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軍，不反！
    但，他們萬人赴死！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隻覺得鼻子酸酸的。
    在場的，誰不曾經是熱血青年，熱不曾經想過功成名就？但在這一刻，他們內心早已波瀾，腦海深處早已壯闊。
    無論是什麽立場，無論是期待著發生什麽，所有人，對這一萬鎮北軍，都唯有敬佩之心。
    諸君如此，夫複何求！
    鎮北王緊握的拳頭，不由得鬆了鬆。
    蒼老的麵容上，更是多了幾許的複雜。
    他知道，這，確實是他親自帶出來的鎮北軍。
    “你們，糊塗啊！”
    最裏麵嘟囔這幾個字後，蕭穆早已老淚縱橫。
    可他還是強撐著自己的情緒，目光重新回到之前的那般堅定。
    “當初組建鎮北軍，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你們如此赴死的！”
    “當初將你們帶回來，也不是為了讓你們對我生死相隨的！”
    “鎮北軍，有鎮北軍的使命……你們，有你們的歸宿。”
    “但，絕對不是如此！”
    蕭穆的聲音再度嘶吼起來。
    巨大的聲響，貫徹上空，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頭皮發麻。
    可即便如此，鎮北軍仍舊是不為所動。
    他們當然知道蕭穆的想法，也知道自己的衝動。可即便如此，又如何？
    他們沒有那麽寬闊的胸襟，沒有那麽心懷天下的格局，更沒有所謂指點江山的氣魄。
    他們隻知道，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蕭穆給了他們活路。他們隻知道，在卑賤的時候，是鎮北軍給了他們依靠和溫暖。他們隻知道，在世人嘲諷的時候，是軍功給了他們尊重和榮耀。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蕭穆。
    若不是蕭穆，他們早死了。
    能活到現在，早已賺夠本了。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虧。
    “我等，死後，也將跟隨王爺。”
    “生生世世，永不後悔！”
    上萬精銳，齊聲開口。
    他們的聲音，是那麽的篤定，毫無猶豫。他們手中抵在脖頸處的戰刀，也同樣沒有任何的鬆懈。
    “混賬！”
    蕭穆緊咬牙，可終究還是衝著這一萬精銳怒斥而去。
    “你們可知道，朝廷的三十萬叛軍，就在城外？”
    “你們可知道，我大周的天子，還需要守護？”
    “你們可知道，此戰若敗，大周萬千子民將陷入水深火熱中？！”
    蕭穆的話，大義凜然，鏗鏘有力。
    這一戰，所有人，都知道會是何等淒慘。
    他們都明白，對方十倍於幾，要想勝，談何容易？就算是勝了，是代價之大，也超乎想象。
    所以，大概率，對現場所有人而言，橫豎，都是一死！
    “你們若真的想死，本王，不攔著你們！”
    “但是！！！”
    “本王希望你們不是這樣赴死，而且在陛下的帶領下，身先士卒，戰死沙場！”
    “是希望，用你們的血肉之軀，與叛軍生死一搏！是希望，你們用自己無所畏懼的戰鬥，徹底讓敵人膽戰心寒！是希望，你們用血肉澆築我鎮北軍的榮耀！”
    “告訴世人…”
    “鎮北軍不慫！鎮北軍有種！鎮北軍精忠報國！”
    嗡嗡嗡！！！
    蕭穆的話，擲地有聲。
    而這番話，讓所有人為之動容。
    不知道，這一幕若是讓曾經希望壓製鎮北軍的朝廷要員看到了，會作何感想。這一幕若是讓天景帝看到了，又當如何！
    這個，曾經讓無數人痛恨，忌憚甚至希望除之而後快的鎮北王，即便是到了如此節骨眼，心思仍舊是在大周江山社稷，萬千子民，這是何等的忠義！！！
    周錚沉默了，在場的眾人同樣如此。
    這，才是大周需要的忠義之士，這才是朝廷需要的忠肝義膽！
    “天景帝啊天景帝，你可知道，你錯過了什麽？你可知道，你失去了什麽？”
    周平在心中輕聲一歎。
    若是可以，他多麽希望將這一幕錄下來，放給天景帝好生看看，瞅瞅。
    隻可惜，他永遠也見不到這一幕，也永遠無法想到如此場景。
    “王爺……我們都是粗人，俗人。”
    “我們懂不了那麽多大道理……”
    韓立再度開口。
    而他這句話，讓所有人都一愣。重新將目光轉了過去。
    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們不是最聽鎮北王的話麽？現在又怎麽了？
    再看看其他精銳，同樣跪在地上，沒有動彈分毫。
    “本王，現在命令你們！”
    “都起來！聽從陛下的安排，保家衛國！”
    蕭穆的命令，清晰可聞，然後這一次，換來的，是一萬精銳的無動於衷。
    他們仍舊靜靜的跪在地上。
    沒有人敢直視蕭穆的目光，他們眼神閃躲，可麵容確實堅定。
    “王爺……”
    “鎮北軍這麽多年，皆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從沒有皺一下眉頭。即便是油鍋煉獄，也絕計不會後退一步！”
    “但這一次……”
    “我鎮北軍，不聽了……”
    緊咬牙，顫抖的聲音緩緩從韓立的咽喉深處傳來。
    而這句話落下時，他身後的一萬精銳早已雙目通紅。
    這是他們第一次違背蕭穆的命令，當然也是唯一一次和最後一次。
    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蕭穆蕭冠被處死，他們做不到。
    他們身上有鎮北軍的使命，有無數死去兄弟的軍魂，所以他們不能反。
    既然如此，最好的選擇，或許就是隨鎮北王蕭穆一同赴死！
    蕭穆這一刻，真的慌了。蕭冠，同樣如此。
    而其他人也是忍不住低頭落淚。
    他們比誰都清楚，做出這個決定，需要多麽大的勇氣！
    蕭穆身體有些抖動，不知道是因為激動，亦或者是憤怒，還是其他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最後轉身望著周錚。
    這一眼，全是愧疚和歉意。
    當初自己的執迷不悟，換來了如今的滿盤皆輸。
    如果奸佞橫生，或許是世家大族實力太強，他蕭穆別無選擇。
    那麽現在鎮北軍真正的精銳如此態度，足以說明蕭穆做的不好，非常不好！
    這一刻，他總算是明白，自己的存在，確實是盡忠職守，到但對於大周和朝廷而言，也是太過危險。
    將大周江山社稷與蕭穆畫上等號~
    任何一個帝王，都不願意。
    呼呼呼………
    緩緩吐出胸口的一股濁氣，蕭穆知道，自己再想用曾經對鎮北軍的命令那一套，已經不管用了。
    難道，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了？
    不！！！
    絕對不可能！！！
    蕭穆緊咬牙，他比誰都清楚，今日，若是放縱任由這一萬鎮北軍如此，整個決戰，周錚就徹底輸了！
    那個時候，任由周錚有天大的能耐，麵對著三十萬朝廷精銳，都絕無勝算！
    他，不僅是鎮北王！
    更是周錚的外公！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周錚輸！
    想到這裏，蕭穆朝著周錚勉強的擠出了一絲消息。
    但這個笑容，卻充滿了柔情與溫暖。
    隻是，這個動作，卻讓周錚心頭沒由來的一慌。
    外公？……
    可就在周錚思緒還沒有打開的時候，蕭穆卻已經開始了行動。
    隻見他緩緩轉身，隨後重新將目光落在了這一萬精銳的身上。
    “看來，本王的命令，你們都不算聽了啊。”
    這一次，蕭穆的聲音很輕柔，也很低沉。
    仿佛是在和一群老朋友交流一般。
    又仿佛是自言自語一樣。
    沒有壓迫，隻有柔和。
    如此一幕，讓一萬精銳忍不住抬起了頭。
    這麽多年，他們似乎，還沒有見到蕭穆出現這個狀態。
    遲暮的身軀，蒼老的白發，滿臉的褶皺，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明顯。
    此時，眾人才知道，這個無往不利，一往直前的鎮北王，老了。
    “今日，本王沒有命令，也不再命令你們什麽……”
    “老夫………”
    “隻想求諸位，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