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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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悅過後,高淄感覺特別疲憊,一想到要管理整個單位,他頭皮有些發麻。在文旅局,很多時候做得也是細化的工作,從未宏觀管理過幾十號人的單位。
突然,一個人跳進了他的腦海——翟剛。這是原縣文廣旅局局長,兩人在一次市作協舉辦的交流會上相識,由於兩人都喜愛文學,相談甚歡。隻要有筆會、散文研討會,翟剛都會叫上高淄,但高淄工作比較忙,不太想參加這些不痛不癢的聚會,但拗不過翟局長,而且高淄考慮到翟剛又是從自家單位退休的老人,不便得罪,也就犧牲周末時間,硬著頭皮參加。這樣一來二去,兩人便熟了起來。
“翟老,您在哪兒?”高淄打電話直接問。
“在屋頭啊,有啥事兒?”翟剛正在家裏擺弄漁具,除了寫一些散文,他的唯一愛好就是釣魚。他本來想把高淄這個年輕人拉下水,可想著他連媳婦兒都還沒有,於是作罷。
“有些事兒,想當麵向您請教。”高淄笑嘻嘻的。
“那你過來嘛,今天你李阿姨做了糖醋魚,有口福。”翟剛是退伍軍人,後調到樓墨縣,他起點高,但因脾氣臭、做事固執,很多人都對他敬而遠之,職位也一直在宣傳係統徘徊,升也升不上去。他喜歡寫散文,題材一般離不開軍旅生活。他又是高產作家,現在退休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每次都會投稿到電視台內刊。而且每周都會打電話詢問,文章能否發,弄得編輯很為難。
很多人不喜歡翟剛,翟剛也看不起很多人。但唯獨對高淄這個小夥子比較欣賞。他覺得高淄身上有股靈氣,寫的文章也很有想法,於是經常喊上高淄。
高淄的女友又在外地,一想到老前輩如此欣賞自己,也覺得很溫暖,所以盡管他覺得翟老的文章標榜、吹噓自己的成分很大,但也不妨礙他對翟剛的尊敬。
翟剛居住在一棟老房子的一樓,他的老伴兒在下麵開辟了一塊菜地,老伴兒喜歡養花,他喜歡種菜,所以兩人又各自劃分地盤,誰也不礙著誰。
春天,路旁的三角梅開得正旺,高淄轉過一個小池塘,便看見了一堵籬笆。翟剛坐在院壩裏,正在整理魚竿,老頭子今年75歲,地中海式的發型,絲絲白發圍著“海洋”迎風招展。
“翟老,釣了好多魚哇?”
“來了哇。”翟剛抬頭看了看高淄,“今天釣了兩根大烏棒,安逸得很。”
說話間,高淄來到院壩,順手拿了根板凳,坐在翟老對麵。
“不要坐這裏,我們去茶室。”茶室是翟老精心布置的,他把老死的狗埋掉後,就把狗窩移除,在房子旁搭建了一間茅草屋,茅草屋高2米,裏麵安裝了一個木頭桌子,下麵鋪著茅草墊,以前翟老喜歡盤腿而坐,這幾年身子骨沒那麽柔軟,也就改成了板凳。茅草屋裏麵可以坐3、4個人,大家在裏麵聊天,周圍又有涼風,很是愜意。
翟老給茅草屋取名為“陋室”。
翟老的老伴兒罵他“一天沒求名堂,搞些爛板意兒,酸蘿卜一枚。”後來,看到茅草屋像模像樣,李大娘就不說話了,反而在茅草屋周圍放了些吊籃、多肉。
“不出意外的話,我可能要去電視台了。”
“嗯?”翟剛還在沏茶,“去幹什麽?”
“我來,我來。”高淄接過茶壺,“應該是電視台台長,一把手。”高淄盡量把話說得雲淡風輕些。
“嘿,你小子還不錯呢。”翟剛想到昨天打電話給電視台的編輯詢問上周傳的散文他們會不會發表,那邊的編輯模糊回應,弄得自己有些氣悶。
“前輩過譽了,我還在苦惱,自己又沒得啥管理經驗,想向您請教呢。”高淄把泡好的茶輕輕放在翟老麵前。
“唉。”翟剛內心一沉,“與其說是經驗,不如說是教訓。我這個人缺點比優點多,脾氣暴躁,得理不饒人,原來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總是以軍隊裏,上級服從下級的理念行事,得罪了不少人。”翟剛一口普洱下肚。
“翟老,您過謙了。”高淄安慰道。
“所以啊,年輕人,你要明白管理一個單位,最主要是人,當然事兒要做,但事兒能做好的前提就是人。”
高淄聽的雲裏霧裏的,“不應該是把事兒做好,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嗎?”高淄心裏想的是,因為自己把文章寫好了,領導才看到了自己的才氣,才有如今的機遇。
“這是一位好職工的想法,但不是一位出色的領導應該想的。”翟剛說,“作為領導,你要學會管理你的中層,讓他們去管理職工,這樣才會省力。還有,一定要有大局意識,不要老是著眼於眼前,政治意識要強,你是文學青年,有想法、幹勁,這很好,但是若缺少了大局意識、政治意識,在官場上,你會走得步履維艱。”
“那如何去管理人呢?”
“首先,你最好跟沈韶年談一談,跟他建立好關係,看看他的想法。這樣既表現了對他的尊重,也了解他的想法。”翟剛喝了一口茶,接著說,“其次,你再聯係一下歐陽舟,摸清電視台的人事變動、中層幹部基本情況。到單位後,要跟中層談談話,初步了解他們的想法。”
“確實是,我居然把沈部長忘了,這太不應該了。”高淄拍著大腿說。
“唉,小夥子,我就是吃虧在‘人’上,40多歲才懂這些道理,所以也沒走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說著,翟老大笑起來。
“翟老,你別這麽說,你看,現在你身體健康,孩子又在國外工作,每年還能出國遊玩,你的這種生活,我們可羨慕不來。”
“不管咋說,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小高啊,你機會多,起點也不錯,我看好你。”
這一席話說得高淄心潮澎湃,晚間和翟老又醉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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