸口一股濁氣，蕭穆眼眸中多了一絲複雜之色。
    “這樣的鎮北軍，甚至連存在的必要性，都沒有了。”
    心中一歎，望著跪在麵前，看似忠心耿耿，但卻已經幾乎不聽命令的鎮北軍，蕭穆眼中全然是失望。
    他曾經想過無數的可能性保全鎮北軍的番號，可現在看來，一切都多餘了。
    當他們連自己的命令都不聽的時候，又如何會聽從大周的調令？！
    這樣的精銳，最後隻有有個結果，那就是成為叛軍。
    他想過無數的可能性，都沒有想到鎮北軍會成為叛軍的代名詞。
    這，是蕭穆完全不能忍受的。
    思緒萬千，終究，蕭穆還是收斂回來了自己內心的波動。
    他的目光開始變得冷冽和堅毅起來。
    一股滔天的殺伐之氣，從體內爆湧而出。
    就像是驚天巨浪一般，彌漫出來的壓迫之氣，瞬間讓原本還是戰意濃濃，殺意滿滿的數萬鎮北軍精銳安靜了不少。
    那種壓迫，不少人隻覺得口幹舌燥，甚至連望著蕭穆的眼眸都變得清澈了不少。
    他們雖說人多勢眾，雖說都是精銳戰鬥力極強，可終究比不上蕭穆此等存在。
    要知道，蕭穆那可是在無數生死劫難中曆練出來的。
    他身上的那種殺傷力和血腥之氣，早已不是這數萬精銳可以比擬的。
    僅僅隻是一個氣息的呼嘯，整個演武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感受到蕭穆情緒上的變化，在場所有人都心頭猛地一震，就連周平也身體一個哆嗦。
    這才是鎮北王的氣息麽？！
    那種僅憑一己之力就可以鎮壓萬軍的強大氣場？！
    此時眾人才想起，眼前這個看起來已經到了垂暮之年的老者，可不是那個裙帶關係走上來的鎮北王。
    而是一刀一槍，生死搏鬥和敵軍殺出來的百戰老將！
    他殺過多少人？！
    幾百？幾千？還是幾萬？
    沒有人清楚！
    “本王一諾千金，隻要他們主動暴露身份，那麽本王就讓他們離開，並且不再追究。”
    蕭穆的聲音，從咽喉中傳出來，宛若晨鍾暮鼓一樣在眾將士心中傳開來。
    這個答案，讓不少人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不甘心。
    他們緊咬牙，心跳不斷加速，眼眸中的恨意更是明確了幾分。
    “但是！”
    “本王從未要求你們怎麽樣。”
    “你們，都是獨自的人，有自己的判斷！”
    “本王，對你們唯一的要求，就是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後，大軍必須在這裏集合！”
    蕭穆目光掃視一圈，隨後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轉身就離去。
    而這一幕，再度讓數萬鎮北軍錯愕不已。
    顯然，他們，沒有弄清楚蕭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直到，有一些腦瓜子聰明的鎮北軍，猛地站起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