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此刻，瘋了一樣衝上前，拉住月圓，“你回去，回去！不許你出房間，你都忘了嗎！”
    “相公，相公……”
    月圓跟他撕扯著，像是有話要說，又欲言又止。
    霍英威一把按住王雄手腕，“弟妹怎麽是……？”
    霍英威眼裏的驚愕，十分明顯。
    王雄拚了命對他吼，“你住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先前還很平和的王雄，在月圓出來以後，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相公！”
    月圓拉住他。
    她捧起他的臉，讓他看向自己。
    隨即，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讓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相公，我早就知道了，我已經死了，對不對？”
    死了？！
    霍家人的眼睛全都瞪大了。
    他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死人還會說話走路啊。
    “不，不是的。”王雄拚命搖頭，他緊抓著月圓的手，似乎這樣做，就能讓她的身體溫暖起來，“你沒有死，你好好的，你沒有死……”
    月圓輕輕歎口氣，對著他笑著，緩緩搖頭，“你別再騙我了。”
    “沒有體溫，沒有心跳，我現在就是一具屍體，是不是？”
    月圓又摸向自己肚子，“這個孩子，也早已經不存在了吧。”
    王雄嚎啕大哭起來。
    他跪在地上，雙手用力錘打著地麵，眼睛紅到像是著了火。
    “月圓，我的月圓啊——”
    王雄的哭聲聽起來淒慘又哀婉，像是夜色下，一頭受了傷的野狼在嚎叫。
    月圓附身，抱住王雄。
    直到他停止哭泣，變得有些木訥，她才放開手。
    月圓麵帶歉意，看向霍家眾人，“剛才嚇到了你們，真是對不住了。”
    華銀鳳護著司空羽和司空靈，“你……不是活人？”
    “對。”月圓眼底略有些痛楚，回答得卻很是坦蕩，“我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所有人都懵了。
    “夜裏風大，我們回房間慢慢說吧。”
    眾人進到月圓的房間。
    剛一進到這裏，霍英威心底就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王雄的確在養屍。
    曾經一起南征北戰的時候，王雄給他講過養屍這件事，現在看看牆上的符紙，還有屋子裏蠟燭的擺設，一切都已經明了了。
    大多數人印象裏，養屍，都是在養僵屍。
    但王雄說的這養屍不一樣。
    他所說的這養屍，是將屍體當做活人一樣養起來。
    被他用這種法子養起來的屍體，屍身不腐，行動舉止之間，除了沒有體溫和心跳，都跟正常的活人沒什麽兩樣。
    房間裏，一片沉默。
    還是霍英威最先開了口。
    “王雄，這到底怎麽回事？”
    “都是我的錯……”
    王雄抱著頭，眼淚無聲向下滾落。
    見狀，小寶珠上前去，用小手幫他擦眼淚，“大熊叔叔不哭。”
    王雄也不知是愧疚還是難過，眼淚掉的更凶了。
    如果那天。
    如果他沒有留下月圓一個人……
    那麽以後，他是不是也會有一個這麽可愛的女兒？
    王雄冷靜了一下，開始講起了兩個月之前的事情。
    那一次，他們去劫一個貪官汙吏。
    回來的路上，有兩名兄弟受了傷，兩名兄弟被困住。
    月圓讓他先走，帶著受傷的兄弟走，她回去救人。
    月圓的身手，比王雄還要好。
    於是王雄就沒多想，任由她回去了。
    “可我怎麽就忘了，我娘子有孕在身啊！”
    王雄痛苦地揪著頭發。
    她成功救回了兩名兄弟，可回來時，她的臉色慘白一片。
    在救人的時候，她動了胎氣，導致大出血。
    她是撐著一口氣才回來的。
    直到她從馬上摔落，王雄都不覺得她有問題。
    再後悔，已經晚了。
    月圓沒了。
    肚子裏兩個月的孩子，也沒了。
    “我不能接受沒有月圓的日子，所以我就把她養了起來。”
    王雄聲音幹澀。
    他用盡了一切辦法，來養屍。
    他將月圓藏在不見陽光的房間裏。
    他以為這麽做，就能藏好她，他以為這麽做，就能讓一切回到原來。
    王雄啞著嗓子，“我去偷玉璽，就是為了鎮住她的屍氣。可路上被追的緊，我沒法脫身，隻能丟了玉璽回來。”
    “後來，我又聽說了寶珠的事。”
    福星下凡，取她的性命和鮮血，可以保證養了的屍體不會發生屍變。
    所以從一開始，他想要的，就是小寶珠的命。
    “對不起，寶珠。”王雄痛哭流涕，“對不起，我竟然想要了自己兄弟女兒的命……”
    霍英威眉心緊擰。
    他是夠慘的。
    可要拿他寶貝閨女的命祭天，他說什麽也不會讓步。
    他看看王雄，“你下不了手，所以想死？”
    王雄木訥地點點頭。
    他實在下不了手。
    就算小寶珠不是他最好兄弟的女兒，他也不忍心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
    所以他想到了一個，能永遠陪著月圓的好方法。
    隻要他自己也死了，不就可以了嗎？
    但，他不能自殺。
    自殺的人，無法跟其他的魂魄徘徊在一起。
    他隻想陪著月圓。
    所以他想激怒霍英威，讓他殺了自己。
    月圓拿著帕子，一點一點擦幹王雄的眼淚。
    她柔聲道：“相公，你真傻。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隻是害怕早早離開你，會讓你痛苦，才假裝什麽都不知情。看來，是我的心軟害了你，竟險些讓你做出啥事來。”
    王雄反手握住月圓的手，“隻要能跟你在一起，什麽事都不算傻事。”
    這一幕，看得霍英威心裏也有點難受。
    他和寶珠娘親，何嚐不是這樣的感情？
    可，錯，終究是錯。
    王雄遞給霍英威一把刀。
    “我想好了，我沒辦法為了月圓，去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你要還當我是兄弟，就幫我這個忙。”
    霍英威自然知道王雄說的幫忙是什麽。
    他遲疑了。
    他足夠了解王雄，也足夠能體會到這段感情有多深。
    但要他殺了他……
    “不拿不拿！”
    就在這時，小寶珠稚氣的聲音響起。
    她去拍霍英威的手，“爹爹不拿！”
    在這沉重的氣氛裏，隻有小寶珠的聲音，聽起來能讓人心頭姑且緩上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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