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774廠來的人委婉地道，
    “這五千片顯示屏，都是您節省下來的實驗材料，是已經審批過的，可以全都做成顯示屏送給您。但以後您要是需要更多的屏，薑廠長說他也得去報計劃，請您多見諒。”
    “薑副廠長說了，這屏別人賣4塊錢一塊，您要買的話就2塊錢一塊，給您打對折。”
    李三彪也知道，人性就是這樣，你幫了再大的忙，多吃他幾頓飯也吃成了仇人。
    薑副廠長昨天開過了記者會，出過了風頭領過了功，現在是用不著自己了。
    要是強要，沒準老薑還會說些“鬥米恩升米仇”之類的風涼話，好像是自己欠了他的。
    話說回來，774廠畢竟也不能自產液晶顆粒和導電玻璃，
    估計都是請哪個特種玻璃廠特別研製的，774廠購買也得花錢，而且在大規模生產之前，肯定不便宜。
    還真不像芯片似的，原料成本幾乎為零。
    而老薑給了自己5000片屏幕，2塊錢一片也是1萬塊錢。
    要真是幫自己廠子幹活，弄個什麽研發成果，按1981年的獎金標準，能額外獎勵個百八十塊就到頭了。
    而且要是給的超過一百，就該有人說三道四了！
    這麽一想，好歹相當於變相獎勵自己一萬塊錢，李三彪也能平衡了。
    雖然老薑這手過河拆橋快了點，他也沒什麽可怨恨的，這本是領導們的拿手好戲。
    至於老薑說別人4塊他2塊，這話他是一點也不信。
    但他既然這麽說，也算個姿態，自己也就隨口說點感謝的話。
    對方都開了價碼，李三彪覺得也能接受，就沒還價。
    相當於老薑背著其他廠長，利用單位的設備物資和人力，在為他幹私活。
    他讓人在辦公室等著，自己悄然回家，把全部的5000塊錢，一百張捆成一打，全都交給了來人。
    來人驚呆了，除了會計，普通人哪裏見過這麽多錢！
    見他猶豫，李三彪拿兩張僑匯券，卷成了個煙卷，裝在對方兜裏。
    “小心點，交給薑廠長，讓他明天送來2500塊屏幕，拜托了！”
    “哈，謝謝李主任！”
    他倒也不怕對方無故失蹤，既然老薑能派他往出送東西，就說明這人是個老薑的心腹。都到這位置了，豈能有隨便卷款跑路的道理？
    把老薑的的人打發走，
    趙姐也端著一堆文件過來了，臉色不太好看。
    “怎麽了趙姐，誰欺負你了，我去削他！”
    趙姐氣憤道：“你看看這個吧！這個基建科長，趁著廠長不在，想耍花招！你處理吧，自己小心點！”
    李三彪聽她這麽一說，立刻打起了精神。
    趙姐顯然有強硬後台，平時在這裏就是打醬油的，都不把一般的事當回事。
    她要是說有問題，一定是個麻煩事。
    仔細一看，原來是基建科長報上來了建材采購計劃，請廠裏批準。
    “今年我廠建設計劃申請了一千噸鋼材，八百噸水泥，批條已經拿到，最近供應緊張。”
    “我已經托了關係，請廠裏趕緊撥款購買，最好三天內批下資金，否則今年無貨，指標也就作廢了。”
    還附上了一個批文。
    李三彪看到後，立刻知道趙姐生氣的原因了。
    三天批錢？領導不在上哪兒找錢？時機怎麽這麽巧？
    嗬嗬，有貓膩啊！
    七八十年代啥關鍵詞最熱門？搶購！排隊！
    七十年代沒貨也搶，八十年代漲價也搶，
    從電視機到糧油衣服，啥都需要搶。
    單位要買東西，跟普通老百姓差不多，
    也得搶，也得排隊，托關係。
    就現在，隔壁倆村，畝產量能差出一倍，為啥？
    因為那個產量高的村，在縣農機局有人，能通過關係弄到化肥！
    80年代初，糧食產量驟然提高，這會兒還沒單幹，雜交水稻也沒推廣。
    糧食增產的原因，其實是我國氮肥產量猛增了十幾倍。
    1972年剛剛與漂亮建交，當年我國就製定了三五年內，從歐美引進價值43億美元的外國設備的方案，叫做四三方案。
    其中第一批引進的，就是13套化肥項目，尤其是最迫切的氮肥。
    當然，現在產量還沒那麽高，
    所以有的村子搶到了氮肥指標，糧食產量竟能達到搶不到的村子的一倍之多！
    各單位也一樣，都得向上級那裏去搶。
    至於手法就是八仙過海了，有些人甚至編造科研項目騙取經費，但最常見的還是大興土木。
    789所也不例外，頭幾年猛蓋了兩年廠房宿舍，要來了大量的鋼材和水泥指標。
    雖然今年撥款顯著壓縮了，但鋼材和水泥的指標還是沒動。
    各地都在建設，現在鋼材和水泥奇缺，
    批文上的一千噸鋼材，八百噸水泥，可都是寶貝！
    目前鋼材計劃供應價格是585元。水泥130塊錢一噸。
    鋼材水泥都屬於戰略物資，現在雖然沒有實施雙軌製，也非常緊俏，一噸鋼材加價200塊錢都有人買。
    水泥一倒手也能賣200塊錢，幾乎坐地白來的百分之五十的利潤！
    說什麽也得先買下這批寶貴物資啊！要不然就是對本廠職工極大地犯罪，
    趙姐一個女流之輩，串聯別人搞小動作，但讓她拿主意硬剛老爺們，還是差點事。
    自己自封的廠辦代主任，也得從廠辦滾蛋。
    他立刻坐直身子，給財政科打電話。
    “基建科長說，有個一千噸鋼材，八百噸水泥的批條，咱們得趕緊買下。”
    財政科長知道後也是一陣抱怨，頭大不已。
    今年廠裏沒錢，建設計劃隻有四棟磚混住宅，以及五千平米的一個輕型廠房。
    按照建築麵積估算，隻準備花40多萬元蓋房，這裏麵還包括了人工費和磚瓦的錢。
    從曆史沿革上，整個電子城雖然現在隸屬於電子部，但建廠的目的，就是給航空做設備配套的。
    就是說它們開始都是一家子，在脫綠衣時才分成了兩家，而分家後航空的電子完全依賴於電子部，特別是電子城。
    而航天部門還沒有脫掉綠裝，也有自己的計算機研發部門，也就是李三彪老爹所在的772所。
    去年民航部門決定與麥道公司合作，國產飛機暫時下馬了，
    來自民航的研發的訂單大幅減少，三機部的也少了一半，導致目前廠子賬麵隻剩下60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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