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無聲尖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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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祖桑他加入了……?!”
“噓、噓,這種事不要隨便告訴別人哦,畢竟大穀先生也是出於對安全的考慮才告訴我的,畢竟怎麽說我也是隊長啊。”
“……但是,您好像沒有關掉監聽……”
“放心,懸浮器在被打開之前是不會開啟的。你先進去吧,虹小姐。”
莊司虹點點頭,小心翼翼鑽入懸浮器當中,橙色的噴漆無比顯眼。門德切爾注視著那瘦弱的身影在戴好頭盔後熟練操作駕駛屏的模樣,微微歎了口氣,緊接著又忙碌於自己的駕駛當中。很快兩艘懸浮器便一同駛向天空,將防護罩也拋在身後。這般景象他們已見不鮮,但懷著這樣微妙的心態起飛還是第一次。更何況……莊司虹的手蜷成拳,又緩緩鬆開。如此重複,終於她堅定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喉結滾動。
“……門德切爾先生又是,為什麽要來找我呢。”
“嗯,為什麽呢……因為覺得不忙起來不行啊?”
刻意被造得無比高大的建築物在他們視線之中也逐漸變為塵土,又在閃亮的異晶簇擁下變得黯淡而不惹眼。門德切爾的雙眸微眯著,那些流轉的景象從瞳孔之前一一流逝,他的手先是攥緊,又歎了口氣緩緩鬆開,目光向更遠的地方投去,“……不,請當我什麽也沒說吧。今天的任務再增加一條:如果見到有什麽地方異晶急劇減少,也請務必告訴我並且匯報總部。……極有可能是永生會在收集異晶。”
所以才特地安排了雙人任務嗎?莊司虹隨之操縱著懸浮器緊跟門德切爾的方向,卻沒有一刻將緊皺的眉頭鬆開過。眼下紙祖飛鳥此時應該正在永生會經曆考驗,泉荒波和吉高詩乃舞又在忙於川島莉珂那邊的事情,使者本就不多,又被分散安排,很難不讓人擔憂戰力這回事該如何解決……更何況……
“……不是已經……”
“嗯?請說吧,不要緊的,我知道您想說什麽。”
門德切爾方才打開玻璃窗將其中一處增生的異晶毀滅,亮眼的金色如同閃電在她眼前轉瞬即逝。莊司虹抿唇,明知門德切爾身為他們的領導人絕對沒有惡意,卻仍舊不由得提心吊膽起來。思緒間懸浮器的方向竟也少許變化起來,她連忙穩固方向,在懸浮器四周召喚蝴蝶,往異晶反應最強的方向擊打,而後吞了口唾沫繼續說:“……明明已經……自己打入其中了對吧?那樣的話為什麽……還要……?”
“啊啊、你是想說,哪怕是調查部的人都沒關係,為什麽偏偏是最缺乏人的使者對吧。”門德切爾對此隻是輕笑一聲。
“噫……?!是、是的……!”即使非常含糊,但多少也能理解其中的意味,莊司虹慌忙點點頭,不忘讓身邊的蝴蝶齊聚起來,而後撞向同一側。斷肢狀再生的異晶被砸得粉碎,連同它身後的城市一同消滅不見。
“那種事我也說不清呢,說不準是有自己的考慮呢,畢竟一個人隻要下定決心了,就很難改變他的想法……或者說,就很難改變他的命運了。虹小姐相信命運嗎?我看詩乃舞小姐偶爾就很喜歡哦,那種塔羅占卜之類的東西。”門德切爾邊遊刃有餘地接話邊索性將窗戶整個打開,一腳踩在懸浮器橢圓形的頂部,抬手將手中的骨鞭朝撲麵襲來的扭曲的同晶子斬成兩半,“……差不多隻有一級吧,這個。”
“誒、誒……那種東西,我……”莊司虹目光遊離,一時也說不上該讚成還是該否認。門德切爾倒也沒有強求她繼續往下說,而是維持著半蹲下的姿勢自顧自地接著話題。
“我覺得啊、命運這種東西,是靠你的‘選擇’決定的。隻要你做出了決定,命運就會隨之發生改變……就比如說,今天是吃芒果味的能量塊,還是吃草莓味的……這也是決定了自己的命運的東西哦。因為萬一對芒果口味過敏的話就很麻煩啊!那麽,如果那個人也是,按照自己想的那樣選擇了適合自己的命運,那麽即使他對周圍的人造成了亂七八糟的影響,至少對他自己而言是問心無愧的。”
“……但是……”莊司虹的眼神片刻遲疑了一陣,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往下說,但是在門德切爾無聲的鼓勵下還是說了出來,“……就算是那樣,他也要對其他人和自己做的事情負責,對吧?”
“是哦,如果不那麽做的話就不是人類了吧。人類最重要的就是能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並且對此報以相應的反應。——啊、虹小姐,請看那邊。”
門德切爾陡然皺起眉。莊司虹的駕駛屏上多出了一個坐標,坐標所對應的位置間或可見冒出的異晶。這裏原來是一片田地,被異晶化再加之會不斷生出新的同晶子使得它變得千瘡百孔,此刻更是因為這莫名其妙的異晶而顯得坑坑窪窪。莊司虹再仔細一看,那些操控著冒出的異晶的竟然是一幫身披鬥篷的人,一種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早在她做出反應之前,一條骨鞭便迅雷般閃向地麵,狠狠一抽打,在地麵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作為現行通緝犯還真是大搖大擺啊,您幾位,想必是同樣做好被捕的準備了吧?現在投降還來得及,至少基地會給你們正常看守犯應該有的待遇。”
門德切爾收回骨鞭,維持著一隻腳踏在懸浮器頭的姿勢居高臨下注視著他們。那些信徒顯而易見被這出其不意的招式嚇了一跳。莊司虹的腦內如同齒輪卡住般短暫無法思考了一會兒,直到注意到屏幕上多出的“向基地發出警報”後才手忙腳亂地按下不同的按鍵,同時駕駛懸浮器讓自己的身影隱蔽起來。即使門德切爾先生發現了他們,然而這隻是開始,說不準是聲東擊西的招數,他們甚至可能在更遠的地方。如今人手嚴重不足,更需要的是保留像自己這樣的戰鬥力,優先讓作戰部的人先進行偵查……
但是,門德切爾先生對付這幾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那幾個信徒大概是被早有的勝利助長了信心,往日裏即使在外城活動也銷聲匿跡,此時此刻卻擺出了戰鬥的姿勢,將各色異晶化作的武器握在手中,儼然一副無畏的模樣。其中一個看上去是領頭的人向前一步:“牧野大人都和你們說了吧,這是為了全人類!不知好歹的家夥別想幹涉我們的大業!”
“啊……真是的,不管什麽時候都一副這樣的語氣,你們永生會的家夥啊……”橙色的蝴蝶停在肩膀上,門德切爾半眯著眼睛歎了口氣;下一秒骨鞭迅速被拔出甩向信徒,每一下都利落而到位,金色戰鬥服的青年從懸浮器上一躍而下的同時蛋殼形狀的飛行器迅速上升,而後四方轉動著往遠處飛去。信徒們見狀也直接朝著他攻擊起來,各種各樣的武器直奔門德切爾而去,然而骨鞭如同遊走的海蛇將它們一一纏住隨後擰碎;還沒等驚訝的勁過去,他緊接著又是一記飛踢,將麵前最礙事的那個信徒給踹到一邊去,又扯住頭領的衣領,連同長袍一同拉拽過來。看似柔軟實則堅硬無比的骨鞭纏繞在人質的脖頸上微微收緊,門德切爾遊刃有餘的表情中多了幾分殺意:
“我再重複一次,現在還來得及。”
“犬丸大人?!”
“你這家夥……不識好歹的混賬!”
信徒們喊叫著卻又不敢輕舉妄動,被稱作犬丸的人竭力凝聚起異晶反擊,卻隻是讓脖頸上的骨鞭越發收緊。然而比起害怕這個,他更多是在因為什麽不適而扭動起身體。信徒們卻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各自再次擺出戰鬥的姿態麵向門德切爾。使者小隊的隊長內心警鈴大作,他突然意識到什麽——這些人並不是在為了讓自己放開犬丸而掙紮,或者說犬丸並沒有讓自己鬆開的意思,而是……
……
在思考多餘的可能性之前,他的身體被什麽金屬質感的東西所擊中了。
“門德切爾先生?!”
從犬丸體內破開的金屬器械撕裂開門德切爾的皮膚,從身體的一側破開到另一側,血肉被打開的聲音如同什麽東西掉進池塘中。門德切爾的瞳孔劇烈縮小顫抖著,手也被迫鬆開了抓著犬丸的手。犬丸滿臉驕傲地往前踏出幾步,然而不過幾秒也倒在地上,那器械卻破開他的後背,從鮮紅的血肉與折斷的骨骼之中冒出來,揮舞著堅韌的刀片向門德切爾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無數蝴蝶鋪天蓋地擁來擋在門德切爾身前攔下它的進攻,蝶翼盡數碎裂成粉末落在地上,門德切爾趁機逃開幾步,懸浮器亦從高空下落迎合著他撤退的動作。器械僵硬笨拙地破開蝴蝶,旋轉著的刀刃被染上晶亮的橙色,被完全異晶化失去了原本的威力和行動力,卻仍舊不改威力地襲來。“救兵?絕對在這附近!快去找!”一聲令下,信徒們四散開來,卻被蝶翼束縛住腳步難以前行,稍一挪動身體都會被尖銳而又輕薄的蝶翼撕扯開,流出尖銳如刃的異晶色彩。莊司虹的心髒仿佛要跳出身體,每操縱一下體內流動的異晶雙腿便忍不住發顫,當她的目光落在終於勉強抓住懸浮器,打開門半個身體邁入門的門德切爾時,總算鬆了口氣——
然而難以忽視的是,他的腳踝被那冰冷器械上旋轉著的利刃逐漸逼近,要將他的行動束縛。信徒們也配合起來各自釋放能力,有的索性也不顧被器械劃傷便上前抓住門德切爾的肩膀將他往後拉扯。異晶從門德切爾的肩膀與胳膊上混雜著血液一並噴湧而出,與其他人的混合在一起難以區分開來。莊司虹不得不驅趕著蝴蝶往門德切爾身邊圍,將重心從限製他人行動改為優先保護門德切爾的撤退。可就在這時,從自己身邊冒出的新的蝴蝶卻暴露了她的行蹤,有人大喊一聲“救兵在這裏!”朝莊司虹奔來。
腳步聲越來越大,莊司虹環顧四周,如果這時移動了,絕對更容易被發現,但是就在這裏坐以待斃的話……
……不,不管怎麽樣,果然還是先轉移火力比較好,至少也要保護門德切爾先生——她閉上眼,按著駕駛屏迅速升空——
“砰!!!”
一道流轉的色彩隔著眼皮在她麵前炸裂開來,就算不睜開也能意識到麵前絕對發生了什麽巨大變化。本能讓莊司虹緊緊閉著眼睛防止被灼傷雙眼,或者說遭遇更不幸的事情。信徒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器械發動的聲音也慢慢微弱,最後完全被吵鬧所覆蓋,求救聲、告饒聲、還有即使死前也絕對不放棄的祈禱聲……
莊司虹輕輕睜開眼,與下方的信徒單方麵地對上視線。他仍舊披著永生會的長袍,隻是那條袍子從底端到頂端,盡數被異晶化了而已。他手中高舉著的異晶武器也被封鎖,如同隔了一層保鮮膜般清楚而透徹。引擎的聲音響過,門德切爾的懸浮器停在他身邊,然而他本人因為已經顯得無比虛弱。他近乎整個人倒在座位上,隻有那雙因為失血與超負荷才顯得白上些許的手按在顯示屏上,旋即按下按鈕。。
“……是,新型對反使者異晶流波的狀態很好,下方信徒基本已經成功殲滅,我方在十分鍾內會回到基地……申請調用各邊界內置攝像與異晶兵器進行代理巡邏。……我會回來的,不用來接我。如果有什麽問題請聯係莊司虹,以上。……”說完這句話後,他將手攥成拳,用力但仍顯得綿軟地敲打一下駕駛屏。
“……槲寄生……開啟代理駕駛模式,請跟隨莊司虹!……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