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陳孟起了個大早，收拾好了東西，等著萬廖過來叫自己。
    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在趕路，從東洲趕路到南洲，從雲月樓到城主府，又從雲月樓到寅石秘境，現在又要從化雨村趕去西山。
    總是在路上。這句話這麽一說還挺浪漫的。但一想到奔波勞累，浪漫就變了味了。
    奔波得久了，陳孟總是幻想自己找個地方好好歇歇，歇個一年兩年的，學那些隱士，耕田種地，閑了的時間讀讀書，修煉一下，隨心所欲，倒是也逍遙。
    但時間不等人。自己遇見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好似黑白無常在身後追著索命一樣。
    更何況天上還有個域外天魔不知道啥時候會回來。這天魔好像懸在陳孟頭上的一把劍，隨時都會刺下來。
    天色剛亮，萬廖來敲了敲陳孟的房門。“醒了嗎？”
    陳孟推門而出。“早醒了。等你好久了。”
    “走？”萬廖還是那身老頭打扮，拄著拐。萬廖身後跟著素樸打扮的賈瑤欣，賈瑤欣肩頭站著扛著個包袱的小猴子，看見陳孟開心地一個勁地吱吱叫。
    “她也去？”陳孟有些意外，“我尋思我那邊事情辦完再回來接她呢。”
    “讓她提前感受一下風餐露宿的日子。”萬廖搖搖頭，“再說，我不在這村子裏，這小妮子不知道要弄出多大的麻煩。還是帶她在我身邊我放心。”
    “行。”陳孟點點頭，看著跟在萬廖後麵拘束得六神無主的賈瑤欣，“你就這麽怕他？”
    “這是村長的威嚴。”萬廖捋了捋胡子，“別廢話了，快點出發。”
    萬廖走在最前麵，賈瑤欣在隊伍中間，陳孟走在最後，小猴子跳到了陳孟的肩膀上。陳孟隨手扔出一顆悟道靈果，小猴子滿心歡喜地抱著啊嗚啊嗚地啃。
    三人從村子中心穿過，來到村子的後山。萬廖一道法則打出，落在後山的岩壁上。岩壁轟然打開，露出一道石門。
    萬廖一步踏入。陳孟看著在石門門口猶豫地向裏張望的賈瑤欣，笑了，“你沒來過？”
    “我長這麽大沒出過村子。”賈瑤欣看著那石門，眼裏閃過一絲期待，“就算出村子也是在不遠的湖邊散步，從沒來過這後山的密道。”
    “走吧。”陳孟拿手一指那密道，“等你出了這四山界，沒見過的東西多了去了。”
    賈瑤欣也抬腳邁進石門，陳孟緊跟隨後。手裏一道火球升起，照亮了整個密道。
    密道曲折，曲徑通幽。三人在密道裏走了一個時辰，前麵透出了一道光亮。
    “這就到了？”陳孟有些吃驚。
    “沒。這到了南山了。”萬廖搖頭，“但出了密道是一塊藥園子，那裏麵好像有人。”
    “有人？”陳孟神識探出感受了一下，笑了，“你們在這裏等一會，我去處理點事情。”
    “你要去殺人了？”萬廖玩味地看著陳孟。
    “很難不殺。”陳孟搖搖頭，“這已經屬於陳年宿怨了。”
    那藥園子裏，是那個乾坤閣的弟子，在那裏悠哉遊哉地采集靈草。陳孟遛遛達達走出密道，站在一棵樹後麵抱著劍站著，嘴裏叼著一根草。
    “這就是外麵的修仙界。”萬廖指了指陳孟走過去的方向，“弱肉強食，搶劫擄掠，這都是常有的事情。”
    “嗯。”賈瑤欣淺淺地答應了一聲。
    “你還想出去嗎？在咱們的小村子裏呆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多好。”
    “我要出去。”賈瑤欣的眼神很堅決，“就算外麵很危險，我也要出去看看。在這小小的四山界，終究也成不了氣候。”
    “你還挺有雄心壯誌的。”萬廖淺笑了一聲，“不錯，年輕人就應當有這種誌氣。”
    陳孟斜靠著倚在樹上，看著那在田裏采藥的弟子，不由得有些無語。就這時間，足夠自己殺他八百回了。但自己不想平白無故地殺人，就算他是乾坤閣的弟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這人人品不錯，不是乾坤閣那等仗勢欺人心狠手辣之輩，陳孟不介意放他一命。但前提是他得能看見自己。
    這小子在那田裏挑挑揀揀地收拾靈草快收拾一個時辰了，壓根就看不見自己。
    不得已，陳孟等得煩了，咳嗽了兩聲。
    那弟子抬頭，瞳孔一縮“你是誰？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不認識我？”陳孟摸了摸自己的臉，“你真是乾坤閣的弟子？”
    “哦。你是陳孟啊。”那弟子點了點頭，“認識。認識。等會，你是陳孟？你是來殺我的？”
    “算是吧。”陳孟搖頭，“看你的態度。”
    “我沒什麽態度。”那弟子也搖頭，“隻是所謂的散修第一人，竟是如此的濫殺之輩，我感到可惜。”
    “你倒是有點意思。”陳孟笑了，“其實也不是非得殺你。我狠的是乾坤閣，不是你。”
    “乾坤閣？那破商行早晚倒閉。”
    “啊？”這次輪到陳孟納悶了，“你不是乾坤閣的人？”
    “你以為乾坤閣是鐵板一塊？”那弟子笑了，“秦大長老專橫跋扈，濫殺無度，他手下許多人早就不滿了。”
    “有意思。”陳孟席地而坐，“我不想殺你了，你給我講講。”
    “哦。那是我錯怪你了。”那弟子笑了，也席地而坐，拿出一壺酒，“邊喝邊聊吧。”
    陳孟自然而然地倒出一杯，就要喝下去。
    “散修第一人連這點警醒都沒有？”那弟子一把攔住陳孟，“這酒裏有毒。”
    “啊？”陳孟愣了一下，想到了什麽，“這酒是城主府的人給你的？”
    “你都知道了？”那弟子倒是有些意外。
    “早知道了。”
    “那還是我多慮了。城主府要奪舍你這種絕密你都能知道，看得出來你當真有些手段。”
    “給我講講你乾坤閣的事情吧。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說到底，家醜不可外揚。但既然你問了，我就給你講講。”那弟子換了一壺酒，自己先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在秦風任大長老之前，乾坤閣是整個滄瀾城最自由最輕鬆的商行，雖說收入不高，但我們門下弟子都很幸福。當時長老會每個月抽成是三成，所有商品，賣什麽不賣什麽，都是我們自己說了算，什麽賣多少錢，也是歸我們自己定。”
    “秦風上任之後，一切就變了。長老會每個月抽成翻倍了，增加到了六成。我們每個人賣什麽都由長老會統一決定，定價也歸長老會管。下麵的弟子就沒了自己決定的自由，也不再是以前我們自由自在的日子了，每個人都帶著任務，達不到，長老會就要責罰。”
    “下麵有許多人就不滿意，略有微詞。可是不知道秦風從哪裏弄了一支影衛，隻要是不同意他的改革的、不認同他的、不認可他的政策的，統統會被暗殺。”
    “我覺得前麵那些改革還好。”陳孟思索著，“想要成為大的商行，這些事情都是要決定下來的，你們想必少了一些自由，但收入也多了不少吧。”
    “我們是來修行的，不是來當商人的。當初乾坤閣最開始招收弟子，打出去的可是修仙宗門的名義，可不是商行。最初的商行隻不過是我們給自己掙點錢的兼職罷了。”
    “不過，確實如你所說，我們收入增加了不少。隻是這濫殺、暗殺，屬實是讓我們敢怒不敢言。”
    “這確實有些過分了。”陳孟點頭。
    “所以你看著乾坤閣等級森嚴製度嚴苛，我們裏麵真不是鐵板一塊。乾坤閣裏分四堂十六廳，四堂直屬秦長老，十六廳分上八廳和下八廳。上八廳多為秦風親信，經營著秦風那些見不得人的地下產業；下八廳可不是了。下八廳有不少不同意秦風的人，但也隻敢悄悄地閉關，不敢說話了。”
    “我師傅是下八廳中禦苑廳的掌櫃，就是因為這個，才讓我來秘境裏找你。”
    “來找我？”
    “我師傅說，你是一個變數，若是有人能救乾坤閣，也隻能是你了。”
    “救？你乾坤閣不挺好的嗎？為什麽要救？”
    “你看著挺好，你可知道古往今來黑白兩道通吃的人是什麽下場？城主府用得到我們，我們是乾坤閣；城主府一旦用不到我們，我們就是黑社會。”
    “也對。你師傅看的倒是長遠。”
    “這可不是我師傅看出來的，整個乾坤閣明事理的人都看得出來。城主府就是喂不飽的狼，早晚有一天，這狼要反咬一口，乾坤閣就沒了。”
    “所以你們要我怎麽救乾坤閣？”
    “不是現在。”那弟子搖頭，“我師傅的原意是，讓我告訴你，城主府要害你，讓你記我們一個恩情，將來有一天，你回來找城主府算賬的時候，記得提攜乾坤閣一把。隻是沒想到，你自己已經知道了。”
    “倒也不是什麽難事。”陳孟點頭，“我記住了。順便問一句，連山雲是上八廳的弟子還是下八廳的弟子？”
    “他是我師哥。”那弟子眼神有些暗淡。“這也是為什麽我要來找你。秦風記恨你沒給他滄瀾珠不給他麵子，為了害你，派出了連蒼和連山雲哥倆，接過事情敗露，二話不說就把連蒼殺了，把連山雲害了。這事情徹底寒了我們下八廳的心。”
    “那還真巧。”陳孟笑了，“連山雲沒死，你知道嗎？”
    “我知道。”那弟子點頭，“連師兄魂燈未滅，依然活著。”
    “你在乾坤閣好好練練本事吧。等我將來找城主府算賬的那一天，乾坤閣歸你。你叫什麽名字？”
    “感謝陳公子提攜。在下路平生，拜謝陳公子。”
    “這算什麽提攜。”陳孟笑了，“到時候再說吧。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我自己還不知道呢。”
    “城主府的人你打算怎麽辦？”
    “我自己有打算。你就別摻和了。我現在去西山找他們。”
    “你還去找他們？”路平生有些疑惑，“你不會想弄個大的吧？”
    “我就想弄個大的。”陳孟笑了。
    “城主就在外麵守著，你要把他們都殺了，你出了秘境你也活不下去。”
    “那太簡單了。”陳孟笑了，“他不是要奪舍我嗎，我到時候給他演出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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