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市道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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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璉兩步邁至簷下,偏陽一照,半臉浸光半臉暗,更令他看上去深諱難他問:“你可知本侯正在捉拿你?”
    “知”楊臻回
    “既然知道,還敢出現在此?”穆璉
    “我知道憑侯爺之力難談疏而不漏,特意登門話”楊臻
    穆璉老眸細眯,盯著楊臻許久不奇罕的是,他那個冷淡的兒子卻麵色怪“來人,”穆璉沉默良久之後動了動道,“看”
    三人一桌落座,茶點奉上後,穆璉把手中的畫一展道:“常聽人說你書畫俱佳,瞧瞧這幅朋山掬水圖如”
    畫上山水俱在,狹山偏矗,山鞍處風水團聚湊成一灣薄湖,薄湖邊又有一處細缺,以致一線細流蜿蜒而畫作精妙意象鮮明,這是穆淳的手筆,楊臻一眼便能看出他道:“筆鋒細膩而不失骨感,甚”
    “本侯也覺得甚好,隻是淳兒自己似乎不大滿”穆璉笑著看向穆
    楊臻沒接話,穆淳滿不滿意幹他甚
    “淳兒你說呢?為父不懂多少畫作門道,這幅畫哪裏不好?”穆璉他的話裏有些沒話找話的討好意
    穆淳垂眼看著那幅被穆璉抻著的畫卷,幽幽而言:“山有掬水意,水無駐山”穆淳平常不願與他搭話,今日竟也肯回他的
    “噢?你是說世事難成?”穆璉好奇,但穆淳不再搭話,隻沉默飲茶,他便又問楊臻:“你覺得呢?”
    “水被掬起來不就成湖了,哪有做條河來的痛快?”楊臻笑
    穆璉深覺有理,連連點頭,可再看穆淳卻覺得他臉色難看,當是他有二意,便問:“怎麽?淳兒,你覺得不對?”
    穆淳一口飲盡餘茶:“挺好,灼”
    穆璉好一番端摩後才將手裏畫卷收起來對楊臻道:“你倒說說你為何而來?”他著實佩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魄力,頂著全城的搜捕自進羅網,他倒真想看看這人想幹什
    “聽聞侯爺奉命緝辦溫氏之事,是否搜羅夜牙璽抓捕溫氏舊故尋找開國貯藏等重任全付於侯爺之肩?”楊臻
    “正”穆璉答,“這些事都與你切身相”
    穆淳夾在中間無能為力,隻能不住地灌自己茶又一杯下肚之後,楊臻在他驚詫的目光中給他斟上了半杯他端著那杯茶長久訝然難緩又受寵若驚,但這些小情緒仍鎮不住他的擔驚受
    楊臻眼看著穆淳將茶飲盡後說:“我自知憑一己之力難以抗衡內外夾擊,更不願觸逆家國,所以情願助侯爺完成重”
    一語惑四座,穆氏父子二人立時都沒能反應過穆淳吃驚歸吃驚,但鑒於對楊臻的了解,卻也可以想象這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
    穆璉百般打量過楊臻之後開口問:“你說什麽?”
    “與其勉強一個階下囚,多一隻配合的走卒豈不更好?”楊臻
    穆璉端坐的姿態微微後撤半分:“你以溫氏的身份幫本侯為朝廷效力,要本侯如何相信你?怕是不……有什麽條件吧?”
    “侯爺英”楊臻點
    “你說說”穆璉與他對
    楊臻不起身不上禮,直言道:“我助侯爺成事,侯爺幫我保住牽連之”
    穆璉哼氣之際也笑出了聲:“僅是如此?”
    “我雖是一己之身,但昔日助我憐我之人不少,我希望侯爺保住將軍府,不要牽連我的師門中”楊臻
    “保師門本侯能理解,不過你既然已經與楊衍聲反目,為何還要管將軍府日後如何?”穆璉
    “我與楊恕是私人恩怨,與平右將軍府無”楊臻說得寡淡無
    穆璉輕笑:“你就這般公私分明?”
    “公義如此,何況若真要細論的話,整個江湖都在我的牽掛之內,所以我也希望日後江湖中不要再出裴小棠、梁奉一那樣的災”楊臻隻管說自己的,旁座上的穆淳卻臉色愈加扭
    穆璉目光考量地端詳了楊臻片刻說:“你,竟然知道這些?”
    楊臻與他徑直對視:“侯爺放心,我知道分寸,並未與江湖中人言語過此事,否則哪有如今熱火朝天推舉盟主的奇景呢?”
    穆璉不再矜持,笑聲更大:“看來你也攥著讓本侯擔心的事不過……你難道不覺得本侯直接將你囚住會更省事嗎?你的軟肋何在本侯已經一清二楚,有你那些師門牽掛在,隻要抓住了你,你敢不聽從本侯的吩咐?”
    楊臻在穆淳與方爾玉提心吊膽的注視之下突然朝穆璉咧嘴一笑:“侯爺今年貴庚啊?”
    穆璉難免懵然,盯著楊臻細看幾番道:“六十有二,何故有此一問?”
    “噢,看你的樣子恐怕也再難有生養了吧?”楊臻六十二不算老,真想辦也未必絕無可能,隻不過他既然問得出來,自然也有法子讓穆璉不
    “你什麽意思?”穆璉皺他成家不早,育子更晚,其間周折坎坷,外人難知,可這與楊臻有何幹係?
    “方才我在世子的茶裏加了點東西,”楊臻看著穆璉越來越難看的老臉,“殉蠱,你聽說過吧?”
    “你說什麽?!”穆璉憤然捶桌猛地站起來,失態到差點出手把楊臻揪起
    犀月和勾佩悚然緊張,當事的穆淳卻唯有驚訝而已,他以訝然之色看了楊臻許久,最後垂首之時竟是一個無人覺察的竊
    “我既然敢來,總得有萬全的把握,不然以身飼虎豈不可笑?”楊臻麵對穆璉的怒目圓睜毫無懼
    穆璉瞟了楊臻身後站著的人,那家夥在他起勢未完之時就摸上腰後的刀他悄悄緩身冷笑了一聲,低眼盯著楊臻說:“你以為本侯會信嗎?”
    “要不你可以試試”楊臻說,“我既然說了侯爺英明,就沒想過要騙”
    穆璉鼻息呼呼作響,霎時氣得要死,活了六十餘年何曾有人在他麵前這般放肆撒野過?他自然有賭一把的膽量,可看向穆淳之後卻沒了賭一把的楊臻軟肋是多,隨便逮一個就足夠逼他就範,可穆璉隻有這一個軟肋,亡妻失子,一輩子下來就隻有這一個兒子,他怎麽能舍棄……
    穆淳在穆璉看過來之時難得賞臉地與他對視了一眼,穆璉的憐惜與擔驚他不是看不見,隻是不在乎而不過他也清楚,隻有他與穆璉對上這一眼才能確保穆璉屈
    長久無言之後,穆璉緩重地坐回去說:“好,本侯答應”
    穆淳長久提心吊膽緊著的一口氣終於悄悄鬆了下他在心中冷笑,多年前他回到侯府設法除掉了穆璉納的繼妻和豎子,當時隻圖雪恨痛快,而今看來還有永絕後患之功
    “侯爺英”楊臻又把這句話說了一
    穆璉看楊臻的眼神中仍有怒火,一句功成身退的馬後恭維更讓他火氣旺他沉沉閉目之後壓下怨火道:“既然是合作,有些事就須早先言”
    “有何指示,侯爺但講無”楊臻
    “你所說的牽掛本侯會一並保全,殉蠱之事你絕不得輕舉妄動,為保諸事無虞,你為本侯共謀之事暫時不能外”穆璉
    楊臻點頭答應,這是成事必踐之
    穆璉又說:“尋找庫藏之事你若需要援手,本侯自然會派人幫你,待找到庫藏之時你不得擅”
    “侯爺放心,我隻管為你找到府庫貯藏,至於如何處置貯藏,我絕不幹預,也絕不外”
    穆璉被氣笑了:“你這小子,還想挑唆我二心侍君?”
    “豈敢,侯爺英明,哪有我耍心眼的去處?”楊臻笑得實在欠
    “你呀,”穆淳挑指隔空點他,“不愧是溫氏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