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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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華回到了酒店,雖說宿醉也算是酒駕,但他自己感覺無恙,還是將車開回了酒店的停車場,而剛下車的時候,他被人喊住了,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而這聲音中還帶著一絲諂媚。回頭一望,是一個老保安,白發黃牙,倒是顯盡了老態。隻是對於這個老保安,甄華可沒有絲毫印象,在他的印象裏根本沒有一號人物,可是老保安喊的是“華仔”,這是隻有花城故人才會喊的名字,那麽這個老保安必然也是故人之一,可是為何自己沒有絲毫印象呢?自己對於故人的記憶還是挺深刻,還不至於將曾經的故人忘記,但是這人的模樣……確實沒有印象。
    “我是錢良啊,當年還是我帶的你,這麽多年不見,你最近怎麽樣?”
    錢良,這個名字確實極為深刻,當年楊德輝最信任的秘書,也是帶自己入門的人,可是此時的錢良,哪有往日半分的模樣,容貌可能是因為歲月的侵蝕而發生了改變,但是他此時的模樣,他的態度,完全不是自己認識的錢良了。而自己也確實不想認這個故人,因為他完全變了,楊德輝和王軍這些年都過得很落魄,現實將他們壓得直不起腰,可是他們骨子裏的傲氣沒變,若是得到一個契機,仍然是可以叱吒方酋,而錢良卻不是,他從骨子裏發生了改變,否則不會在尋常話語中帶著諂媚的語氣,這已經養成了習慣,滲透進骨子裏了,甄華不願意承認,但他看到的,聽到的,就是如此。
    當然甄華不願意相認,最重要的原因並非如此,而是因為錢良便是當年第一個出賣楊德輝的人,這是甄華所不恥的。或許這個社會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可是人終歸是感情動物,多年的信任,就因為那一點利益便消失殆盡了?甄華知道人在利益麵前是多麽的脆弱,可是換做是他,哪怕對方許以重利,依舊可以不為所動,因為他知道楊德輝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而錢良卻不止於此,知遇之恩暫且不提,多年的相隨,終歸是有感情,當時錢良的職位可以接觸到公司的一切機密資料,這是隻有最信任的人,才能夠擔當的職務,楊德輝將這個位置留給了他,當時的他可謂是風光無限,一時無二,楊德輝之下便是他,可是他卻做了那樣的事情。
    當年錢良也是為數不多活下來的人,甄華承認是因為的懦弱,害怕回憶那段過往,所以回到花城之後,不久就遞交了辭呈,回了魔都,當時的錢良還嘲笑他膽小如鼠。當年甄華回到魔都之後便開始了自己的創業,沒有過多關心花城的事務,於是三個月後,甄華的公司逐漸起色,便是花城的報紙上看到了楊德輝破產的消息。楊德輝對自己畢竟有恩,所以甄華調查了這件事情,盡管沒有找到楊德輝的下落,但是他查到了,原本還可以艱難度日的楊德輝,是因為背叛,才輸得這麽快,這麽徹底,所謂兵敗如山倒,便是如此,而出賣的人,竟是錢良,當時可是把甄華嚇了一跳,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幻聽,但是最終他隻能接受現實。
    所以現在甄華也並沒有理會他,因為甄華不想跟一個叛徒說話。若不是他,楊德輝何至於走到今天這般田地,正是因為他的背叛,偌大的公司直接垮台。當年自己最仰慕的人便是錢良,這位溫馴有禮的秘書幾乎是自己的半個老師,不僅如此,當年的楊德輝脾氣可是相當暴躁的,自己做錯了一件小事,便是怒聲嗬斥,而每到這個時候,隻有錢良出來幫自己打圓場,才能逃過一劫,可偏偏是這個人,將楊德輝出賣了,將公司出賣了,選擇相信了那些陰謀家,拿著出賣楊德輝的錢,跳槽了。
    如今一看,還真是因果循環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今的錢良淪為酒店保安,不是沒有道理的,當年的他做錯了,他不自知,而現在便有了惡果。其實錢良自己又何嚐沒有悔恨呢?當年他經不住名利的誘惑,出賣了楊德輝,可是轉眼間,對方就將自己拋棄了,因為自己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所以對方已經不需要自己了,於是自己就淪為了喪家之犬,對方用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開除了自己,行業內全封鎖。他被那些陰謀家玩弄於股掌,可是他又能怎樣呢?擺在他麵前的,是他不可能拒絕得了的誘惑,金錢、地位,不都是所有人憧憬的對象嗎?當年的他已經是一個中年人了,他沒有年輕人的衝勁了,楊德輝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在楊德輝的手底下,他不可能繼續向上爬了,可是他不甘,他渴望更多的金錢,渴望更深的地位,有錯嗎?
    錢良知道自己錯了,為了一個錯誤,這二十年來,他受盡了冷嘲熱諷,在社會的最底層摸爬滾打。楊德輝和王軍還有一家小茶樓一家大排檔可以度日,他有什麽?他什麽都沒有,那些陰謀家在用完他之後,便將他則置於死地了,若不是他頑強的意誌,恐怕早就自盡了,可是他活了下來,苟且偷生的活著。他早已麻木了,楊德輝和王軍還有一個複仇的計劃,支撐著他們,可是錢良為了什麽?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也要複仇嗎?他沒有這個膽量,而且他以什麽立場複仇,對一個背叛者的拋棄,沒有人會憐憫,也沒有會支持,他憑什麽?他能夠站在楊德輝的身邊,完成自己的複仇嗎?相信沒有一個人會相信背叛者的話語,而且已經被他背叛過一次的楊德輝也定然不會接受,所以他又算什麽呢?
    於是甄華自顧自的上了電梯,錢良也跟著走上了電梯,雖然甄華的確不想見到他,但是沒有人規定這部電梯隻允許上他一個人,所以錢良願意跟著便跟著吧,反正他沒有什麽可以多說的。在甄華的眼裏,他不過是一個叛徒,而一個叛徒有什麽可以說的呢?沒有料理他一頓已經算是顧念舊情了,他還想奢求什麽?可是錢良依舊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完全沒有一點尷尬的意思,因為在他的記憶中,自己出賣楊德輝的時候,甄華早早的回到了魔都,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不過自己做過的事情,又憑什麽指望別人不知道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沒有辦法否認那段背叛的曆史。
    甄華早已知曉,可是錢良不知,他不過是難得見到一個故人有些激動罷了。這些年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即便是在這小小的停車場,也沒有人看得起他,一個老人,年有一甲,卻仍需要做著最卑微的工作,在這底層摸爬滾打,又有誰會看得起他呢?這些年他的所有朋友都離他而去了,既然他當年不以誠待人,為了利益可以出賣最信任他的楊德輝,那麽誰又能在他危難之際站在他的身邊呢?所以這些年他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同樣的眾叛親離,同樣的妻離子散,她的境遇與楊德輝並沒有多少區別,唯獨不同的是,他是真的一無所有,而楊德輝還剩了一家小茶樓和一個故人,所以還是他的境遇更為悲慘。
    正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也許就是如此吧,甄華想象不到他這些年經曆了什麽,不過他也沒有興趣知曉。無論錢良這些年遭遇了多少冷嘲熱諷,感受了多少人情冷暖,都與甄華無關,因為這不過是自作自受,因果報應罷了,與甄華何幹?而對待叛徒,甄華有必要理會嗎?若是因為一個叛徒的境遇淒慘,就寬恕他的罪孽,那又何必講究公道二字呢?
    “錢良,當年的事情我一清二楚,你不必跟我說什麽往日的情分,當年的情分早就因為你的背叛消失殆盡了,若是你還有一絲自知之明,就不要與我們在有任何瓜葛了,你懂嗎?”
    電梯停了,甄華走出了電梯,留下了這番話,這番話說得比較狠,近乎斷了錢良最後一點相見故友的激動,轉而為之的是傷感,以及悔恨。這些年他每日每夜都在悔恨和懊惱,幻想著當年若是沒有做出出賣楊德輝的舉動,是否一切都變得大不相同呢?也許一切都是原本的模樣,自己無需對人點頭哈腰,更無需在自己花甲之年還需要為了生活奔走,可是這有有何用呢?當年的事情,早已不可逆轉,他做了的事情,錯了便需要償還,償還當年的罪孽。
    或許人生便是如此,一切都是不可預測的,誰又能想到當年最崇拜自己的甄華,多年後的相見竟是這般場麵呢?沒有會料到未來的事情,可是一個人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決定著未來的走向,所以如今的他成了這副模樣,所以他得到了這個下場。
    錢良愣在了電梯裏,他隻能悔恨,隻能懊惱,可是他又能怎麽樣呢?隻能回去繼續做他的保安,他與甄華終究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而楊德輝的腳步他也無法追趕了,因為他是叛徒,所有人為之不恥的叛徒,除了令人作嘔,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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