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鹿思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既然是夢境。
    既然是虛擬的世界。
    那周圍所有的一切肯定都是假的，所有的東西都由一個控製者所創造，包括他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
    但他置身於此，卻依舊保持著清醒，沒有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不僅沒有成為其中的一部分，身上的人造物依舊還保留著。
    比如說……天罰手槍。
    那這明顯不屬於這個夢境的造物……到底是真實存在的事物，還是他在潛意識裏創造出來的東西呢？
    如果是後者，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也能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夢中……創造和改變事物？
    陳鹿思不確定。
    但他想試試。
    總得試試。
    因為目前的情況，他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了。
    “夏鉞給的護身符……”
    陳鹿思五指彎曲，握住李征遞給自己的結石，想起對方說的話，微微用力，接著輕聲道：“既然是護身符，那無論多麽強大，都不過分，我覺得……這是一枚靈能填滿整個異境的‘結石’！”
    話語剛落。
    水麵之上。
    那位倒映在水中的白裙少女微微抬起雪白下頜，她感應到時間不多了，放棄了繼續汙染現境，而是抬起另一隻手，雙手握住了陳鹿思倒映在水麵上的拳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同時
    她身上，更多漆黑如墨的液體瘋狂湧了出來，開始汙染滲透整個異境的每個角落。
    哢擦，哢擦，哢嚓——
    陳鹿思忽然聽到了輕微的哢嚓聲，正從他手心中傳來。
    “……”
    陳鹿思緩緩鬆開手，同時慢慢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的瞬間。
    他就看到了倒映在水麵中的白裙少女，微微一怔。
    花了一點時間。
    陳鹿思想起來這是誰了。
    那位小蘿莉……嵐。
    當初陳鹿思下山時，其實遇到的是少女。
    隻是後來她再露麵，就變成了蘿莉模樣。
    “你……”陳鹿思看著倒映在水麵之上的身影，剛想說什麽。
    但少女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很快就放下抬起的雙臂，接著伴隨著水麵蕩漾，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同一時間。
    哢嚓——
    一聲十分明顯的崩裂聲從掌心中傳來。
    接著。
    陳鹿思掌心處那枚結石再也堅持不住，怦然碎裂。
    而結石碎裂的瞬間。
    海量的靈，瞬間爆開！
    如同洶湧巨浪，猛地掀起了一股龐大的氣勢。
    強烈的，由靈構成的風暴撲麵而來。
    刷——
    陳鹿思馬尾被吹起，濕透的衣服猛地緊貼軀幹。
    他忍不住側了側頭。
    而那股能量浪潮，越過他之後，繼續向外擴散，湧向四方。
    無盡的靈猶如大海的浪濤，澎湃洶湧，在無邊的虛空中卷起了壯麗的海嘯。
    而隨著靈奔騰而來。
    那隻剩下黑白灰三色的世界，重新染上了絢麗的色彩。
    接著。
    一切都恢複了生機和活力。
    雨繼續下了起來。
    陳鹿思站在雨中，慢慢放下手，緩緩舒了口氣。
    終於……他感受到了熟悉的靈。
    ……
    同一時間。
    金陵。
    陳鹿思所在異境恢複正常的同一時間。
    本來靜止的泰山忽然動了動。
    接著，靜止的金陵也重新染上了色彩，恢複了生機。
    定格在半空中的雨重新落下。
    但眨眼間便墜入地麵。
    本來疾馳的汽車再次啟動。
    但就像瞬移一般，突兀地往前橫移了一段距離。
    整座城市恢複的瞬間，就像是為了補全那暫停的時間一樣，一切都是加速的。
    包括泰山、唐語、宇舟、羅山等人。
    世界重新恢複色彩，他們身體就抽搐了起來，上一秒還在張嘴想說些什麽的樣子，下一秒就又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動作沒有銜接。
    顯得十分怪異和……驚悚。
    直到。
    整整二十秒後。
    幾人才猛地脫離那怪異的處境，恢複正常。
    但恢複正常的瞬間。
    “嘔——”
    幾人都忍不住捂住胸口，嘔出了一大團血。
    遠處。
    吳優和夏盼秋看到這一幕，猛地瞪大眼睛。
    因為在他們看來，上一秒這些天策才舉起手喊出自己的權柄名稱，下一秒就開始吐血了。
    非常奇怪。
    “艸！！！”
    於舟嘔完血後，立刻大罵了一句。
    “我再也不這麽幹了。”
    唐語膝蓋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有些後怕和炸毛道：“直麵十殿也太嚇人了！！！”
    “當然嚇人，直接被所有先人指著鼻子罵，能不嚇人嗎？”
    羅山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回了一句，臉色有些蒼白。
    “……”
    這麽多人中。
    隻有姬莘和泰山沒說話。
    泰山低著頭，依舊嘔著血，身後泰山虛影正在劇烈搖晃著。
    至於姬莘，伸手捂著嘴，似乎在壓製著什麽。
    其他人終於注意到了兩人的異常。
    單藜有些擔憂地看著姬莘的側臉，正要說些什麽。
    “泰山！？”
    羅山搶先出聲，忽然大喊了一句。
    “嘔——”
    泰山徹底堅持不住了，再次嘔出一大口血，身後的泰山虛影怦然碎裂。
    “姬莘！！！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失去半個城市！為什麽黃泉主流會失去半個城市！！！？”
    接著。
    泰山猛地抬起頭來，顧不上嘴角的血，失態地吼了出來。
    “……”
    姬莘沉默著。
    哢擦。
    這一刻。
    姬莘身上也傳來了結石崩裂的聲響。
    隻是……聲響不是來自於她的手心，而是來自於她的體內。
    一旁，單藜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猛地一變，立刻橫移一步，跪到了姬莘麵前。
    下一秒。
    姬莘身體一軟，直接往前一倒，趴在了單藜身上。
    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
    聽到泰山的話。
    其他人全懵了。
    唐語等人在這一刻，甚至顧不上姬莘暈過去，猛地瞪大眼睛，全都看向了泰山：“黃泉主流失去半個城市……是什麽意思！！！？”
    ……
    “嘔——”
    一切恢複正常後。
    馬臉男人同樣猛地嘔出一口血，痛苦不堪。
    接著，緩過來後。
    他立刻抬起來，看向天空，神色猙獰道：“天策府！！！你們tm是瘋了嗎？脫離黃泉主流！？你們是有病嗎！！！？”
    他真的快被氣瘋了！
    雖然他是想要擺脫限製，擺脫與生俱來的責任，得到自由。
    但這不代表他此刻就想要得到自由！
    這tm是‘景’！伴隨著皇權和原始崇拜一起誕生的造物！而牽扯到原始崇拜，哪個跟黃泉主流沒關係！說白了……這就是黃泉主流的衍生品！
    他才剛得到整個異境！得到景的認可！得到正統的認可！
    天策府不知道哪個瘋子……就直接切斷了金陵和黃泉主流的樞紐。
    ……聯係瞬間就被切斷了。
    包括他得到的正統認可！
    因為他此刻……完全感受不到黃泉主流了！
    他都要吐血了！
    而且……
    馬臉男人猛地扭頭看向身旁的巨獸。
    巨獸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呆滯。
    顯然。
    黃泉主流被切斷，對祂的影響同樣巨大。
    馬臉男人臉色蒼白，立刻伸出手，身上絲絲縷縷黃色氣息溢出，想要重新建立樞紐。
    這頭可以說跟王朝劃等號的‘景’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無論如何。
    他都要帶回去！
    但他的手剛貼上去……
    “……”
    巨獸猛地反應過來，一擺頭顱，接著張開血盆大口，猛地向馬臉男人咬去。
    徹底瘋了。
    馬臉男人一愣，立刻向後急退。
    哢——
    清晰的咬合聲響起。
    “異端！！！！！”
    而眼看馬臉男人遠離自己，巨獸沒有去追，而是直接狀若瘋狂地向前奔去。
    這次是真的瘋狂。
    因為馬臉男人清楚看到，景身上的毛發全都豎了起來！
    ……根根豎起！
    而這根本就不常見，這完全就是遇到危險和天敵時的反應。
    “……他媽的！到底是誰還醒著！！到底是那個傻逼！！！到底幹了什麽！！！”
    馬臉男人看著再次不顧自己的景，也快要瘋了。
    特別是注意到，此刻積水已經蔓延到很多原住民的腰間處後。
    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
    “無論你是誰！我tm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馬臉男人怒吼一句，接著一踏空氣牆，直接追了上去。
    他真的很討厭失控！
    非常討厭！
    而且！已經失控過一次了！
    現在還來！！！
    他已經怒不可遏了！
    ……
    注意到自己能重新感應到外部的靈。
    陳鹿思深吸口氣，立刻搓起了靈球。
    雖然還不知道嵐為什麽會出現。
    但現在顯然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很快。
    靈球成型。
    陳鹿思立刻吞下，然後再次凝聚一個靈球。
    再次吞下。
    一連吞了三個靈球後。
    陳鹿思強忍下幹嘔感，接著猛地舒了口氣。
    ……成功了。
    那麽現在——
    “異端！！！！！”
    一道震耳欲聾，仿佛千萬人聲音交疊在一起的怒吼，忽然響徹整個異境。
    陳鹿思微微側頭。
    果然。
    那頭巨獸又跟個推土機一樣朝自己衝了過來。
    看起來更加瘋狂了。
    陳鹿思不知道嵐有沒有幹什麽。
    但他確實做了些事。
    比如，讓整個異境充斥自己能感應到的靈。
    所以他倒是能理解這頭巨獸為什麽那麽瘋狂。
    “那麽現在……該想辦法回去了。”
    陳鹿思看著四肢並用，直衝自己而來的巨獸，輕聲將剛剛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而他話音剛落。
    雨停了。
    準確地說，是飛躍而起的巨獸那龐大的身軀幫助陳鹿思擋住了頭頂的雨。
    陳鹿思微微仰頭，看了眼頭頂撲來的巨獸。
    接著。
    下一秒。
    他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轟——
    巨獸轟然落地，將那已經蔓延到常人肚臍處的積水猛地掀起。
    猶如巨浪一般打向四周。
    而巨獸剛落地，立刻一擺頭顱，看向前方。
    當祂看清楚陳鹿思身後莫名佇立著一個影子，似乎怔了怔。
    但留給祂思考的時間並不多。
    陳鹿思身前，一縷電弧忽然閃過。
    他深吸口氣，然後慢慢抬起雙手。
    他身後的影子跟著抬起雙手。
    緊接著。
    轟隆——
    一道落雷忽然落下，打在陳鹿思身上，接著瞬間化作無數細小的雷霆。
    陳鹿思渾身縈繞著電光，眼眶不斷閃過電弧，他高高舉起雙手，接著猛地一拍水麵。
    ……漂亮的水花揚起。
    陳鹿思身上的狂暴電光瞬間離體，沿著水麵跳動著，猛地撲向遠處矗立著的巨獸。
    “嗷——”
    無數電弧瞬間而至，接著不斷向上，擊打在‘景’身上。
    巨獸軀幹一僵，猛地慘嚎一聲，本來就豎起來的毛發紛紛抖動了起來。
    看起來十分痛苦。
    同一時間。
    緊隨其後的馬臉男人遙遙看到這一幕，愣了愣。
    保持清醒的人是於舟！！！！？？？
    他念頭剛起。
    轟——
    一抹藍色一閃而逝，接著出現在景的頭顱之上，轟然炸開。
    巨大的衝擊甚至讓景的頭顱往後一仰。
    馬臉男人瞳孔擴大，猛地反應過來。
    不對！
    不是於舟！
    於舟的‘元帥’沒那麽弱！
    而他其他術式也沒那麽強！
    想到這。
    他再次加速，踏靈向前，瞬間來到景的身旁。
    終於。
    他看清楚了攻擊的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
    他渾身縈繞著雷霆，身後站著一個影子，單手舉著一把手槍，槍口正對準‘景’。
    槍？
    影子？
    雷霆？
    這是誰？
    馬臉男人再次愣了愣，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同一時刻。
    陳鹿思也注意到了忽然飛過來的人。
    產生了同樣的疑問。
    這是誰？
    不過他沒有糾結多久，無論這人是誰，先解決眼前的‘景’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地麵的積水已經快要蔓延到胸口處了。
    如果不使用一線已經無法移動了。
    他不知道已經迷失的李征等人被全部淹沒會發生什麽。
    但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是好事。
    想到這。
    陳鹿思麵無表情，手指彎曲，槍口對準‘景’，再次扣動了扳機。
    哢擦——
    結構崩壊聲傳出。
    伴隨著煙花般絢爛的靈力波浪在槍口炸開。
    一抹藍色瞬間遠去。
    “……”
    馬臉男人心頭一跳，接著猛地瞪大眼睛。
    因為下一秒。
    轟——
    爆炸在‘景’腦袋上再次炸開。
    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紛亂的雨幕攪亂，並將馬臉男人的頭發吹了起來。
    馬臉男人看到這一幕，呆在了原地，手腳冰涼。
    這……tm到底是什麽！！！！！
    這是手槍！？
    這是尖端武器！？
    這你媽是尖端武器能發出來的攻擊！？
    第一次見證天罰武器威力的馬臉男人懵了。
    直到。
    “嗷——”
    陳鹿思不斷扣動扳機。
    景龐大的身軀被硬生生轟得退後一步，仰天發出慘嚎。
    馬臉男人才猛地反應過來，臉色一變。
    不管對方是誰。
    不管對方手中的武器是什麽。
    顯然不能旁觀了。
    景要被殺了，他就真成笑話了！
    馬臉男人看著陳鹿思，直接發動了權柄能力。
    隻見他身上絲絲縷縷黃色氣息溢出，在頭頂構成了虛幻的冠冕。
    接著。
    他頭頂冠冕，神色肅穆，猛地伸手一指陳鹿思，命令道：“……給我跪下！！！”
    陳鹿思覺得一陣風吹去，聽到聲音，慢慢回過頭去，看向馬臉男人。
    ……敵人嗎？
    “……”
    馬臉男人看到轉過頭來的陳鹿思，再次一愣，接著臉色大變。
    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可是誕生於周禮的‘五帝’！哪怕是夏鉞站在自己麵前！也有個抵抗過程吧！
    ……他連反應都沒有！？
    這怎麽可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鹿思不知道馬臉男人在想什麽，在吼什麽。
    但他大概猜到了對方是敵人，直接抬起了另一隻手。
    還處於震驚中的馬臉男人心頭一跳，立刻側身。
    刷刷刷——
    他身上本來完好的衣物瞬間多了幾個豁口，就像是被什麽刀刃劃破了一樣。
    馬臉男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物，呼吸一滯，接著緩緩抬頭：“盧昊的不可視之刃！！！！！”
    他真都要瘋了！
    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自己也被拉去夢中了嗎！！！
    “……”
    陳鹿思聽到對方的話。
    立刻確認了。
    確實是敵人……本我。
    嘖。
    他微微蹙眉，猛地移動槍口，直接對準馬臉男人。
    哢擦——
    結構崩壊聲傳出。
    伴隨著煙花般絢爛的靈力波浪在槍口炸開。
    由靈構成的子彈旋轉著，瞬間來到馬臉男人麵前。
    還處於震驚中的馬臉男人，體內的靈本能地構築‘鎧’。
    砰——
    子彈轟然炸開。
    雨幕支離破碎。
    馬臉男人安然無恙，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死死盯著陳鹿思，質問道：“你到底是誰！天策府怎麽可能有……等等，你難道是……陳鹿思！！！”
    說到一半。
    他猛地反應過來，看著雨中紮著馬尾的身影，想起死瘡的描述，想起來了一個人。
    內心立刻翻江倒海了起來。
    另一邊。
    陳鹿思沒搭理，看到馬臉男人安然無恙，再次蹙了蹙眉。
    顯然。
    這是本我的高層。
    天罰手槍無法造成傷害。
    ……真的難辦了。
    本來一頭巨獸就難辦了。
    “異端！！！！竊國的異端！！！！！”
    因為陳鹿思移動槍口。
    沒了壓製。
    那頭身軀龐大的巨獸晃了晃腦袋，似乎緩了過來，張開下顎，怒吼了聲，再次衝向了陳鹿思。
    陳鹿思立刻放下天罰手槍，同時身後的影子晃動了一下。
    接著。
    他身形開始變化，猶如被壓縮一般，立刻矮了一截。
    幻魂·雲起！
    一線！
    陳鹿思連續發動兩個術式，再度往前拉開距離。
    馬臉男人雖然看起來不是很強，從始至終隻是莫名其妙吼了一句。
    但看他隨手擋下天罰手槍攻擊的姿態，不像很弱的樣子。
    他在那頭巨獸身邊。
    自己肯定無法擊殺巨獸。
    ……需要幫手。
    另一邊。
    馬臉男人看到陳鹿思的身形驀然縮小，再次瞪大眼睛，雙手輕輕顫了顫。
    這又是什麽！？
    權柄能力？那剛剛的雷霆又算什麽？
    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