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黃昏時分，拉手網主辦的酒會正式開始，現場一片燈光璀璨。
    奢華的大廳內鋪著紅毯，一直從門外延伸到門內，沿著紅毯走進去之後，條條案案上都是裝著酒水的高腳酒杯，迎麵還有一座巨大的香檳塔。
    垂吊在天花板下的水晶燈華麗而輝煌，與那些酒杯呼應著，閃爍出一片晶瑩剔透。
    江勤來到了酒會現場，發現譚青已經在裏麵等著了，於是端了兩杯酒過去，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老板，我能不喝酒嗎？”
    “不習慣喝這個？”
    譚青端著自己的酒杯，看著裏麵的酒液輕輕點頭。
    江勤想了想，然後說了聲走！接著就帶她去前台偷偷買了兩瓶可樂倒進去。
    等到再回到原地的時候，兩個人手裏的酒已經變得又純又黑，還咕嘟咕嘟地冒泡，一看就不像是正經紅酒，不過會場那麽多人，燈還那麽刺眼，大概沒人會注意這個。
    正在此時，昨天和江勤一起吃飯的張文超也來了，他進入會場之後四下環顧，忽然就見到了江勤，然後二話不說就邁步走了過來。
    人在進入一個陌生環境的時候，尤其是要扮演小透明角色的時候，不管是從心理方麵還是出於條件反射，都喜歡找認識的人，這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
    “來的挺早啊。”
    “是啊，在酒店沒什麽事情做。”
    江勤回答了一聲，然後舉杯示意了一下，張文超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到桌子前端了一支酒杯在手裏。
    與此同時，他還偷偷瞄了一眼，模仿了一下江勤端杯的姿勢。
    緊接著，宋雅倩、郭峰等人也陸續到場，又以張文超作為錨點，再次團聚到了一起。
    “快去端酒，別搞的像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
    “哦對對對，文超哥不說我都忘了。”
    眾人紛紛轉身，到酒桌前麵去端了杯酒在手裏。
    張文超見狀笑了笑，然後轉頭看了一眼江勤，發現他正低著頭和旁邊的女人湊在一起說著什麽。
    郭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他還真戴著百達翡麗過來了。”
    “這裏來的可都是大佬，識貨的一眼假吧。”
    有個叫徐聞了的忍不住說了一聲，然後又笑了笑：“不過也沒大佬過來理咱們就是了。”
    “那可說不定，雅倩不是在這會兒吧，待會兒介紹幾個大佬給我們認識一下吧雅倩？”
    “可以啊，不過我認識的也不多，也就那麽幾個吧。”
    宋雅倩說著話，忽然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江勤，指了指他的手表，小聲開口：“人家能看出來的，遮一下吧。”
    “？”
    江勤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滋曹神器，然後臉色一變，趕緊把袖子拽了下來。
    媽的，嚇死了，差點就露富了。
    見到這一幕，宋雅倩還以為他戴假貨有點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歎了口氣，唉，團購網的門檻確實太低了，什麽人都可以摻和一下，素質真的良莠不齊。
    郭峰、張文超還要她出麵給他們介紹一下業內頂流，也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跟著，到時候他要非去不可，宋雅倩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人介紹他。
    很快，入場的高峰時段就到了，糯米網的代表團先一步到場，然後他們就看到各自分散的參會人員全都向著中間走去，熱情寒暄地打著招呼。
    緊接著，隨心團的代表和拉手網的代表也來了，還有24券、窩窩網、團寶網、還有剛下場的老大哥，大眾點評代表團。
    隨著這些人的進場，原本還寂靜不已的會場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江勤端著酒杯，百無聊賴地晃著，都晃出沫子來了，給旁邊幾個人看的目瞪口呆，下意識地開始嚐試，卻難以達到那種效果。
    “葉子卿，崔依婷，連劉茵也來了，這麽說的話，那個男的是周振豪？”
    “應該是。”譚青點點頭。
    江勤環抱雙臂：“那就是兩個結果了，第一個結果，隨心團在深城的業務已經穩定了，第二個結果，隨心團在深城做不下去了。”
    譚青壓低了聲音：“老板猜的沒錯，我聽說周振豪這次出師不利，剛打開的市場又被搶回去了。”
    “深城市場打不開，滬上市場兩麵受敵，再不賣就真要完犢子了。”
    “會賣嗎？”
    江勤搖了搖頭：“以葉子卿的脾氣，她寧願做到垮也不會放手的。”
    譚青忍不住歎了口氣：“其實如果換做是我，遇到這種情況可能就真的做不下去了。”
    “是，所以學姐確實很有韌勁，就是不知道這算缺點還是算優點了。”
    兩個人正說話的功夫，旁邊的那群大學生團購網代表也開始交流起來了。
    說話的主要是宋雅倩，因為她屬於是見過世麵的那種，接觸過頂流的團購圈子，所以介紹起那些人來也有點如數家珍的意思。
    “那個叫廖東，糯米網的市場部經理，現在的深城市場就是他一手負責的。”
    “還有那個，康敬濤，拉手網的市場經理，他之前負責深城，現在負責滬上，我和他一起吃過飯。”
    “那個應該是隨心團的葉子卿，聽說她05年就開始搞團購網站了，屬實是行業第一人，也是我們女性創業者的代表了吧。”
    宋雅倩穿著一件純黑色的收腰裙，脖子裏的珍珠項鏈亮晶晶的：“等到那些大佬聊完天吧，我帶你們過去認識認識。”
    聽到這句話，眾人紛紛道謝。
    他們真的很想賣掉網站換一筆快錢，現在有人願意領路，大家都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半晌之後，酒會最中間的寒暄差不多結束了，拉手網的康敬濤忽然脫離人群，然後開始環視現場，當他的目光望捕捉到江勤這一夥人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亮，立刻踩著皮鞋邁步而來。
    見到這一幕，宋雅倩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雖然和康敬濤一起吃過飯，但那次人很多，她隻是坐在角落，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認得她。
    “康總，好久不見。”
    康敬濤愣了一下，接著就展開笑顏：“雅……雅倩對吧？”
    宋雅倩點點頭：“是的，您記性真好。”
    康敬濤點點頭，轉頭看向了譚青，然後把手遞了出去：“拉手網市場經理，康敬濤。”
    譚青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會忽然向自己遞話，但還是大方開口：“破冰女王，譚青。”
    “……”
    江勤側目看了一眼譚青，發現她的臉上充滿了自信，好家夥，老板取的匪號她是真敢往外說啊。
    而旁邊的那些大學生創業者也忍不住愣了一下，恍然間才明白，原來拉手網的市場經理不是來找宋雅倩的，而是專門來找這個姐姐的。
    他們剛才都站在一起，聊了那麽久的天，都沒太在意這個姐姐，此時不免覺得有些後悔了。
    因為一個去找，一個被找，這個身份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但康敬濤隨後的話才真的讓這些人感到驚訝不已。
    “譚小姐，我做團購市場很久了，之前也是在一家頂級的營銷公司做顧問，唯一一次受挫就是在你手裏，到現在腦子還是暈的，拚團美食節……真的無與倫比。”
    正說話的功夫，糯米團的廖東也過來了。
    他本來是找康敬濤聊天的，結果康敬濤直接給他介紹了一下譚青，說這位就是拚團的市場經理。
    廖東聽完之後也忍不住愣了，因為他們當初就是通過滬上大學城殺入滬上市場的，被忽悠的那叫一個慘啊，揍挨了了，錢賠了，結果前幾天才知道那九家網站感情就是一家的。
    這麽髒的招數竟然是一個女孩搞出來的？他實在是難以想象。
    “譚小姐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我當初做滬上市場的時候，真的是被你給欺負的想哭啊。”
    康敬濤接著廖東的話再次開口：“譚小姐，雖然我們曾經打過對手場，但我真的很欣賞伱，不知道我們未來有沒有機會共事？”
    “……”
    話音落下，滿場寂靜。
    大學生創業團隊的人靜下來因為康敬濤和廖東這種行業大佬竟然在這個姐姐的手裏栽過跟頭，實在難以想象。
    而宋雅倩靜是因為她知道拚團，甚至還和拚團搶過市場，卻沒想到對方的市場經理就在自己身邊。
    而江勤、譚青和廖東沉默是因為他們知道，康敬濤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想挖走譚青。
    啪啪啪——
    忽然之間，江勤開始鼓掌，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宋雅倩、張文超、郭峰等一眾大學生都懵了，心驚膽戰地看著江勤，心說這家夥不會是要在大佬談話的時候插話吧，瘋了嗎？而且你插話就算了，這是鼓掌的場合嗎？
    誰知道江勤不隻是插話，還上前一步拍了拍康敬濤的肩膀：“康總，恭喜入職，社保卡有嗎？我讓他們明天就給你交社保，而且，沒！有！試！用！期！”
    “？”
    康敬濤莫名其妙地看向譚青，然後就見譚青微微一笑：“康總，廖總，介紹一下，這是我家老板，康總什麽時候來入職？既然我們老板都發話了，那肯定沒問題，希望未來共事愉快。”
    “啊這……”
    康敬濤傻了，心說我不是要加入拚團，我是要把你挖到拉手啊？交社保什麽鬼，還沒有試用期。
    可是這話他說不出來，你挖牆角都挖人家臉上了，人家還笑嘻嘻地，沒當場潑你一臉酒就已經很有涵養了。
    康敬濤趕緊笑了兩聲：“剛才是開玩笑的，不知道老板怎麽稱呼？”
    江勤大方伸手：“江勤，康總可以叫我彥祖。”
    “江總，久聞大名。”
    “誒，叫江總就生分了，你要不願意叫我彥祖，那就叫我老板吧，我說到做到，沒有試用期，明天就交社保。”
    康敬濤知道對方在諷刺他，也隻能賠笑：“多謝江總栽培，我明天就去辦社保卡。”
    寒暄幾句，消除了尷尬，康敬濤推脫有事，轉身離開。
    其實他作為拉手網的市場經理，麵對江勤的時候不需要把姿態放這麽低，畢竟拉手現在已經穩坐第一把交椅，而拚團隻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團購網。
    可是沒辦法，當人家的麵挖人，不放低姿態確實說不過去了，他可不想被潑酒。
    “這小子挺有意思的。”
    江勤看著康敬濤離去的背影，輕飄飄說了一句，輕佻的語氣讓旁邊的那些大學生創業者頭皮發麻。
    “對了譚青，你不會真的跳槽吧？”
    譚青立馬睜大了眼睛：“我哪兒敢啊老板，就算您把我賣了，我都得撿垃圾一路跑回來。”
    江勤轉頭看著她：“為什麽？”
    “因為這個遊戲最後的結局是您通吃啊。”
    “譚青，你又成長了。”
    話音落下，旁邊的大學生相互對視著，表情有些呲牙咧嘴的。
    他們現在明白了，什麽濟州職業學院，都是假的，這個人在團購市場的地位遠比他們高太多了，就連康敬濤這種人也得賠笑。
    不過……
    就算是這樣，他稱呼康總“這小子”也有點太托大了吧。
    人家康總是行業大佬啊，出於禮貌放低姿態，可你也不能真蹬鼻子上臉充大輩啊，你地位再高能有拉手網高嗎？
    “他喊康總喊這小子啊？”
    “感覺有點裝過頭了……”
    “沒看是等康總走了之後喊的嘛，估計當麵也不敢這麽說……”
    最後一句話是郭峰說的，雖然聲音很低，但回頭的時候卻發現江勤正看著他。
    郭峰假裝看著他的酒杯，立刻轉移話題：“額，江總，您的酒是怎麽晃出沫子來的？我怎麽就不行呢？”
    “你當然不行，我喝的是可樂。”
    “？？？？？”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對麵忽然有三個女人朝著他們款款而來。
    一個長發披肩，穿著香檳色的晚禮服，一個穿著銀光閃閃的曳地裙，係了一根黑色的腰帶，最後一個穿著黑金色魚尾裙。
    見到這三個人，旁邊的大學生創業團隊又忍不住挺直了腰背，拉衣服的拉衣服，弄領帶的弄領帶。
    因為他們認識，其中有個是隨心團的葉子卿，另外一個好像也是隨心團的管理層。
    雖然隨心團現在的處境很尷尬，但就算是瘦死的駱駝也要比馬大，所以這些大學生創業者還是希望能表現的好一些，萬一人家買了呢。
    但下一秒，和葉子卿挽著胳膊的那個女孩就開口了：“江叔，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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